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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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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
永宁帝意味不明的嚼着这两个字,将萧宁从头到脚扫视个遍,半晌发出一声嗤笑。
“萧卿所说的奸佞,是指谁呢?”
杨丞相斜着眼瞥了萧宁一眼。
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萧宁听到永宁帝的质问,镇定道:“是谁一直在暗中蛊惑陛下,陛下心中细想便知这奸佞是谁。”
永宁帝看着殿上跪着的身影,恍然间竟与另一道更为纤细的身影重合了。
他定定的呆坐了几秒,忽然发作,提起案上的奏章就朝着萧宁摔了过去。
“放肆!”
萧宁不偏不倚,额头上被砸出一道血痕。
萧太傅端着玉笏的手一颤,脚步略有些不稳的走了出来,跪到了萧宁的身旁。
“陛下,萧宁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陛下赎罪。”
“说错了话?”
永宁帝玩味的重复着这四个字,“朕看他倒是句句发自肺腑,像是对朕有所不满呐。”
“这奸佞,难道是暗指朕不成?”
这话可就严重了。
萧太傅大惊,“陛下,萧宁并无此意啊,还请陛下明察。”
萧宁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这么一副倔强的模样不把永宁帝气的火冒三丈才怪,永宁帝当即便说道:“既然萧宁如此为徐氏父子二人不平,不妨就与他们去做个伴,也省的孤单。”
什么!
萧太傅看着殿上的君王眼含热泪,这可怎么行。
“陛下……”
永宁帝不带感情的瞥了萧太傅一眼,“太傅是也感到孤单了,想与他们一同作伴不成?”
萧太傅感受到了萧宁拉扯着他的衣袖,只好闭嘴不再求情。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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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那永宁帝竟然将安国公父子关押天牢,这种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本来徐暨与徐殷是关押在国公府中的,可在朝堂上萧宁的一番言说直接将永宁帝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索性让他们三个都在天牢团聚。
李青这样直肠子的人都不理解永宁帝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刚刚打了胜战的老将给关进了天牢?
不是这位新帝脑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别的不说,就是那几十万跟着安国公班师回朝的士兵见到他们的帝王如此对待他们,只怕是再热的血也要跟着凉了。
真是生怕自己的江山坐的太稳当。
楼玉舟坐在帐中静静泡着茶,还不忘回李青的话,“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位新帝多疑的很,安国公功高震主已是惹得他忌惮,更何况这其中确实有着北狄的影子,赵文越这么做也算是符合他的性格。”
还有一句楼玉舟没有说出口,这里面怕是还有她的原因。
赵文越,早就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成王了。
“可安国公他们到底无辜,咱们要不要从中插手?”李青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安国公在大商声名赫赫,李青也对他甚为佩服,这回安国公被关押他哪里还能安坐如山。
万俟琰听到这句话,默默地抬头看着楼玉舟。
无视了幽怨盯着她的绿眸,楼玉舟思虑了片刻,说道:“若是安国公平白死在京城小人手里,岂不是可惜。”
“咱们先潜回京城,若是安国公他们被宽赦自然是好,可若是赵文越糊涂……届时再李代桃僵救下他们。”
“好嘞。”
万俟琰的眼神越发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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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进入大商对楼玉舟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嘉门关的将士或多或少都对楼玉舟有着感激之情,更别提崔将军早已对楼玉舟心悦诚服。
永宁帝并未昭告天下捉拿楼玉舟,楼玉舟只说想要回沧州探望故友,又有什么好阻拦的。
因此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大商,身后是崔将军大笑招手的身影。
“姑娘,咱们就这么直奔京城?”
楼玉舟听了李青的话,思虑了片刻。
“不,咱们先回沧州。”
沧州到底是楼氏的大本营,尽管如今楼氏势衰,可到底还是有根基在的。
就这么毫无准备的直奔京城,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姑娘,我是不是看错了。”
经过了几十日的快马加鞭,楼玉舟一行乔装成了来往的商队进了沧州城。
可眼前的一切却是令李青大为失色,就连楼玉舟也不禁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沧州?”
在楼玉舟面前所展现的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富足的沧州城了。
如今的沧州城满地萧条,街道来往的百姓皆穿着薄衣,布料看起来也不是当初的棉布,反而很是粗糙。
迎面走来的老叟颤颤巍巍的提着一根拐杖,浑身面黄肌瘦,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气。
这是怎么回事?
楼玉舟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深。
尽管早就听闻沧州不如从前繁华,可楼玉舟没有料到竟然是如今这么一副模样。
这里的百姓和闹灾荒有什么区别?
看到了楼玉舟面上地神情,李青当即会意拦住了那名老叟。
“老人家,我们许久不进沧州城,想向您打听点事情。”
那位老叟被拦住面上先是一惊,浮现出一丝恐慌之色,待看清了李青等人的打扮谈吐皆是不凡,这才放松了神情。
想也知道这几位贵人应当不会对他这个看起来一穷二白的老人做什么的。
老叟躬着身体,语气有些不稳地说道:“你们要问些什么。”
“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听说沧州城盛产棉花,故而来此行商,可如今一看怎么与几年前的沧州大不一样了,敢问老人家这是何故?”
李青一边说,一边借着衣袖的遮挡将一锭银锭塞到了那名老叟的衣袖之中。
老叟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四下无人,将李青拉到一旁悄声说道:“你是有所不知,自从新帝登基,又颁发什么粮食税又是什么赋税,如今的时锦庄也是归为皇家的,咱们百姓种的棉花呀每个月不但要定量上交,若是交不出只能换成银钱,你说说,这棉花最少也要两个月才能收割,如何能每个月都上交?长此以往,百姓们只好变卖家产自家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做不出来。”
“那前两年新上任的司马宋林宋大人更不是个东西,足足将赋税加重了三成,咱们连饭都吃不饱了!”
说到了激动之处,老叟激动地抓起李青的胳膊,想将这些年的不如意悉数吐出。
李青双手握拳,明显也是恨极,“沧州刺史为何不管?”
“唉,那宋大人听说是京城杨丞相的门生,对外只说是遵从丞相大人的指令,郑大人尽管想管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以楼玉舟的耳力,自然是能听见老叟这一番发自肺腑之言。
一向冷清的她心中也不免触动。
她刚来这个世界时便是在沧州,可以说沧州是在她的手底下一步一步成长成繁荣的景象,她对沧州的感情自然也与旁的不同。
可如今,可如今。
楼玉舟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内心破土而出。
赵文越他怎么敢!
“宋林!”
楼玉舟眼底渐渐黑沉,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恨不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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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门外来了一伙富商,说是要来与您做生意的。”
“生意?”
宋林正好整以暇地观赏自己刚刚得来的字画,便听到了属下的汇报。
他慢悠悠地展开扇子,翘着的二郎腿也并未放下斜着瞥了下属一眼,不屑地开口,“这天底下想和本官做生意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本官每一个都要见吗?去去去,哪儿来的让他们回哪儿去。”
下属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这伙商人好像有些不一般呐,那身上穿得都是价值千金的貂裘,那位为首的郎君说他要做这个数的生意。”
他比了个数字,令宋林顿时睁大了眼睛。
宋林缓缓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默默问道:“那位郎君现在人在何处?”
在司马府外的楼玉舟没等多久便见到方才冷眼以对的府兵一脸讨好点头哈腰的对她说道:“这位郎君,我家大人有请。”
楼玉舟收起了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扇子,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久闻司马大人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楼玉舟被领着走到了宋林面前,抱拳行了个礼,姿态丝毫不见谄媚,颇有一种雍容的气度。
不像是寻常的商人,倒像是哪个世家出身的公子。
宋林脑袋里冒出了这个想法,这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他自以为隐蔽的打量了楼玉舟的衣着服饰,果真如方才那位府兵所言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奢华来。
端看那披着的裘服就不似凡品。
宋林的态度更加和蔼,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这位公子,不知你要谈一些什么生意?”不知不觉间,宋林的称呼也变了。
楼玉舟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心中缓缓敲击,接着说道:“久闻沧州棉花盛名远扬,我今日来谈的正是关于它的大生意。”
棉花啊。
宋林一张刻薄的脸难得露出了难色。
若是别的还好,可是这棉花半个多月之前才刚刚收过,这下每家每户的棉花剩下的指定是不多,也不知道那些贱民能不能拿出来。
尽管宋林一向是出了名的苛刻,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见到宋林犹豫,楼玉舟好整以暇地说道:“每斤棉花,我给这个数。”
她伸出了一只手比了个数字。
宋林看到了之后,试探的说道:“三十文?”
楼玉舟只笑不语。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宋林干脆问道:“不知公子你要多少。”
楼玉舟说道:“沧州有多少,我便要多少,还望大人莫要让我等失望。”
反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那些贱民的死活可与他无关。
宋林想着即将到手的银钱,对即将受到剥削的百姓满不在乎。
二人的交易达成之后,宋林的指令当即便下发了下去。
“司马大人有令,这个月每家每户至少要上交五十斤的棉花。”
什么?五十斤!
在城门口聚集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位大汉壮着胆子抬头问着前方的官兵:“这位兵爷,咱们不是大半个月前才交过一次棉花吗?怎么如今又要交,司马大人是不是给忘了。”
此话一出有些百姓纷纷附和一般点了点头。
是啊,断断没有一个月之内交两回棉花的道理。
有些人显然是报有希望认为是司马大人记性不好忘了这回事的缘故。
那名官兵嗤笑一声,看着大汉说道:“司马大人下的令那还能有假?怎么,你是要违抗大人的指令不成?”
这番咄咄逼人的问话直接将大汉问的冷汗涔涔,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小人不敢。”
都这样说了,沧州城的百姓只好满怀失望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你知道,这天底下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楼玉舟在暗处看着这番情景面无表情的询问着身后站着的李青。
最可怕的东西?
李青尴尬的挠挠头,“姑娘,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我了。”
楼玉舟失笑摇摇头,随即看着那位大汉紧握着的拳,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说道:“这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不是猛兽,也不是现在的赋税,是怒火。”
“怒火?”
“一个人如果愤怒到了极点失去了一切理智,那么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阻挡他的理由。”
“瞧着罢,沧州的天就要变了。”
“宋林这个孬货,仗着有京城的撑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也干的出来!”
说起来郑刺史就一肚子火,他身为沧州刺史,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宋林下达的指令的人,说说这像话吗!
真是气煞他也。
郑刺史在府中焦躁的走来走去,脚底板都差点磨出火星子来,“一个月让百姓上交两次棉花,宋林他怎么敢!他让棉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越说越是火大,尤其是听说宋林出了这个主意是因为和一伙刚进城的商人达成了交易,郑刺史更是气愤。
“那商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