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24、暹罗灵童Ⅲ

　　疼痛在胸口蔓延，有如被电流席卷全身，视线里的世界开始变得雾气腾腾，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站在我周围。

　　一个、两个、三个、四……

　　不对，一个、两个、三……

　　不对不对……

　　当我努力睁开眼睛想再数一次时，强光来袭，我条件反射般的猛地闭上眼睛，可闭眼所见的世界里却是一片腥红。

　　额头好像被抹了粘稠的液体，隐约有血腥味。

　　随后，我感觉世界好像天旋地转起来，全身也有如骨肉分离般的疼痛，呼吸不畅，像之前在地狱感受过的频死状态。

　　我睁不开眼睛，窒息而产生的求生欲让我猛地吸一口气，却好像被灌了一大口液体，紧接着便感觉有液体不停地涌入鼻腔和口中。

　　窒息感变成溺水感，脑袋开始变得清醒，身体也开始恢复知觉，这才感觉到周围有流体，但却在不断挤压身体，一举一动的阻力都极大。

　　我应该也遇到了和前任无常一号一样的情形——封印。

　　可没有羲和剑，没有鬼绳，孤立无援的我又能做什么？望舒反复强调不会救我，那么等待我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我求死不得后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对我当初产生求死心态的一种惩罚，可这惩罚，未免太重了……

　　放松全身，不再挣扎，等待迎接属于我的终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这是工作手机的任务提醒，是李剑的死亡地点和时间确定了吗？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手臂移动，每移动一点，都需要缓很久，而喘息的一刻，流体涌入口鼻，溺水感又袭来，我不得不放松全身来缓解。

　　反反复复，我终于碰到手机。

　　“噗呲——”

　　不知从哪冒出的液体溅了我一脸，粘稠，有……血腥味……

　　——是新鲜的血液。

　　“嘻嘻嘻嘻——”

　　头顶上方传来男孩的笑声，但在流体的传播下像是3D环绕的鬼笑，让我一阵发憷。

　　“What a fresh heart！嘻嘻。”

　　听闻此话，我身体一僵，手机再次震动，心里那不祥的预感仿佛得到了印证。

　　李剑，死了。他们在我旁边杀死了他。

　　痛苦与愤怒、愧疚与悔恨，所有的情绪最终化为对自己无能的唾弃。我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控制全身向周边摸索，胸口的痛感愈发清晰，可心里的怒火已使我全然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周围的液体忽然开始加速流动，血腥味再度灌入口鼻，我像是水中被上下搅拌的颗粒，要再多加一点溶剂，才能真正被溶解。

　　意识消散之际，脑海里却闪过一道火光，而那火光中竟隐约有道人影。刺眼光亮袭来，胸口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却是温暖，就像天寒地冻里忽然照射进一道暖阳。

　　体内流动的力量意欲破体而出，我伸展双臂，张开紧握的双手，释放出这股力量，霎时，“砰——”控制我的枷锁解除，伴随着液体落地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落在结实的地面上，重新顺畅呼吸。

　　竟是一地的黑色血液和玻璃碎片。

　　我身旁的方形石桌上，静静地躺着那名四岁的男孩，死状一如当年的张俊伟，身体上有着数不清的血窟窿，双目和心脏处的空洞尤为触目惊心。

　　而他的灵魂正呆站在另一侧，身体被缠绕着细线，控制他的人正是那拄着拐杖的男人！此时，其余带着墨镜的人都站在这男人身后，手上同样拿着权杖，如临大敌。

　　透过他们身后的窗户，我看到一些人正紧急将两个箱子装进车里，拿着凤凰权杖的男孩正匆忙上车，左脚的黑色小皮鞋因太过慌张掉落在地上，他来不及去捡，车门便被关上。

　　男人控制李剑的灵魂冲向我，灵魂手中竟能不断产生血刺，数以百计地向我袭来，我侧身躲避，同时利用手中的火焰重塑羲和剑，一剑斩断细线，灵魂立刻停止动作。

　　那拐杖中冒出黑雾，我立刻实体化冲到他面前，手中的火焰盖住黑雾，并往下蔓延燃烧，男人浑身一颤，松开拐杖，慌张退后，他颤抖着手从口袋中掏出枪支，朝我射击。

　　一挥羲和剑，甩出的火焰包裹子弹，将它们吞噬，左手火焰重塑鬼绳，将其甩出圈住其余人手中的权杖，释放火焰让所有的权杖化为粉末。

　　在无数子弹冲向我的瞬间，我解除实体化，在虚空中凝视着男人。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同样没有眼白的眼睛，跪在我面前，恭敬道：“You are……our master.”

　　什么意思？Master？主人？

　　一颗子弹从屋外射入，击中他身后的男人，其余人立刻掏出手_枪，氛围愈发紧张起来，我刚想开口，望舒突然出现，握住我的手腕，“走。”

　　只是一眨眼，我和李剑被他带到办公室。

　　我甩开他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为什么？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望舒却握住我的手，力道很大，没有任何温度，“任务已经完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看着有如行尸走肉般的男孩，这灵魂仍然是他惨死时的模样，“这叫完成任务？”

　　他挪开我的手，“米迦勒会负责净化灵魂，届时你只需要将他送到奈何桥畔即可，这孩子会重新拥有一段幸福的人生。”

　　我这才发现米迦勒坐在我身后的紫檀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沉默无言。

　　想起那两个被紧急运走的箱子，我下定决心，“与这件事有关的未完成任务，我去完成。”更何况，公鸭嗓的臭鸟还在那里。

　　“你若有本事，便去做，我拭目以待。”

　　我狠狠地盯着他，“我们回头再算这笔账。”

　　他却不再多言，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视线竟落在我的胸口处。那里的衣服已被撕裂，露出一个洞，隐约看到红色的东西，我心里一惊，侧身躲避他的视线。

　　望舒侧头道：“抱歉。”

　　我扒开一看，那红色竟与右手心的图案一模一样，是简笔画的太阳。

　　“这图案到底是什么？”我伸出右手心，“控制羲和剑时产生了它，现在学会控火还是它，我究竟要被你瞒到什么时候？”

　　“火的力量源自太阳，有这个图案代表你被太阳认可，以后可以自由控火。”

　　我还有很多疑惑，可当务之急还是完成任务，便不再与他多言，匆匆回宿舍换了件衣服，回到李剑的死亡地点。

　　满地的血液和子弹，有两三个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濒临死亡，接手这几个人的无常已经到达，看到我时面无表情，只专注于自己的任务目标。

　　系统的定位系统此时毫无用处，但好在方才攻击时火焰已经标记了那男人，我便放出一小团火焰，跟随它跟上了男人所在的黑色轿车。

　　失去权杖的力量，他们应该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但为了防止他们看到我而采取行动，我只能远远地跟着。

　　跟随着黑色轿车来到海边的一栋木屋，男人踉跄着下车，左腿流着血，两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拿出急救箱进行紧急处理。

　　一身黑衣的女人从带密码锁的房门中走出，用枪指了指屋内，“New girls.”

　　两个小女孩躺在床上，手脚被捆绑，嘴上还贴着胶带，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听那女人的描述，应该是刚拐来没多久的孩子。

　　男人警惕地看着周围，“We should go.”其余人闻此立刻开始收拾装备，8个人绕到木屋的四周小心勘察。

　　我绕到后院，看到岸上的草丛里藏了很多持枪的人，他们正缓慢逼近，走在最前方的那人竟是游乐谷的男人。我立刻调取信息，查找张俊伟的亲属关系，果不其然，他就是张俊伟的父亲。

　　正是因为孩子在游乐谷走失，所以他才会出现在那里帮助走失的孩子；也正是因为孩子被拐卖到这里，他才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得益于他的记者身份，才能一步步查到这里，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堪称为“奇迹”。

　　不能因为邪术的缘由让他们造杀孽，我得先于他们解决里面的人。

　　走进屋内，那男人立刻转身与我对视，其余人立刻持枪瞄准我，男人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枪，再次跪在我面前，用十分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对不起，没能认出来您。”

　　“我是谁？”

　　“You gave us the power of the sun.”

　　我感觉脑子里好像砰地一声炸开，他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You……”

　　话未说完，一道火焰擦过我的发丝，直击男人的头部，他张大嘴巴，“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其余人虽没有受到火焰的攻击，却也一个接一个倒下，仿佛这个男人是他们的生命源泉。我想用手机调取这些人的信息，但却发现他们皆不在系统内，难道他们根本不是人？

　　我来到屋外，茫然四顾，那道火焰从何而来？是望舒？还是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谜团越来越大，我好像被那些所谓的“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张伟已经带着人围住木屋，逐步往室内逼近，与其同时我的手机也开始不停震动，它提醒我一项“未完成任务”的任务目标就在方圆十米。

　　任务目标竟是从那男人的躯体中脱离的！这也是个五岁的男孩，但并非是张俊伟。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仍然保持死去的惨样，身上的细线仍然与男人相连。我用羲和剑斩断连线，帮他恢复生前的完整模样，可他依旧眼神无光，仿佛木偶。

　　张伟的人进来后，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相互交换眼神后便恢复冷静，试探倒下的所有人的鼻息后，面面相觑，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张伟和另一个男人破坏密码锁，进屋将女孩们抱出，看到同伴们惨白的脸色，“死了？”

　　“恩。”

　　搜查的两个人回到大厅内，“张哥，那个最邪门的小子不在这。”

　　“先把这两个小姑娘送去安全的地方吧。”

　　一道蓝色火焰凭空出现在我面前，“先将任务目标带回来——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