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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谷川春见伸出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想吃什么?”床边的金发男人拿着手机,“我记得这家你之前在警校的时候很喜欢吃,我帮你点一份?”

      “啊?哦哦,都可以。”回过神来的谷川春见凑过去看了一眼,“咦,这不是萩原之前探店探到的餐厅吗?这么久了还开着啊。”

      降谷零耸了耸肩:“已经变成老招牌了,还挺受附近学生欢迎的……我还是给你点鳗鱼饭?”

      “好,配菜麻烦不要放玉米粒~”

      “知道了,会给你换掉的。”

      谷川春见笑了两声,撑着脸看着他的老友。

      其实他现在稍微有那么一点毛骨悚然。主要是降谷零昨天把他压进救护车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要把他大卸八块,但是今天来医院的时候居然丝毫没有提起昨日的‘春见自杀案’,还准备给他点餐——虽然降谷零探病的方式差点吓到他……

      谷川春见看了看搭在病床旁的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的病服,有些微妙地看着他似乎学了很多东西的同期。

      讲实话,他一睁眼看见套着病服的降谷零坐在床边对他露出了完全不符合降谷零性格的灿烂微笑时,差点以为他一不小心踏入了什么平行世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降谷零居然对他,非常的,温和。

      温和?

      嗯???

      如果不是谷川春见问心有愧,他真的很想拽着降谷零的衣领朝他大喊:你OOC了啊喂!!

      但是谷川春见问心有愧,所以他不敢。他只能咽着口水承受着他同期的体贴的问候,在缓刑下祈祷着出院后的自己不会死的太惨。

      餐厅送餐的速度还算快,不一会儿午饭就送到了,谷川春见眼尖地看到开门把袋子递进来的人有点眼熟……等等,不要以为脱掉外套摘掉眼镜他就不认识了,这个人是公安吧!!

      谷川春见冷汗都快出来了,他干笑着从降谷零手里拿过自己的那份鳗鱼饭,僵硬地打开,机械地咀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谷川春见知道降谷零应该是在某种组织里面卧底,也知道对方大概率是在毕业后进入了公安。他的同期在他不知道地方学了相当多奇奇怪怪的手艺——瞧瞧这个男人昨天撬门潜入他家的娴熟手法,做的相当漂亮,连经验丰富搜查一课的警部都没能察觉。

      再加上降谷零这几年连通讯都没有留下的行为、寄来的被子弹打穿的手机……谷川春见又不是傻瓜,当然发现了他的两位同期应该是在做一些相当危险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这位优秀的卧底先生会浪费时间来给他点餐呢?

      还能是为什么。

      谷川春见内心扭成了痛苦面具。当然是因为他这个自杀未遂的精神病人啊!!

      我何德何能。我不值得啊zero!我不值得!!

      男人干巴巴地吃着鳗鱼饭,完全尝不到鳗鱼的美味,满脑子都是我死定了和我要怎么证明我没病。他抬起眼悄咪咪地看了降谷零一眼,然后立刻就被对方锋利到可怕的目光给捕获了。

      金发男人看着炸了毛的同期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他收敛了气场,笑着问道:“怎么了?”

      “那个……zero。”谷川春见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先把你脸上的笑收回去,然后正常一点,我要做噩梦了。”

      “……”

      谷川春见听到了降谷零咬碎了嘴里骨头的声音,他似乎是咬牙切齿地暗骂了几句——不用怀疑,谷川春见确信降谷零骂的是自己——然后将脸上虚伪的笑容收了起来,面无表情道:“这样行了吗?”

      “咳。嗯。”

      谷川春见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鳗鱼饭放到一边,绑满了绷带的手臂在蓝色病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黑发男人拉住他同期的衣袖,非常严肃地说道:“零,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降谷零愣了愣,然后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说。”

      “我是不死的。”

      “……?”

      “就,”谷川春见比划了一下,“神明的恩赐,我死不掉了,是不是超酷。”

      “……”降谷零脑门上蹦出一枚青筋,没控制住脱口而出,“谷川春见,你不要告诉我你昨天往自己身上动刀子是因为你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不掉。”

      “哎?差不多,零酱你好聪明啊。”

      “谷川春见!!”

      “我是认真的。”

      谷川春见看着眼前握紧了拳头的同期,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他没有等降谷零回答,而是选择将他从事着伟大又危险事业的挚友拉进怀里。

      “我是认真的,零。”该死的谷川春见坦然地说着该死的话语,“……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能让你放下那么重要的事情撬锁潜进我家,还是那么精准地在我出院当天潜入的——降谷零你滥用私职调查我啊?”

      他低声笑了笑,声音温润而沙哑:“所以说啊……Zero你那天是不是、看到现场追踪报道了?”

      大家都以为谷川春见是因为幸运存活下来的。

      只有降谷零知道,不是的,谷川春见原本有机会跑的。

      警校里所有科目都吊车尾的谷川春见只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跑得快。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谷川春见能跑的那么快,曾经想不开硬是要和谷川春见比赛的萩原研二最后追得气喘吁吁,吐槽呜咪酱应该去当运动员,而不是警察。偏偏这个家伙还不愿意多消耗体力,每次检测都是过了就行,连教官都一并敷衍了过去。

      而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剩下降谷零了。

      “你看出来了吧,我当时有机会逃跑的。”

      “……”

      “我没有,对不起。”

      这句话似乎是触发什么开关,谷川春见猛地被降谷零一把摁在病床上,金发男人的脸色看上去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恶狠狠地往床板上锤了一拳。

      “对,你没有。你他妈到底是在想什么?”

      “……Zero……”

      “——让我说完!”

      “……”

      然而虽然说着让他说完,降谷零却咬着牙不再言语。

      谷川春见沉默地看着撑在他上方的男人。阳光透过医院宽敞的玻璃窗户散落在病房里,有一束光打在降谷零的脸颊上,些许金色的发丝在被照耀地几乎透明,像是泛着光一样令人瞩目。

      29岁的降谷零不再是谷川春见记忆的那个人,但是他又似乎从未改变过。29岁的降谷零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变得左右逢源,变得八面玲珑,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那个撇着嘴和松田阵平一点就炸的金发混蛋了。

      但是他又似乎从未变过。记忆里的向日葵依旧绽放着,时光偏爱着他,谷川春见看着他抿着的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颚,忽然意识到原来降谷零今年已经29岁了。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支撑着我走过来的是想要抓捕那个炸弹犯的执念。而在这漫长的三年里,支撑着你咬牙在黑暗中前行的,又是什么呢?

      “我……我其实在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谷川春见苦笑道,“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对不起,zero。”

      “我一直觉得你不需要我。”

      “你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好……你一直很优秀,zero,你好像并不需要我,所以我当时自私地想着……就算我早一点点去见他们,你应该也不会在意的吧?”

      “是我错了。”

      是他错了。

      谷川春见总是认为他是不重要的。

      因为在名为降谷零的人生里,有一个人并肩与他一起走过了前二十六年的生命,几乎占据了他百分之九十的时光。因为在松田阵平的执念里,在那四年的漫长时光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写下那些不会得到回音的短信的举动里,让他不能倒下原因是有一个人曾经开着玩笑说道,你要替我报仇啊。

      那短暂的六个月只是一场风,它吹过青春的叶脉,肆意而浪漫。这当然抵不上年年岁岁的陪伴,抵不过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过的曾经。

      谷川春见当然明白自己也是他们的挚友,可是只要是人那就必定会有私心,一碗水是无法端平的,只要做出选择,那么就必然有取舍。

      比如那个失约了的卷发混蛋。

      啊当然,他没有埋怨松田的意思,位置互换的话,说不定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只是……有些累了。

      无论是这操蛋的命运,还是那短暂的风、转眼而逝的青春。

      抓到中田正治的那一霎那,所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该去指责谁,他给萩原和松田报了仇,可是诸伏景光呢?被卡车撞死的伊达航呢?崩溃自尽的娜塔莉呢?

      他又要怎么去给他们报仇?

      他什么都做不到。谷川春见痛恨这场荒诞的闹剧,却又无力再去奋力抵抗。于是他疲倦地想要去逃避,就像是他擅长做的那样,谷川春见只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普通人,他下意识地想要结束这一切,却忘记了即使是可以在黑暗里存活的向日葵,在失去所有的叶脉后也会变得鲜血淋漓。

      “抱歉零,是我想要抛下你逃跑的……啊,可恶,这不就和那个卷发混蛋干了差不多的事吗……”

      谷川春日蔫巴巴地扯了扯自家同期的衣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算了,你揍我吧,是我的错,我保证我绝不还手。”

      “……”

      “……零?”

      “呵。”降谷零面无表情地伸手狠狠掐住谷川春见的脸,冷笑了一声,“我怕我一拳揍下去,还得给你喊医生。”

      然后他坐起身来,看着被自己掐红了脸的同期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需要你,春见。”

      “我的工作……性质,让我不得不抛弃我的过往,创造出另一个假面。”他安静地说道,散落的阳光照进降谷零紫蓝色的眼瞳里,泛起了如同紫罗兰一般的光彩,“自从hiro……后,我偶尔会感觉到自己与世界脱节了。”

      自从诸伏景光在那个深冬的夜里,在天台用一把手枪坚决而果断地打碎了自己的心脏的时候,属于‘降谷零’这个个体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了。

      “我爱这个国家,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并且今后也会一直朝着前方走下去。”

      “但是偶尔我也会迷茫。”降谷零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每次想到还有你活跃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会一直念叨着‘降谷零’这个个体,我就会觉得自己属于‘降谷零’的那一部分就还没有死去。”

      “所以我需要你,春见,我——?”

      降谷零看着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泪的同期大脑空白了一秒,然后惊恐地举起双手:“不是、我,我这次什么都没做,你别想着又赖我!”

      “……”真是为难你还记得我之前生理性泪失禁嫁祸给你这件事情。

      谷川春见用手蹭掉眼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如临大敌的同期:“你至于吗降谷零!我就霍霍过你一次,你记到现在!”

      “你的确只祸害过我一次,但是那次导致我被鬼塚教官拎出来单独教育了十分钟吩咐我不可以欺负同学,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咳,那你后面不也报复回来了吗!。”

      降谷零笑得温暖如春:“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喂!!”

      谷川春见龇牙咧嘴地盯着降谷零,两个马上就要奔三了的男人幼稚地对视了一会,然后不由而同地笑了出声。

      “行了,我也该走了。”降谷零没好气地瞪了躺在床上的好友,将病服和白帽都穿戴好,低声嘱咐道,“这几天多注意一下,虽然我已经清理了大部分痕迹,但是以防万一,如果你发现有任何被跟踪或者窃听的迹象立刻联系公安。”

      谷川春见瘫在病床上看着金发男人几分钟就将自己伪装成一名病人,感叹道:“你真的是学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心吧,什么人能跟踪窃听我还不被我发现?Rei酱,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降谷零毫无感情地夸奖道:“也对,毕竟是谷川警官啊。”

      “……完全没有被夸奖的喜悦呢。”

      谷川春见眨了眨眼睛,他看着准备离开的同期,忽然喊道:“Zero。”

      “嗯?”

      “我不会再逃跑了。”

      “嗯。”

      “所以……我可以申请缓刑吗?”

      乔装完毕的降谷零闻言冷笑了一声:“呵呵,你想的挺美。”

      谷川春见这辈子的辣椒芥末夹心面包他都准备好了。

      “还有。”降谷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糟心的同期,挑眉指了指自己,笑得一如六年前那样灿烂又肆意,“名字是安室透,下次见面别喊错了,谷川警官。”

      然后他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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