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说了许久,薛映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在慢慢合拢。温承见他语速慢下来,轻声道:“睡吧。”
薛映困意很重,眼睛快要睁不开,可他放心不下,慢慢问道:“我睡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温承道。
薛映摇晃了一下脑袋,反应过来温承的意思是要守夜,便道:“我睡完上半夜,你叫醒我,我来守下半夜。”
“好。”温承答应着,实则并不打算将薛映叫起来。人不是钢筋铁骨练成,须得休息才能保重身体。可他在军营里待了多年,历练极多,遇到战事时几天几夜不能睡,故而眼下精力尚可,还能再熬些时日。
野外露宿,无太多讲究,薛映慢慢地躺了下来,渐渐睡去。温承拨弄着火堆,时不时看一眼附近有无异动。山林中守夜人防的便是猛兽,它们虽怕火,可若是数目多了,成群结伴的一起涌上来,也不好对付。故而他观察得仔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温承抬头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向薛映,发觉他已经入了梦乡,只是眉头轻蹙,想是伤口在愈合之时并不舒服。温承便轻轻伸出手,试了试薛映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他松了口气。军营里的将士们一旦受伤,最怕的便是伤者起烧,常有人熬不过去。便是再厉害的大夫来了,也回天无术。眼下薛映的伤势虽不重,可他们条件简陋,但凡有一点波澜,也难以收拾。
幸好没事。温承心里想着,正要收回手,却被薛映一把抓住,不肯松开。他不由一愣,看向薛映的眼睛,依旧在闭着,并没有醒来,只是睡梦中下意识的反应。温承兀自不解,就见薛映拉着自己的手,往怀里带。
怕惊醒睡梦中的人,温承只好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拽进怀里,轻轻抱着。他们在来的路上,夜里也是生着火堆,所有人围在一起,露天躺下来歇息。薛映躺的地方一贯与人保持着距离,夜间睡觉从未有过异动,这次他们只两个人围在火堆旁边,倒是见到了他睡迷了的时候会有如此亲近旁人的一面。
因着薛映的动作,温承上半身朝薛映的方向倾斜着,他想要将手抽出来,又怕惊扰到睡梦中的人,只好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胳膊收回。
略收回一截,发觉薛映并没有继续拽着,温承便放下心来,索性更快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可他刚刚重获自由,就发现薛映沿着胳膊收回的方向,伸手抱了上去。这次他抱着的是温承的腰。
睡梦中的薛映用了不小的力气,将人抱的牢牢的,似乎生怕他像先前那样从自己怀里消失。抱紧后,薛映将脑袋搭靠在温承的腿上,轻声道:“好暖和啊。”
温承见薛映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呼吸微微顿了下,待听到薛映的话,他心里明白过来,薛映的身体过于疲累,才会出现发寒的征兆。这虽不是发烧,同样不利于伤口恢复。温承略一思索,便稍稍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让薛映靠的更舒服一点。
做完调整之后,温承低下头看清楚了怀里的人,一脸的安宁恬静,似乎是对正在抱着的人十分满意。睡着睡着,他甚至在温承身上蹭了蹭,像小动物依赖自己的主人一样。在军营里时,温承接触到的人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哪怕是定北军里写文书的人,吃惯了边疆的沙子,行事自有一番凌厉之态,久而久之,温承习惯了周边的下属,几乎忘记世间的人还有另外一种存在。
武人都是有习惯的,哪怕睡梦之中,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警惕和防备。像这般全身心的在依赖一个人,温承虽觉这种做法陌生,但心里没有丝毫的抵触。
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再次摸了摸薛映的额头。
就这样睡了一夜,温承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薛映抱着,也任由他偶尔在睡梦里蹭一蹭自己。在天蒙蒙亮之时,薛映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
一阵天旋地转后,薛映慢慢地从睡梦中醒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竟是躺在温承的怀里。
薛映忙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可不知道昨夜他怎么睡的,胳膊竟然没多少力气,还是温承扶了他后腰一把,才坐直了身体。“我……”
温承看出他的窘迫,便道:“你的伤口在恢复,想是怕冷,夜间靠了过来。我怕你掉入火堆里,便把你扶到了我的腿上。”
“这,这样啊。”薛映心道,还好不是自己夜里做了登徒子。在温承眼里,自己先前便有嫌疑,若是夜里再来一次,哪怕自己没有意识,也很难说清楚了。他旋即又想到另一件事,忙道:“那你岂不是一夜没睡,该叫我的。”
“天快亮时,我闭眼小憩了会,如今并不累。”温承解释道。
薛映便道:“要不你还是再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真的不累。”温承见薛映紧张地看着自己,安慰道,“若是累的话,我会同你说的,你放心就是。”
“好吧。”薛映见他态度坚决,思路清晰,并没有常人彻夜没睡的疲累之态,便放下心来。
温承起身往昨夜布置的陷阱走去,从里面寻出一只兔子,提到水边细细地处理了,借着火堆烤了起来。他按着薛映昨夜说过的,寻了些可以做替代的野辣椒和咸味调料,涂抹在上面。火光不断地炙烤着,油脂不时地掉落到火中,慢慢地,香味弥散开来。
薛映坐在一旁看着,眼睛虽在兔肉上,脑子里已经在想昨夜的事。他竟然抱着温承睡了一晚上,虽不是自己故意的,可也是抱着他睡的。可他想了许久,发觉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不免感到失落。
这是他今生与温承同行的最后一段路,昨夜也是他唯一一次能够抱住温承,可惜自己不记得了。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唇,面色似有不虞。
温承将兔肉翻了个面,问道:“饿了?”
“没有。”薛映回过神,连连摇头,他不敢继续再想这件事,也不想流露出异常,便低头将昨夜烤好的芋头收了起来,预备路上吃。
又等了一会儿,肉终于烤熟了,温承将兔肉分给薛映。
薛映接过后,尝了一口,心生好奇:“你似乎以前经常烤这个?”先前温承说自己在军营里并不干杂活,应当是有人帮他打理,可做饭肯定也算杂活,他为什么会做。
温承笑了笑:“从前没进军营的时候,教我练武的师父,性子是最混不吝的,每日不想教了,便烤肉给我吃,我看得久了,也就会了。”
“他不想教你,为什么还烤肉给你啊。”薛映问道。
“他怕我回去同人告状吧。”温承道。
“哦。”薛映会意,“是你父母请的师父么。”
“嗯。”温承答应着。
薛映知道温承是承袭了家中的武职,父亲想必也是将军,但温承并不只会拳脚功夫,字写得也不错,应当还有另外的教习。他的父母对孩子的教养应当是很用心的,薛映猜测温承的母亲应当是一位门第相当的闺秀,而日后温承若是娶妻,应当也会娶一位差不多的。
薛映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通,低下头来,默默吃着烤兔肉。他进山多次,每次都会戴上干粮,可同行的人常有猎手,打了野味分给众人吃。他不是第一次吃到山里的兔肉,平心而论,他觉得温承烤得也不错,肉质细嫩,调料虽粗糙,但入口并无异常。可他吃着,总觉得有一点苦涩,大约是从潜意识里涌上来的感觉。
吃完野兔肉,薛映已经饱了,便坐在那里等着出发。他看见温承又用叶子捧了水,递给自己。薛映喝完后,温承再次去了不远处的溪流里,这次回来,他捧着一个很大的叶子碗。
薛映眨了眨眼睛,不解其意。
“可以洗嘴巴和手。”温承道。
方才吃过兔肉,又收拾过烤制的小芋头,手上难免粘上油脂和草灰,薛映想到方才自己的动作,有点怀疑,是不是抹到脸上了。他忙低头观察水里的自己,恰巧水面上浮现出一小圈涟漪,并看不清楚。
薛映只好将手和脸洗了洗,犹自不放心,犹豫着抬头看向温承,不太确定地问:“我脸上还有东西么?”
“没有。”温承见薛映等待答案的神情带着忐忑,明白过来,便解释道,“你没办法去河边,我打水过来,只是怕你手上沾了东西觉得难受,并不是你脸上有东西。”
温承是怕芋头外皮让自己不舒服?可自己只是稍微碰一下,也没有动手剥,并不会红肿。
这两日薛映一直感受着温承对他的体贴照顾,可照顾到这样细致的份上,还是让他觉得意外。
这也让他心中更觉五味杂陈。要是温承没有很好,他也许就不会感到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