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结局改编]杨戬 -- 生死不欠》二郎戬

36、36 - 神殿篇 月影阑珊

　　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起，将神殿笼罩得格外银白。一个身披银铠黑氅的高挑男子，独自立于神殿之外，在清冷的月光笼罩下，显得分外寂寞以及忧愁。
　　接连辛苦了四个时辰，果然还是有些疲累，殿中的众人看不下去，就协力把自己给赶了出来，除非自己恢复精力，否则不许再次执起朱笔。自己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毕竟有杨大哥的事情在先，这份好意自己心领，便就顺着他们稍作小憩。自己果然没有杨大哥那般强势，若是杨大哥现在在此，可否会任由他们推推搡搡、阻止于殿外？
　　应该不会罢！荒尘在心里淡笑两声，翘起了嘴角望向长空，那轮皎洁的圆月就在自己面前，好美，好亮。不知杨大哥为何喜欢望月的感觉，也许就在那一瞬间，连心灵都在霎时间被净化了罢？或许是那独有的宁静吸引了他，只有在望月的时候，他才能将所有的往昔慢慢回忆。荒尘定定地望着明月，身形没有半分移动，他好似望见了那月中神宫，正在依稀的轮廓里闪烁着淡淡的光华。
　　荒尘突然感到一阵恍惚，明月在他的眼中好似出现了重影，寒冷的月光仿佛变得无比虚幻，令他不禁低下眼去抬手扶额。自打从凌霄宝殿回来之后，这种短暂的晕眩已然出现了三次，自己并不知道此种状况所示为何，莫非自己因为化形不久，魂魄元神支撑不住？荒尘阖眼摇了摇头，并没将此事太过在意，他微微蹙眉放下手臂，转回头去放眼四望，发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居然有只雪白的兔子，三瓣的嘴唇上下蠕动，不时用爪子挠着耳朵。为何会有兔子在此？荒尘心中稍有疑惑，他缓缓迈步走上前去，抱起那兔子仔细查看。那兔子的确是伶俐乖巧，在荒尘手中异常安分，不时眨起通红的眼睛，对着荒尘一阵打量。“莫非是广寒宫中的玉兔？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荒尘感到莫名其妙，他怀抱兔子向左右望去，见不远的廊下寻来一人，正是那紫衣的月宫仙子。嫦娥已注视了荒尘良久，此番才从暗处行至殿前，接过荒尘手中的玉兔，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玉兔趁我上朝之时，偷偷跑出了广寒宫，不想竟是来到了这里，多谢司法天神代为找寻。”嫦娥抚着手中的玉兔，看着荒尘的脸，轻启薄唇淡淡开口。
　　“仙子不必言谢，我也只是偶然发现罢了。”荒尘将兔子交与嫦娥，随即缓缓转过了眼眸，望着殿旁的雕栏玉砌，不语默默轻叹两声。
　　“司法天神似乎有些疲惫，可是那新天条太过繁琐？”嫦娥见荒尘并不看她，轻移脚步来到荒尘面前，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暗暗涌现出焦急。
　　“小神无事，仙子莫要挂心。”荒尘仍旧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
　　“可小仙方才见你以手抚额、神情恍惚，莫非有什么未解之疾？”话语一出，嫦娥惊觉不对，自己方才来到此地，怎么会得知如此事情？就看荒尘的脸色突然大变，他猛地转头看向嫦娥，寒冷的目光变得无比犀利：“你跟踪我？！”
　　“不，我只是……”嫦娥抚摩着手中的兔子，稍稍稳定了心神，她看着眼前的荒尘，道，“小仙只是寻找玉兔，途经真君神殿，正好见司法天神举头望月，随即又见大人似有恍惚之感，小仙略有担忧，遂前来查看，不想恰好遇见所找的玉兔，小仙心怀感激，于是上前道谢，请司法天神明察，莫要误会小仙。”
　　“……”荒尘缓缓收回目光，表情里仍旧冰冷严峻，他微微抬手挥动大氅，语气冷漠，道一声，“既然玉兔已然找回，仙子也不必在此久留。想必仙子也有私人之事，小神不送，仙子你请回吧。”
　　“司法天神可是对小仙有所成见？”嫦娥转过眼来看着荒尘，目光之中充满了猜疑，“若此番情形并非如此，你何须对小仙如此冷淡？”
　　“哼，”荒尘听言冷冷一笑，仰起头望着神殿的琉璃瓦，道，“荒尘不想过多提及，仙子，你还是请回吧！”
　　“……”嫦娥稍稍愣了半晌，随后看着荒尘的背影，叹了一声，道，“你果真，不像二郎神。”
　　“哼！”荒尘冷哼一声，道，“在下早已说过，荒尘并非杨戬，莫非仙子经过这短暂时日，竟然疏忽忘记了不成？”
　　“除了神情与外表以外，其余的，你都不像他。”嫦娥望着荒尘的眼睛，眉宇之间竟然有点点的失落。
　　“仙子何必揪住此事不放？”荒尘轻挥大氅，向前迈出几步，随后越发凌厉了眉眼，道，“荒尘本是那乾坤钵，与杨大哥元神一体相连，如今有真人相助化出人形，神情外表相似于大哥，如此看来，有何不可？荒尘虽是大哥的一抹元神，但我的本心还是荒尘，除了这模样相同以外，哪里还有相似之理？荒尘与大哥本就不同，还请莫要以大哥的标准来看待荒尘！”
　　“是，小仙明白。”嫦娥垂目点头，以示回应。她俯首将玉兔置于地面之上，复又抬眼，看着荒尘，道，“既然如此，之前你在真君神殿所言的那番话，也是出于你自己的本心了？”
　　荒尘的眉眼微微闪烁，随即转眼看着嫦娥，神情中带有一丝狡黠，道：“仙子此番来到神殿，就只是为了谈论这些？”
　　“你倒是说说，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嫦娥有些失去了耐心，她面有愠色地盯着荒尘，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看个明白，“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对不对？杨戬他不会如此耍我，他不会将我当成执掌的工具，他对我有情，并不是做戏，他的的确确喜欢过我，对不对？”
　　“事情的真相你都已然知道，又何必再来多此一问？”荒尘瞟了一眼嫦娥，目光之中带有万般不屑，“仙子应该已然记起，西海三公主嫁与二郎真君一事。杨大哥与三公主惺惺相惜，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他与三公主的真情挚爱，苍天为鉴，大地可证，他为何要因为妻子的离开，从此变心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可是，即使他是在演戏，戏中也有三分真，他守望月宫一千多年，何以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是，不错！即使杨大哥是在演戏，即使杨大哥一千年来的确对你存有感情，可是仙子你，每次都对他冷嘲热讽，无时不对他冷眼相待，你叫杨大哥如何敢来接近于你，如何敢来倾诉于你？是你自己对他的态度造就了今日的一切，仙子，难不成你如今，还在这里自作多情吗？！”
　　“可是，我那么对他，完全是为了三圣母……”
　　“哼，三圣母？”荒尘毫不客气地打断嫦娥的话，他冷哼一声，随即说道，“仙子，你以为你在三圣母被压华山的事情上，就丝毫没有过错吗？”
　　“我……”
　　“三圣母私配凡人，你是知情者；刘沉香出世，你是见证者；知其情而不报，你是隐瞒者；杨大哥秉公办事，你是阻挠者，若是你能够早些规劝三圣母，若是你能够早些想到事情的后果，若是你能够早些看透事情的真相，三圣母一事，必当有回旋的余地，杨大哥也不会如此进退两难，你也不会为了三圣母打抱不平，从而羞辱杨大哥将近千年！一个是你，一个是龙四公主，你们二人能否扪心自问，在这一件事情上，你们真的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吗？！”
　　“……我……”
　　“仙子，在下无意惹起事端，此番在此将话语挑明，只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件事情究竟孰是孰非。在下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仙子，杨大哥此生，仅爱敖寸心一人，即使敖寸心已然离世，他也对她保有万般痴情。至于仙子你，杨大哥一直无比敬重，不仅因为你是他母亲瑶姬的闺中密友，更因为你是第一个与他一起流泪的人。他以为你与他心灵相通，他所做的事情，你都能够理解，他以为你会给他无比的温情，给他关爱以及包容，来弥补他的丧母之痛。可惜，杨大哥错了，你们二人所执着的东西，根本就是相距甚远。千年前，你所想的是你的丈夫，杨大哥牵挂的是他的家人；千年后，你所拯救的是一家之团圆，杨大哥拯救的是万民之福祉；你所关心的是身边人的痛苦，杨大哥所顾及的是天下人的幸福；你所在意的是随遇而安、明哲保身，尽量不卷入乱世纷争，可杨大哥从来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改天条、立新法，最终一死以谢苍生，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考虑过自己！也许是你配不上大哥，或许是大哥配不上你，你们二人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任何牵绊，你们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缘分在一起！仙子，荒尘如是说来，你可明白了？你可懂了？你和大哥是不同的两种人，还是该放手处且放手，不要太过于纠缠了罢！”
　　“……我……”
　　被荒尘如此教训了一通，嫦娥的心里顿时有如打碎了五味瓶。眼前的男子说话如此耿直，怎么会是那沉默隐忍的二郎真君？即使他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心境不同，人品也就不同，眼前的这个人，他那副与杨戬无二的皮囊之下，究竟生得了一颗怎样的心，竟然能如此赤诚火热、直来直往？嫦娥不禁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或许荒尘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她本来就不应该顾念的，可是她又在顾念些什么呢？
　　“……”荒尘见嫦娥默默不语，暗中思忖着自己的语气是否太过了。他平静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微微躬身，从地面上抱起了那只如玉般洁白的兔子。荒尘望着玉兔的眼睛，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意，他将兔子捧至嫦娥面前，语气和缓开口说道，“日前大哥中了王母咒语的反噬，当时的仙子为他流泪，甚至不惜为他背叛王母、下界来寻，说明仙子仍旧对他留有不舍与关心。想必杨大哥知晓此事，也会在心底感谢仙子，毕竟这千年来，能为杨大哥流泪之人少之又少、屈指可数。即使仙子与杨大哥有缘无分，在下也希望仙子不要因此心存感伤，在下只愿仙子与大哥能够如以往一般，重归于好，不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请仙子聆听在下一言，所有能够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与你失之交臂，任何不可获得的东西，还请放手不要强求。若是仙子同意在下的话，便请仔细想个清楚，避免日后不必要的纷争，如此行事，你看可好？”
　　“……”嫦娥不语沉默半晌，眼中显露出淡淡的流光。她抬眼望着面前的荒尘，微启薄唇轻叹一声，随即抬手笼过玉兔，对着荒尘轻柔点头，笑了一笑，道，“多谢司法天神指点，小仙愚钝，让大人费心了。”
　　“不碍事，在下也仅是随口说说。方才在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仙子莫要责怪。”
　　“司法天神所言字字在理，小仙岂敢得罪。”嫦娥颔首回应一声，随即单手环抱玉兔，对着荒尘施行一礼，语气淡然，道，“小仙鲁莽来到此地，不想冲撞了司法天神，还请大人对小仙多多包容原谅。听了大人一席话，小仙倍感茅塞顿开，既然小仙已然无事相扰，这就转回广寒神宫，不再打扰司法天神的闲暇清净。天神大人，小仙告辞。”
　　“小神不送，仙子慢走。”见嫦娥执意离去，荒尘也就不作挽留，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然挑明，让她独自回去想想清楚也好。荒尘轻挥大氅，示意她缓步先行，见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殿堂廊下，也就默默不言，垂手而立，看那夜色渐渐朦胧在这月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