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救母篇 千年情劫•不灭的灯 ...
-
谁手心托起那亘古月光，银甲长枪笑得凄凉；谁伫立在那天地一方，尽洒与生俱来的狷狂；谁俯首于那瑶池之上，翻云覆雨筑下了城墙；谁挺立于那山巅之下，回眸一笑倾尽了衷肠。其实，他并不张扬，只是千年的惆怅，迷惘了坚强。是谁造就的这一切，使得他最终心如刀绞，黯然神伤？
是谁呢？是那维护天庭的玉帝王母？是那陈旧腐朽的破败天条？是那迂腐怯胆的神兵天将？还是那各自为谋的仙官道长？谁能明白天庭之上的重重官场，波涛汹涌，动荡不安，偏偏那天庭的执掌者，各种琐事一概不管，只顾全自己的尊严脸面，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正一个混沌乱作一团。而偏偏中的偏偏，他竟然做了这天庭的司法天神，为了某些艰苦而又重大的理由，必须要忍气吞声，攀权亲附。
是谁呢？追踪溯源，是那赐予金书，谆谆叮嘱的师傅？是那私下凡间，作为人嫁的三妹？是那翻天覆地，有勇无谋的外甥？是那割袍断义，誓不往来的兄弟？谁能明白这错综复杂的重重情网，八百年忍辱负重，千年的执著等待，最终只能得到众人的怒目而视，恩断义绝。至亲兄妹，结拜兄弟，竟还不如那狐朋狗友来得亲近，那唯一的师傅，也在他威震三界之时，闭关修书，再也未见。隐瞒真相，暗改天条，自设死局，至以身败名裂，按理来讲，说他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也是毫不为过。
是谁呢？其实谁都有过，可是这过错结下的苦果，这恩怨所衍生出的罪孽，终究还是得由他一个人来尝，一个人来担。他由不得自己的亲人兄弟悲苦自责，所以无论多大的过错，都让他自己一人背负了去。他不过是万劫不复，化作飞灰，可他们却能够很好地继续生活，生生世世，无恐无忧。他借他们之手，推行了新天条，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生生死死，再无所欠。他本就是禁忌之子，不该留存于世，那么就让他带了一切走罢，只愿这混乱仇怨，就此了结。
他本来就如此念想，也如此行动，可谁知那狗儿，那小狐狸，那四公主，最终还是将事态推动到现在这般，无可奈何。一众人等，果然神色有愧，尤其是那沉香，明了真相，表情最为悲壮。不禁扼腕叹息，本以为自己与之已是生死无话，却因那一念之差，见他们再在身旁泪如雨下。王母的法咒让他明白，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沉香的劈山救母，一切都将定格在今晚子时之前。乾坤钵，那东西凝结了一切的希望与绝望，在开天神斧将其劈裂之时，他的元神也将随之粉碎，消失在三界之中。王母的阴谋果然狠毒，要想救出三圣母，就必须放弃他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会有人离开的话，那么便让他自己离去罢，留下三妹活着，任他们一家欣喜团圆。毕竟对这世界也已再无留恋，因此他化出元神，并念动咒语催动宝莲灯相助沉香，一心只为了他们能够顺利平安，而他自己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沉香虽然有了开天神斧，却劈不裂那乾坤钵。杨戬不由凝目，低眉负手细细斟酌。死神曾说过两个原因，开天神斧已经有了思想，但现在的沉香还并未拥有足够的力量。而那修养、眼光以及智慧，都仍旧深深隐藏在沉香的身体里。如此短的时间内，要使沉香真正能够发挥开天神斧的威力，单单那些仙丹和五千本书是不够的，他还必须用一把钥匙，来开启他体内那道力量的大门。而那把钥匙，杨戬选择了宝莲灯，不久前，他曾经进入灯中，从而恢复了全部的法力。莲灯同神斧一样为上古神器，如果沉香借助了它，令二者合而为一，能力必将大有长进，从而使力量发挥到极致。但这样做是及其危险的，如若沉香不能将仙丹的力量完全开掘出来，剩余的法力便会留在灯内，这些法力与宝莲灯本身的法力相克，沉香便会死在两种法力的夹击之下；如若在灯油用尽之前还没有从灯里出来，那么沉香便会永远被锁在灯中，永世不得自由。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失败存在，唯一可用的神兵利器只剩下了这宝莲灯，他必须殚精竭虑，再赌一局。如果他赢了，三圣母便可以放出，新天条便得以出世；如果他失策，那所做的一切便都尽数落空，付之东流。所以，他不能失败，他即使化成灰，也不能输了这一局。
沉香，舅舅相信你，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成功地救出你娘，推出新天条。舅舅能够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沉香，救出你娘之后，一定要平安照顾好她，这二十年，我对她亏欠太多，此后，或许只能让你来弥补我的过错，表达我的愧疚……沉香，舅舅以后大概不会在你们身边了，不过你要记得，你有一个好母亲，也有一个好父亲，至于我这个舅舅，你若能忘，便就忘记了吧……
……
……
……
漆黑的夜空，云雾灰蒙，却只有那宝莲灯在幽幽转动。山下众人齐齐围观，却只看见沉香的影子隐隐映照在莲瓣之内，碧光乍现，看不清晰，不由心生迷惘，疑惑不言。
道道闪电在莲灯四周交结闪烁，乌黑云中渐渐响起阵阵雷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众人心下一凛，脸色突然一变，这么短的时间，宝莲灯的灯油竟然完全告罄，“灯油，灯油怎么耗得这么快？！”龙八心急，径自喊了出来。小玉眉宇轻蹙，咬住嘴唇，上次杨戬恢复法力的时候，灯油并没有用得这么快，这次却恰不相同，这究竟是为何？敖红眼望天空，沉思半晌：“也许是仙丹威力太大，宝莲灯必须使用更强法力来与之抗衡，灯油自然消耗得快！”小玉不由惊诧，回望敖红，眼见着半空中莲灯的光辉越发黯淡，而沉香置身灯中，与灯身一同旋转，似乎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周身闪耀着的电光撕裂粉碎。小玉暗暗低呼一声，紧蹙眉头，看着沉香面临险境，突然心生一计。于是她匆匆行至一处开阔地方，扬起右手手掌，只用尖刃猛地当心一划，鲜血霎时从破口汹涌而出，滴落身旁石上。她不敢太作耽搁，立马反手将血光直直推上天去。她明白，她曾经被杨戬捉去放血做灯油，此时宝莲灯灯油将尽，能够帮忙补充灯油的人便只有她了。她用法力操控着那道血光，将它尽数输进宝莲灯中。在场众人于心不忍，但实在没有别种方法，便只能束手在旁，由她动作。
“快点啊，沉香，快点啊……”小玉口中不住地低喃，不断地催促着。她的血也是有限的，无止境的将血液抛出体外，无疑加大了她本身的消耗，时候久了，她也会承受不住。她望着那莲灯，看着她的血与灯体相互融合，不知不觉中，眼神已然有些涣散了。
“快点儿啊，沉香！”红孩儿也跟着催促道。沉香依旧随着宝莲灯缓缓转动，不紧不慢，着实令人心焦。
“这样不行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望望使尽全力的小玉，再望望半空中旋转的沉香，这样一直下去，沉香非但不能完成与宝莲灯的融合，反倒还会赔上小玉的性命，这样的赌注太大了，如若失败，他们承受不起。小玉将全部的法力都灌注在指尖，向着半空之中层层发力，她似乎已经不堪重负，精疲力竭，身体已然摇摇欲坠，只怕下一秒钟就会瘫倒下去。她支持着，战栗着，却一直眼望着莲灯里的沉香，沉香与宝莲灯似乎没有丝毫进展，这样下去，哪怕是再多的血，也将会被耗尽。小玉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脚步开始不自主地移动，但她还是紧紧抓住了这一线希望，要相助沉香，完成这危险的任务。她的血已经快要流干，手掌里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血线，她眼眸里的光彩时起时落，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终于，她没有再多的血液来供给宝莲灯，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她看着自己的血液围绕着莲灯轻柔旋转，眼前一黑就便要仰倒下去。
“小玉！”“小狐狸！”众人不由大惊，大喊出声。离她最近的龙四龙八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小玉已经不行了，沉香那里还似无进展，现在真该如何是好？
“……宝莲灯灯芯……是被我吃下去的……”小玉靠在四公主怀中，喃喃出声，“……如果我……我变成灯芯……不知道能不能……”
“可是那样你会……”敖红眉心紧皱，她自然明白其中凶险，又怎忍心让小玉再去冒这个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这样……沉香才能有一线希望……”小玉的唇角发白，挣扎着转头看向身边二人，目光里充满了渴求，“……快……快送我上去……”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她唯恐此时耽搁了一秒，就会永远失去深爱的沉香。为了她所爱的人，她可以不顾一切。
“……”众人向半空凝望一眼，见那回旋环绕着的血液也即将消逝在灯中。敖红咬了咬牙，看着怀中虚弱异常的小玉，眉心一紧，断然做了决定：“好！”
“……那就……快送我上去……”小玉露出了欣喜一笑，软软倒在四公主怀里的她，此刻竟然还是一心想要相助于人。敖红不禁心下一痛，她忍下心，招呼了身旁的敖春，两个人扶起了小玉，站在她身后，一齐向她背后发力，小玉不由痛呼一声，身体却随着法力向上飘去，她就借着二人的力量升到了半空，随之化作一道红光，凝结成一颗小球，来到那宝莲灯上方，尽力排除着四周的干扰，拼命想要融入到灯身里去。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此时的哪吒也不再沉默，他忽地一声跳将出来，收了火尖枪，双掌发力汇聚指尖，银色的法力源源泄出，直逼那半空耀眼莲灯。小玉化成的灯芯在这法力的引导下，渐渐找到了灯中的入口，震颤也不似方才般猛烈。只是那哪吒，身体猛地晃了两晃，目光里的骁勇依旧，只是体力似乎不如刚才般顽强。
“哪吒！”众人皆面容失色，大喊出声。哪吒横眉倒竖，切齿怒目，他稍稍迈步稳住了身形，对着身旁众人一阵高喊：“各位，给我点法力！”
“好！”以孙悟空为首，众人纷纷撤了兵器，携手来助。那猴子收了金棒，立于哪吒身后，猴拳紧握，蓄力掌中，其余人各自围在二人身边，形成圈环之势，十余人等一齐发力，炫彩的光芒集聚一起，绚丽辉煌，煞是好看。众人的法力击打在灯芯之上，威力万重，将它顺利逼入了灯身之内。沉香得到了灯芯的力量，法力猛然大成，只见一道光芒闪过，莲灯的灯身已然全部染成了红色。沉香立在宝莲灯内，冥想着三界的万事万物，突然间眉心一闪，双目大开，宝莲灯的法力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的瞳孔就如明珠一般，在夜色里闪闪发光。众人此时撤了法力，一个个不说筋疲力尽，却也是疲累非常。
“最高境界，人灯合一！”敖红在心里默念着，真君的本意，想必就是如此！真君，你请放心，沉香他做到了，他按照你的指示做到了！华山马上便可以劈开，真君你永世都不用再为此担忧了！
半空之上，那宝莲灯还在不断放射着赤红的光辉。沉香在灯内，双手擎起，运行周天，只见一道金光在他的手中回旋流转，他体外的灯身在他的法力之下渐渐化作了火红的光雾，融入在他的身体里，真正地与沉香合二为一。一时间，天地中光芒大作，将夜晚映照得如同日暮一般。沉香化身成一道金光，自天向地面一闪而下，降落在众人之间，复又重新恢复了人形。
“我现在终于，发掘出我体内所有的力量了！”他看着众人，表情里尽是欣喜。众人心里也都高兴万分，各自点头，以示应允。
天庭之上，王母看着玄光宝镜里刘沉香的脸，面色已然昏暗异常。她冷哼一声，斜靠在鎏金凤椅上，暗自憋闷，不声不响。瑶池众人见刘沉香功力已成，大喜过望。
“他不仅开掘出了仙丹的威力，而且得到了三界众生赋予他的无穷的力量，这么大的力量，可是前所未有啊！”不知是谁悄悄道出了这一句，王母顿感不悦，猛地瞪过一眼，那表情气势汹汹。对面白发白须白袍子的老头儿（此时已是金星）见状，只能暗自垂手，装作痛彻心扉一般，嘟哝两声“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随后就独自默默无语，不再作声了。
“这回，你输定了吧，娘娘，”净坛使者猪八戒此时也胆大起来，面露讥诮地看了王母一眼，“这么大的力量用在改天条上，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王母越听越不顺耳，这话的后半句，分明就模仿了杨戬的口气。玉帝兀自垂手，沉默不言，那猪头却玩心四起，有意想要那二位难堪，便故意装出畏缩的样子，赔笑道：“别怕，说着玩的，说着玩的……”话语里却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一个化进了神斧，一个化成了灯芯，哼，”王母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帮沉香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玉帝在旁边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断地给她皱眉头，使眼色：“哎，注意一下身份，啊。”
“哼。”对于这个懦弱的玉帝，王母没有任何话好讲，干脆就闭目养神，对周边的事情不管不问。
猪八戒在旁边听了，觉得也对，面色也就黯然下来，却还是不服气般，凑近了观音悄悄附耳：“菩萨，那我先去一趟刘家村？”
“嗯。”观音微微点头，以示应允。
“……”看看四周，知道嫦娥也已经下界去了，那猪头便也独自握紧了钉耙，临走前却还装模作样地甩了甩头发，面带不屑地看了一眼王母，随后缓缓步出瑶池。
……
……
……
“哎？小玉呢？”沉香转头四望，惊觉到小玉不在，顿时心急如焚，抓住敖红便问道，“四姨母，小玉呢？小玉呢？”
“沉香，”敖红微微叹息一声，目光一直不离眼前的人，“小玉化成了宝莲灯的灯芯，融进你的体内……你就，永远把她放在心里吧……”
沉香霎时惊诧，瞪大了眼睛，不免悲痛欲绝。敖红一把搭上他的肩膀，道：“沉香，儿女私情事小，三界众生事大，快劈乾坤钵，不要辜负了丁香、小玉，还有你的舅舅，嗯？”
“……”沉香听他一言，暗自抿紧了嘴唇。他注视着神斧上鎏金的花纹，不禁闭目喃喃道，“丁香，小玉，还有舅舅……为了三界终生，你们一定要帮我！”他看着手中紧握的开天神斧，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伤痛，复而睁开双眼，目光里已然是万分决绝。乾坤钵，我这次一定要劈裂了你！王母，你给我看好了！正义，是永远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沉香大喝一声，飞身而起，双手持斧，使出全身气力，向那乾坤钵劈去。神斧当空划过，凝结了无穷法力的斧风呼啸而起，劈在了那乾坤钵上，金钵再次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
“沉香在劈乾坤钵了！”众人不由得欢声呐喊。那光芒照得在场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只能用手遮挡着，信心满满地认定沉香此次必定功有所成。
“沉香……”与此同时，杨戬的元神也震动四起。刺痛的感觉从元神内部兴起，却让杨戬感到异常的欣喜。沉香，成功了吗？此番如若成功了，三妹也就，三界也就……
“主人？！”哮天犬看着杨戬的异样，不由大惊。主人怎么了？难道，沉香劈了那乾坤钵，主人便会出什么事？
“戬儿！”杨戬没有听见师傅的唤声，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眼中闪着华彩，看着华山山顶的方向。沉香一定可以成功的，他一直相信，他杨戬的外甥，一定可以成功的！
众人同时沉浸在沉香劈山的欣喜之中，他们一致认为沉香此番必能大获全胜。
只是，似乎还有什么困境，在他们面前，隐隐地，设下了难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 救母篇 千年情劫•不灭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