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13、恶鬼罗刹Ⅱ

　　“让任务目标跑了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了。

　　“……是。”尴尬仿佛要溢出手机屏幕，直接窜到望舒面前。

　　“我看到你的任务记录了，系统会自动为你延长任务期限，虽然时间充裕，但你若消极怠工，这次便罚两个星期。”

　　“……王上，我想问问那个被抢占身份的胎儿……”

　　一阵沉默。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

　　“无常一号，你为什么总要多管闲事？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能做的就是等孕妇自然流产，或者利用一些手段让她堕胎。”

　　“……好，知道了，多谢王上。”

　　我的心凉了半截，没等望舒回话，立刻就挂断电话。

　　他随即发来语音信息：“如果你仔细研究前任无常一号的工作报告，就会知道不同的情况该如何对待。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提醒，以后麻烦你自己主动学习并加以判断。这恶鬼在孕妇肚子里每多待一天，都会对孕妇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将恶鬼逼出后，他有24小时的时间不能再附身于其他活物。如果你犹豫不决，那么孕妇有可能无法再生育，而那个被抢夺身份的胎儿就再也回不到母胎。”

　　我听出了这番话里的指责，也明白他在说我不思进取，甚至有些依赖他。但我也听出了只要我及时逼出恶鬼，那个孩子还能活下来。

　　任务当先，我也顾不得难过，得尽快想办法让这孕妇流产。让孕妇磕到桌角？摔一跤？

　　查过资料后，我决定想办法让这孕妇摔倒，不能在医院实施，防止他们归责于医院，但又得靠近医院，这样摔倒流血后，方便及时送去救治。

　　跟随他们出了医院，发现他们家恰好就在附近，这也正好方便了我。我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实体化为一只狗，等孕妇走到中心园广场时，朝着孕妇方向一路猛冲，在孕妇脚前，用尽全力横拦绊倒她，身旁的男人立刻伸手去扶，我霎时跳起咬住他的衣袖牵扯住他，不顾他的拳打脚踢，尽力阻碍他的行动。

　　虽然于心不忍，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对不起。

　　孕妇的肚子正面磕上路障石球，我隐约闻到血腥味，但是范器宇仍没有出现。

　　但此时，小区的其他居民和保安都纷纷冲向我，我只好让旺财先跟上那对夫妇、随时准备吞食恶鬼，自己则一路躲避居民们的抓捕和攻击，冲向一辆驶进小区的车辆。“嗙”地一声，我倒在地上。

　　经历过枉死地狱，我以为不会再怕这种死法和疼痛。但我还是疼，就像每个月都来一次的痛经，永远不会有习惯的时候。

　　耳鸣声响彻大脑，世界天旋地转，全身抽搐，最后陷入黑暗。

　　本以为会立刻变回无常，但我却来到最初的黑暗世界。但与最初有所不同的是，这片黑暗世界中有一处光亮——是一块正在倒计时的表，显示还剩1小时58分钟。

　　查看工作手册和前任无常一号的工作记录，我才知晓这是实体化死亡后的冷却时间。这个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声音就是倒计时的滴答声，手机没有信号，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趁这个时间，我播放日常手机中下载的轻音乐，强行冷静下来，认真阅读前任无常一号的工作记录。

　　倒计时结束，周围的黑暗像雾气般消散，我回到刚才的广场，小区的保安们正在清理地上遗留的血迹。

　　望舒发来消息：“实体化死亡会伤害本体灵魂，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小心些。”

　　他是在我身上安装监控了吗？

　　天空中飞过一只奇怪的鸟，看起来像乌鸦，但是有三足，头上冒着一团火焰，正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这明显不是人类世界应该有的生物，我顿感不妙，先一步赶往医院，找到那对夫妇后，竟未发现范器宇和旺财的踪迹，而天空中也不见那只鸟。

　　好在现在范器宇还有20多小时的时间无法附身于活物，我用手机定位到他的位置，立刻瞬移过去。

　　范器宇竟用一条绳子控制住旺财，骑在它身上。

　　那条绳子竟与我的鬼绳如此相像，难道他有复制的能力？

　　旺财动弹不得，痛苦地低吼道：“救救我——”

　　范器宇伸出手，那指甲竟有约莫十厘米长，深深扎入旺财的身体，旺财全身一颤。

　　我抽出羲和剑，模仿前任无常一号记录的用法，将它与鬼绳融合，形成带刺的鞭子，鞭子前端是一只弯刀——这大概就是勾魂锁链进化版。

　　甩出鞭子，范器宇用绳子控制旺财做他的防御盾，我不想伤旺财，只能强行改变鞭子的轨道，几个回合下来，我未伤范器宇分毫，双方只能这样僵持。

　　一道火光划过，那是之前所见的三足鸟，它朝范器宇吐出一颗珠子，范器宇本能地伸手抵挡，但那珠子却融进他的灵魂里，而三足鸟自己则融进旺财的身躯。

　　旺财被我砍掉的两只脑袋和尾巴竟然重新长了出来，用力撑裂绳子，全身通红。而那珠子进入范器宇的灵魂后，竟让他能释放火焰。

　　我本以为那三足鸟是来帮我的，结果竟然是来给恶鬼加buff，还让我的狗子叛变了？

　　范器宇一跃坐在旺财后背，朝我释放火焰。大火扑面，我一掌释放防护罩抵挡，但就是这抵挡的一瞬间，他骑着旺财消失在空中，火焰继而消失。

　　我无力地坐下，心中打起退堂鼓，但一想到望舒的语音、想到范器宇的作恶多端、想到在这次任务中无辜的旺财，责任意识让我再次鼓起勇气，必须要负责到底。

　　试着在工作手机中搜索“三足鸟”，没想到前任无常一号竟然真的有记录。2023年，她也在一次类似的任务中碰到三足鸟，当时那鸟控制了跟她实习的无常1688号。二者相斗时，执行任务的米迦勒碰巧经过，解除三足鸟的控制，那鸟被捉住后竟化为灰烬，不留一点追寻源头的线索。

　　以防打扰米迦勒的工作，我发微信告诉他我遇到的情况，并请求他的帮助。

　　等待他回消息的期间，我再次定位范器宇，但可能有buff加成，系统也无法找到他。

　　这buff逆天了吧？能不能讲点道理？

　　为了不坐以待毙，我查看范器宇曾经待过的城市，决定去他这十年内所有的住所、所有的案发现场查看一番，碰碰运气。

　　按照年份倒着查找：海同市罗家村没有，海同市余江县没有，月照市没有……

　　晚上11点40分，夜色茫茫，我坐在江边，觉得自己这个方法不太可行，像无头苍蝇似的。他也未必会重返故地，即使重返故地，也未必和我在同一时间点。我这么做，简直是大海捞针。

　　米迦勒也始终没有回消息。

　　难道这个任务要以失败告终吗？但我现在不想轻易认输，也不想丢下旺财，况且，家里的狗粮可不能浪费。

　　坐在我身旁但看不见我的一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聊着聊着就要搂搂抱抱，搂搂抱抱还不够，还要亲亲嘴。

　　心情愈发烦躁，于是我变态地侧头观察他们。忽然想到，要是我现在实体化，会不会把他们吓哭。想到此，我“嘿嘿”地笑出声。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一身休闲装的米迦勒忽然冒出，“看来得在你的备注后面加个‘小变态’。”

　　懒得和他侃大山，我拉着他走到空旷的草坪上，问道：“怎么说？”

　　“帮前任无常一号，是因为那时被控制的小无常挟持了我的任务目标。这次，我没有理由帮你。”

　　但他直接出现在我面前，说明还是留有商谈的余地。我立刻跪下，朝他跪拜，恳求道：“求您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一行为的确非常丢脸，但我估摸着一哭二闹三上吊对米迦勒没有用，还不如直接上最猛的跪拜，以表诚心和决心。

　　没有回应。

　　我再次一拜，诚恳道：“求您帮我，求求您。”

　　短暂的沉默后，他道：“之前是你要杀三头犬，现在你却要救三头犬，为什么？”

　　“它之前确实有错，但这次它是为了帮我。上次的错不该牵连这次，这次它是无辜的。”

　　又是一阵沉默。

　　我真的怕他千里迢迢只为拒绝，猛地连拜三次，“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叹了口气，“我不会直接帮你，这不符合规矩。但我可以告诉你，直接斩杀三头犬，伤的只会是附身的三足乌。”

　　我抬头瞥他，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您没骗我吧？”

　　米迦勒弹出一个光球，在我额头上“砰”地一声炸开，吓得我一哆嗦。

　　“这回真的没骗你，加油吧，一号。没有谁会一直帮你，你得自己学会解决一切。”

　　我挠了挠额头，忍住想要骂骂咧咧的冲动，“谢谢您不计前嫌。”

　　第六拜，头还没触地，他就一把拽起我，“这次不算帮你，信息分享而已。”

　　我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发微信？”

　　他无厘头来了一句，“你见到大熊猫会是什么感觉？”

　　鉴于此次他对我的帮助，我认真回答道：“它很可爱。”

　　“我也是这么想。”他笑道。

　　懂了，看珍稀物种来找乐子。

　　我沉默地捶了他胳膊一拳，他倒也不躲避，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气得我牙咬切齿道：“谢谢您，告辞。”

　　转身就前往下一个城市，继续展开无头苍蝇似的搜索，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我不想回到那个空荡的宿舍，也不想看到那袋狗粮。

　　辗转一夜无所得，虽然内心疲惫，但还是不肯放弃。直到上午11点，手机发来提示：“任务目标范器宇附身范轩昂，地点：琳琅省千湾市长泽路兰佩小区7栋502。”

　　范轩昂，我记得这个名字，这是范器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