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26、暹罗灵童Ⅴ

　　我躲进厕所解除实体化，旺财在我身边徘徊，嘴里同时还在碎碎念：“老大你这一天天都是啥任务，怎么感觉这么危险？不过那凤凰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那股力量好像也有点熟悉，可就是这脑袋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我白了它一眼，“少看电视，多读书。”不知道这狗子最近又沉迷什么电视剧了，天天老大老大的喊。

　　“明白！老大！我的任务是啥？”

　　“尽可能帮我拖住那两只凤凰，如果有危险，不要犹豫，也不要管我，立刻跑。”

　　“老大，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怎么能抛下你！”

　　我揪住它的耳朵，严肃道：“少逼逼，给老子跑。”

　　旺财讪笑一声，“明白。”

　　“行动。”

　　我冲出厕所，朝着男孩的方向飞去，凤凰立刻尾随我，旺财来在我身后，但他似乎只困住了一只凤凰，另一只凤凰绕到我面前，喷出的火焰迎面而来，我释放火焰抵挡，可这两股火焰竟然并未形成对抗，竟奇异的融合为一体，全部向我扑来。

　　我迅速用鬼绳捆住旺财，带着它一起躲闪这股火焰。往常的攻击躲过也就罢了，但这股火焰却像带了定位系统的导弹，不达目的地不罢休，两只凤凰也在左右夹击，在看似偌大的三层别墅一时之间竟只如方寸之地般。

　　我只好穿过玻璃窗来到屋外，余光瞥见拍卖会的人群正在一一撤离，旺财帮助我抵挡凤凰的攻击，我便试图继续靠近男孩，不断用火焰袭击凤凰权杖，可这些火焰竟然悉数被那权杖吸收。

　　为什么？我的大脑飞速转动，忽地想起那男人说过的一句话——“You gave us the power of the sun”，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我和这火焰的力量也是同源？但为什么它能吸收我的力量，我却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难道是因为我的力量太弱？

　　保安们正在慌张地收拾剩下的拍卖品，已经拍卖出的物品被单独放在一边，我在实体化和无常的状态间来回切换，躲过子弹攻击，释放火焰点燃它们。

　　没有那男人的指导，惊慌失措的男孩此时已顾不得这些拍卖品，被墨镜男人们团团保护住，时刻提防着我的攻击，并想办法撤离。

　　猝不及防，凤凰的三根羽毛竟化作利刃刺穿我的肩膀，疼痛袭来，耳鸣声不断，即使恢复无常之身也仍有痛感，我强忍疼痛，抽出羲和剑斩断拍卖品们与那权杖相连的数条细线。

　　看到细线落下，我松了口气。

　　可片刻后，从权杖中又蔓延出数条细线缠绕住木雕，男孩露出诡异的笑容，竟不再惊慌失措，挥起权杖的瞬间，无数条细线也朝我袭来。

　　它们在灯光下像极了泛着银光的细针，尖锐而冷冽。

　　我正欲闪躲，谁料那木雕中竟也蔓延出数根细线，将我牢牢地控制住，这些细线不仅火烧不断，还在火光中泛着奇异的蓝光。

　　权杖中的细线根根扎入我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痛感席卷全身，就连双目都被细线戳入，失去所有的视野，只剩一片腥红。

　　耳边似乎传来旺财的怒吼声，但那声声怒吼中，充满着无能为力。

　　我撕扯着喉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来福……”

　　浓稠的液体不断滑落脸颊，在腥红中，忽然泛起金色的光芒，逐渐将我笼罩，视野开始泛白，在四下白茫茫的世界里，我却隐约听到了声音。

　　那熟悉的公鸭嗓，不停地喊着“主上”。

　　视线里开始出现画面，两只凤凰落在梧桐树上，脑袋靠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随后，它们腾飞起来，不断环绕着彼此，恍如圆圈一般。

　　我恍然大悟，凤凰凤凰，凤为雄性，凰为雌性，所以是两只！

　　它们身上的华彩流光与攻击我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难道它们也被控制了？

　　但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

　　正这么想着，周围的场景再度变换，我落在一片草地上，大约两百米开外有一棵树，定睛细看，那正是方才画面中出现的梧桐树。而此刻的我竟然能灵活移动，四顾茫然，便只能朝着那棵树走去。

　　这棵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在我靠近后，树根以上的部分忽然泛起红光，在那若隐若现的红光中，我竟然看见了来福。

　　它像被包裹在琥珀中，双目紧闭，蜷缩着身体，贴近细听，隐约还能听到它平稳的呼吸声。

　　尖锐的叫声在身后响起，一只凤凰落在我身后，轻轻挥动翅膀，数团火焰袭来，直觉促使我迅速躲在梧桐树干后，果不其然，火焰立刻便消失了，一道结界从梧桐树中产生，将那凤凰隔绝在外。

　　我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那只凤凰的双目里似乎充满了愤怒，接连发出怒吼，不断扑腾着翅膀，用力撞击结界，一根又一根红色羽毛落下，它也不管不顾。火焰从它的尖嘴中冒出，全身也燃烧着火焰，在空中徘徊了片刻，随后便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撞向结界。力量冲击之下，它狠狠被弹出，结界如玻璃般破碎，我也被这力量震出几米远，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胳膊和手背皆被野草划伤，颗颗血珠涌出。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梧桐树中飘出，渐渐化形为一只凤凰，却周身透明，似乎未成实体。它凝着我，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涌入心头，我便试着问道：“来福？”

　　它吐出一颗红色的珠子，缓缓飘向我，我本想伸手接，却没想到那珠子竟拐了个弯轻轻砸向我的脑袋，随后炸成红光流转。

　　“只有你这么随意的人才叫我来福，我真正的名字是凤梧。”

　　不是公鸭嗓，但他的话中却分明承认了他是来福。“你不是三足乌？你怎么会是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凰忽然发出悠长且刺耳的叫声，绵延不绝，像针似的根根扎入耳根，直刺大脑。

　　凤梧回以同样的叫声，凰蓦地收声，似乎很是震惊，翅膀紧紧缩在身后，来回扫视着。

　　“主上，你现在在权杖中，这棵梧桐树是一切力量的来源，你的火焰可以将它焚烧殆尽。”

　　“所以，你和凰的力量也来源于它？毁了这棵树，你们会怎样？”

　　“我的力量来源于你，你不灭，我便不灭。”

　　“那只凰呢？它是谁？”

　　凤梧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你想起了什么，既然你喊我主上，那我不允许你对我有所欺瞒。”

　　“它叫汝凰，是我的另一半……”

　　凤梧话未说完，梧桐树根部忽然朝我伸出树枝，我顿感不妙，立刻起身躲避，即使以火焰袭击，这些树枝也能灵活避开。从地底忽然又钻出数根树枝，将我的双脚和双手紧紧缠绕，咚的一声，我与大地来了个异常猛烈的亲密接触，在野草和泥土的陪伴下被狠狠拖行，这些野草异常锋利，不断划伤我的四肢。

　　“主上，烧了它！不然你会被彻底吸收的！”

　　我挣扎着，用火焰烧断一些树根，减慢拖行的速度，“那你的汝凰呢？”

　　“你想看着他们利用火焰的力量继续害人吗？主上，太阳的威严怎么能被肆意践踏？”

　　汝凰腾飞，扑腾着翅膀，将力量注入梧桐树中，树干膨胀，我顿感全身有如血液停滞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凤梧前去阻止汝凰，两只凤凰在空中纠缠在一起，拖行的速度愈来愈快，眼看就要贴近梧桐树，我只好双手释放火焰，紧紧握住树干，让火焰顺着树干不断蔓延至整棵梧桐树，纵使树干及时收回，也抵挡不住火焰迅速蔓延的速度。

　　汝凰发出凄厉的叫声，向我冲来，凤梧不断挡在它面前。我抽出羲和剑，注入更多火焰的力量，让它分身化为数把剑，刺入树干，而最核心的一把剑，直直刺入凤梧之前所在的琥珀类似物里。我的力量似乎有些消耗过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梧桐树被熊熊火焰包裹，逐渐看不出形状，周围的场景也像纸片一般被火焰燃烧，从一片红色，到一片白色，最后回到现实世界中。

　　三层别墅里只剩男孩和他的手下们，旺财仍在空中与两只凤凰缠斗，此刻，火焰不断从凤凰权杖中涌出，男孩尖叫着甩掉权杖，“No，No——！”

　　权杖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与木雕相连的细线也化为灰烬，灵魂被一一释放，在火焰中，他们惨烈的模样却逐渐被治愈，回到最初一个个单纯的孩童模样。在陌生的灵魂中，我看到了张俊伟。

　　两道红光钻入空中的两只凤凰体内，它们在空中停滞，翅膀不断颤抖着，迅速下坠。旺财回到我身边，喘着粗气，疑惑道：“怎么回事？”

　　落在地面的两只凤凰全身仍在颤抖，紧缩在一起，一只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与汝凰的叫声一模一样，但愈发虚弱，随后变为颤抖的女声：“凤梧，她害死了我们，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汝凰，她是主上，你忘了，但我想起来了。”凤梧蹭了蹭汝凰的脑袋，“汝凰，这回我不会抛下你了。”

　　凤梧回眸深深看了我一眼，“主上，对不起，这下真的后会无期了。”它又看了一眼旺财，“臭狗，以后不能和你一起看电视剧了。”

　　旺财一愣，“死鸟……？”

　　我心里一颤，刚踏出一步，两只凤凰头一低，闭上了眼睛，风一吹，便化作数道红光消散了。

　　眼泪啪嗒啪嗒涌出，我再一次，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