《无常一号》炎方

41、白氏兄妹Ⅶ

　　地狱的惩罚持续了两个月之久，白氏兄妹二人轮番尝遍了十八层地狱的苦痛。

　　“小白，你在这里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吗？就连死后都不得安息。”白谨言躺在宿舍的床上，满眼心疼地望着正在收拾屋子的白锦玉。

　　白锦玉只是平静地笑笑，“没事的，我习惯了。哥，你还痛吗？”

　　“不痛了，只是那些画面太过恐怖，只要一闭眼就再度涌现，实在是无法放松。”

　　书桌上的手册突然闪现一道光芒，白锦玉瞥过一眼，那纸张上显示出字样：“来办公室。”

　　白锦玉转身将架子上的书籍拿下，“哥，这里有些书你可以先看着，转移注意力，我还有工作要完成。”

　　白谨言欲坐起身，但似乎还是太过疲惫，并没有支撑起自己，反而又躺了下去，“你已经没事了吗？”

　　白锦玉将书籍放在他的床头，“我在这里待了11年，已经习惯了，哥你别担心我，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放宽心，我会护你周全的。”

　　她来到望舒办公室，远远地便瞥见那桌上有张纸，“王上，您找我是来谈条件的吗？”

　　“我可以让你兄长停留在奈何桥畔等待，但他必须永远站在原地，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白锦玉眼眸一亮。

　　“别高兴得太早，我先行满足了你的要求，但这是在假设你完成任务的条件下预支的奖励，倘若能完成任务，你可以继续以人类的身活下去。但，如果你最终没能完成任务，那么你和你兄长的灵魂都会永远消失，而且，你兄长等待的那人，地府也会改变他的命运。”望舒敲了敲桌上的纸，“如果你同意，就在这张契约上签字，签你为人时的名字。”

　　白锦玉眉头紧皱，“您要的代价，是三个人的命运？可这一切与郑国安有何干系？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人？我不能擅自拿他人的命运做赌注！”

　　“没有再商讨的余地，我只给你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白锦玉面色凝重，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握紧双手，犹豫不决。

　　“还有一分钟。”

　　白锦玉长呼一口气，“好，我同意。”她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望舒嘲讽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契约随意地收进抽屉里。

　　“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望舒并没有回应她，只是挥挥手让她离开。

　　契约达成，白谨言自此像一尊雕像般站在奈何桥畔，白锦玉得空的时候便去找他说说话，起初白谨言还试图开口，但他们发现似乎有术法约束，他不仅张不开嘴，连嗓子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哥，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做得对不对，擅自决定让你站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白锦玉抬眼看到白谨言温柔的眼神，愧疚不已，“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我心里难受。”

　　白谨言努力转动眼珠，左右移动，表达出“不要”的意思，一不小心又转出个斗鸡眼出来。

　　白锦玉噗嗤一笑，“哥，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你这样动眼珠真的很好笑。”

　　白谨言又努力挤出微笑的嘴角，想给她一点回应。

　　“哥，谢谢你，有你在这儿，我便不再孤单。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再害怕了，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画面消失，系统里却不再有新的信出现，我翻找了所有的文件夹，就连隐藏文件夹也没有。不敢相信一切就突然到此为止，虽然对前任无常一号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所有被抹去的细节就像心上乱爬的蚂蚁，折腾得我不得安宁。

　　突然，新的视频出现，但这画面却让我相当诧异——

　　血池地狱里，长发散落的望舒被锁链捆住双手双脚架在十字架上，血池里的液体腐蚀着他下半身的衣物和□□，空中不断有长钉钉入他的上半身，将他牢牢钉在十字架上。

　　可他始终表情平静，没有任何反应，就像被肆意摆弄和蹂躏的人偶。

　　忽然，血池里冒出熊熊火焰，这火焰像有灵性般只围绕在他周围，灼烧着他的身躯，长钉被火焰烧得通红，灼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又一颗长钉飞来，穿过火焰钉入躯体，望舒闷哼一声，眉头随之一皱。

　　整个视频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但所有的惨叫声都不如望舒经受的刑罚让我感觉到痛，我忍不住感叹还是画面更有冲击力一点。

　　画面下方浮现出字样：“没有任何人能挑战地府的规则，阎罗王也一样，这是特例的代价。”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望舒与白锦玉的契约是违规的？

　　视频结束，我还没回过神，整个文件夹里的文档和视频竟都消失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打开与望舒的对话框，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使单刀直入他也不会给我真实完整的信息。

　　新的任务提醒弹出，时间要求竟是在半小时之内，我来不及再对这些消失的文件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火速赶往现场完成任务。

　　任务难度系数虽然不高，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些任务时间紧，且一个接着一个，地区跨度大，东南西北国内国外应有尽有，倒计时提醒和惩罚警告让我提心吊胆，白日黑夜连轴转，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天、两天……

　　我只能忙里偷闲思考，为什么在看完那些信息后任务会变得如此频繁？这不是往日的任务安排，难道是望舒的有意为之？目的是什么，让我无暇去找他，或是另一种惩罚手段？

　　连轴转了七天，在送走又一位老人后，手机终于没有新的任务提醒，我站在奈何桥畔长叹了一口气，放在人类世界，24小时连干8天，是可以上新闻的程度了吧？

　　判官2094号抓着一只仍在挣扎的恶鬼来到奈何桥畔，“你好，请问……哦！我的老天爷，你是无常一号！你是不是在这地府待了上千年了？”

　　“有什么事吗？”来这这么久，我倒是还没见过主动搭话的地府员工。

　　“额……我是刚入职的，我才入职一天，有些找不到地方，地图指引我也看不太懂，因为我生前分不清东西南北，简单来说就是路痴，因为不看路光看地图，没注意被大货车撞死了，详细说起来其实非常惨，其实我也不太想回忆……”

　　我打断他，“你是要问路吗？”

　　“哦对，这是奈何桥吗？”

　　我点点头，这哥们怎么感觉是个碎嘴子。

　　“哎呀那我可来错地了，我得去地狱。判官99号也就是我的老师，让我送这丫的去接受惩罚。我真的想不通我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我在地府还能讨个职，难道是看我有灵性？”

　　“你真的很烦你能不能闭嘴！”恶鬼忍不住怒吼道。

　　我无奈一笑，“你跟着我走吧。”

　　一路上，判官2094号说起了他的生前，看到周遭的奇异之景，他还要评价上两句再继续谈论生前之事，我只要一接话茬，他便愈发兴高采烈地侃侃而谈。被五花大绑的恶鬼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在他迷路的时候，老子已经听过一遍了，如果活着的时候让老子碰到你他丫的，老子一定弄死你。”

　　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同事，我倒是挺乐意听一听的，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地狱门口。

　　但奇怪的是，地狱的大门竟然紧闭着，六只小鬼和米迦勒守在门前。

　　碎嘴子判官看到米迦勒，惊呼了一声，“这一身白色穿搭不像地府黑色的作风啊，难道是传说中的白无常？”

　　“判官2094号，在执行任务期间，你并没有遵守工作手册的要求吧？看来你的带教老师也并没有教好你，你们都需要接受点惩罚——拔舌地狱七天。”米迦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随即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白色罚条。

　　“为什么？”2094号往我身后一躲，“我又没犯什么错，只不过绕了一下路，不还是把恶鬼带来了！这不是完成了任务吗？”

　　“不遵守规则，不明事理，不知悔改，再加三天。”他抽出第二张纸条，毫不客气地将纸条甩了过来，“在地狱里学会如何在地府工作吧。”

　　恶鬼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活该！”

　　我的脑海里满是“遵守规则、秩序”这几个字，地府时时刻刻都在践行这一理念，在我稍微感觉到轻松的时候，就给我当头一棒槌叫我认清现实、心灰意冷。

　　纸条稳当地贴在2094号额头上，在最后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向我投来的无助眼神，可我只能移开眼睛，保持冷漠。

　　他被罚条控制着做不出任何表情，缓步走到地狱门口，小鬼们打开大门，恶鬼和2094号走了进去，判官99号随即也出现在门口，在他们都被小鬼领去接受惩罚后，地狱之门再度关闭。

　　米迦勒对我冷声道：“无常一号，速速离开。”

　　他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相当有距离感，我没有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心情沉重地转身离去，虽然走出了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能听到身后的大门再度打开发出的吱呀声。

　　本能地好奇回头瞥了一眼，我便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地狱门内的熟悉身影。

　　长发散落的望舒手里握着木簪，虽然衣衫整齐却布满血迹，他的眼神平静，但脸色和嘴唇皆泛白，像一具睁眼的死尸，没有一点生气。

　　这一幕比视频里的画面更让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