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结局改编]杨戬 -- 生死不欠》二郎戬

25、25 - 神殿篇 还影•千年泪

　　从瑶池里出来之后，孙悟空假借去寻找师弟，告辞下界，敖春也先回东海一趟，告知龙王龙母四公主仍旧活着的消息，顺带去华山寻找投生赵家的小姐丁香。其余人等告别二人，随着荒尘一同来到了紧封许久的真君神殿。荒尘只手一推，大门便应声而开，当众人随着荒尘的脚步接连迈入真君神殿，一种压抑的厌恶感就迎面袭来。冰冰冷冷的空旷大殿，惨白与暗黑交织缠绕，阴冷如斯，湛湛令人不肯再往殿里迈进一步。
　　“这里，就是杨大哥千年以来修养生息的地方。”荒尘立在大殿正中，环看四周，缓缓地道，“也就是在这里，他一手造就了今日我们所看到的这种结局。”

　　造就了……这种结局……么？

　　众人昂首远观，或低头近望，看着四周墙壁上那些古朴纹饰，不远座上案前放着的笔墨纸砚，一切都如以往那般错落有致，只不过那孤独寂寞的神殿之主，却早已经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短时间内，暂且回不来了。
　　“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三圣母放眼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与千年之前大相径庭的陈施摆设，一种难言的酸涩缓缓涌上心头。想当初，那灌江口杨府，是那么光明，那么明亮，那么温馨，哪像这真君神殿一般，毫无生气，竟完全找不出一丝家的感觉。二哥，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家离人散，亲属背叛，难道就真的让你无比心痛，倍感心寒？
　　“……”梅山兄弟四人相互对望一眼，记得杨戬当初接下圣旨上天为官，毫不犹豫地命他们将灌江口的房子也搬上天去，或许他早已经料到自己会有众叛亲离的那一天，但他还是固执地不接受天庭的任何俸禄，只是守候着家里的那所旧空屋，也许只是为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安慰。家，什么是家？千年之前，杨府惨遭灭门之时，他的家就已经破碎了。他唯一拥有的，就仅仅只是这一座无人的空房，还有对这房子里的所有，快乐或者悲伤的记忆。什么是家？他什么都没有了。三圣母为情出嫁之时，这个所谓的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杨家、刘家分隔而居，天上地下，除了那一声二哥，一声三妹，哪里还有任何关系可言。他亲手毁了三圣母的家，在华山压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然透彻地想到，这个家，真的已经没有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是风铃，它被挂在最为显眼的桌边一角，一旦有人走过，它便会发出悦耳的声音。沉香上前仔细打量着这用五彩玉石做的风铃，小玉在旁边话语悲哀，轻声地道：“舅舅在临到华山之前，对着这风铃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他曾经对我说过，每当他看到这个风铃，他就会想到他的父母，他的大哥，他的三妹，想到千年之前充满欢声笑语的灌口杨家……我在那时对他说，要他来做我的爹爹，我们可以一起延续这种欢声笑语，我们可以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舅舅他竟然……他竟然骗我……他此次去华山，根本就不想再保命回来，什么胜败，什么荣辱，他根本从来就没打算拥有过……舅舅他，太狠心……实在是太狠心了……他就想这样丢下我……他就想这样离开我们……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至少，至少现在，舅舅他并没有真正地离开我们，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他的苦心不是吗？舅舅，舅舅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可以重新再回到我们身边的，一定可以的！”沉香搭上小玉的肩，说着这些话的同时，眼睛却瞟向了不远处站着的荒尘。尘大哥他，真的好像舅舅，虽然他显出的是千年以前舅舅的模样，可是却依旧很美，美得让人心醉。

　　“舅舅……”

　　荒尘见此情景，微微一笑，却是不语。他绕过正堂大殿，来到殿堂后侧入口，回望一眼身后众人，道一声：“请问各位是否有闲暇心情，与我到神殿后院一观？”众人互相对视一阵，三圣母依稀记得，在这正殿之后是杨府的花园，不知现在已然变成何种形状，于是她点了点头，众人也点了点头，随着荒尘的脚步，一起往那神殿后府走去。

　　……
　　……
　　……

　　“这里……竟然有这么大？”众人来到神府后院，一时间不禁都有些惊愣。这，这还是方才那所神殿吗？没有单调冰冷的黑白两色，却尽然是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各种花木种植其间，各色彩蝶凭空飞舞，烟尘袅袅，如梦似幻，乍眼望去，宛如迷蒙仙境一般。二郎神竟然会有如此癖好，在公务繁忙之时，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招蜂引蝶、拈花弄草吗？
　　“这些都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二哥他竟然……把它们全部都给留下来了……”三圣母不禁面有悲色，她抚摩着身边的牡丹花瓣，千年前那段痛苦的记忆又重新在心中隐隐作痛起来。她永远都遗忘不了那场浩劫，为了保护二哥，爹死了；因为关注爹，大哥死了；因为筋疲力尽，母亲被大金乌抓走了，自己与二哥，中了天蓬元帅的催龄掌，双双倒在地面上，很久之后才微微醒转过来……
　　“娘，你看！那个是舅舅，是舅舅啊！”沉香突然一声惊叫，颤抖地用手指向前方，心神之下万分忐忑，连话语都变得紧张起来，“舅，舅舅他，他怎么会……会在这里？！”
　　众人看向那院子深处，只见那花前树下站着一人，万般熟悉，果真是杨戬。他一改平日里穿的那身黑衣，换上了一袭白衣，微曲的卷发散落在肩膀，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沉香自是认得他那身打扮，那分明就是他与自己初遇之时，那种飘然若仙的隽秀模样。自己还清晰记得，在那条河边，他轻盈地为自己打扇，送自己那一片金锁，说自己母亲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还让自己头一次叫了他第一声“舅舅”……
　　“二哥……爹？！”三圣母突然大惊失色，痛哭失声，她看到，在那院落深处，杨戬的身旁，竟赫然站立着他们的父亲杨天佑！他与杨戬一同立于一张方桌之前，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幅好似刚刚才完成的墨画，而瓜子儿正悠闲地站在离他们父子二人不远的地方，低下了头来，悠然自得地啃着地上的芳草。“这些都是杨大哥的执念，”荒尘在旁边解释道，“你们现在所看到的，除了花园是真实的场景以外，其他的都是由杨大哥的执念所化出来的幻影。”
　　“幻影……？”众人往杨戬与杨天佑处看去，见那二人的身影果真有些透明，若不是看着眼前的杨戬笑得那么开心，他们或许都将认为，这一切都并不是幻影，而是真实在他们眼前发生着的事情。
　　“来，二郎，你画一幅给爹看看。”杨天佑铺开绸纸，递上毛笔，示意杨戬前来作画。“不知爹想要让二郎画些什么？”杨戬脸上的笑容淡淡，虽然不深，却很迷人。“嗯，爹好久都没有见到三儿了，二郎啊，不如，你就画你三妹吧。”杨父略微思索一下，点头一笑，一锤定音。“三、三妹？……”杨戬听他此言，微微愣了一下，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收起折扇，接过毛笔，微拢袍袖，稍稍垂下眼睑，用笔尖轻蘸了海蓝藏青，轻柔落笔，随后便开始勾描起来。少顷，绸纸上便出现了一个身披蓝衣的貌美女子，梳着乌黑的发髻，生着柔美的眼睛，一张朱口点绛唇，一双素手美如娇，活脱脱就是那华山三圣母的模样。“爹，画好了。”描完最后一笔墨，杨戬放下毛笔，摊开画卷，摆放在杨父面前。“唉，我们的三儿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杨父不由赞叹一声，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看着杨戬，问道，“二郎，你说这三儿，她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十几年过去了，怎么也没见她回到家里来看看？爹娘的心里，可真是想念得紧哪。”听他这么一说，杨戬的表情顿时就黯淡了下来：“这……三妹……她……我……”他能说吗？三妹被他亲手压在了华山底下，他能对眼前的亲人说吗？“到底是怎么了？二郎，你说清楚了，三儿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唉……”杨戬阖眼低叹一声，道一句，“爹，你放心，三儿没事。”他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转过身去，带有些许伤感的眼神直直凝望着院外的天空，口中喃喃道一声，“三儿没事，她好好的，她很快便会回来了，她很快便可以回来看你们了……爹，娘，大哥……”杨戬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间，他那清秀的脸颊上，忽然划过了一道浅浅的泪痕。
　　“二哥……”三圣母不禁泪流满面，这就是她的好二哥，这就是被她记恨了二十年的好二哥啊！她几乎忘记了，眼前的杨戬，只是由他的执念所形成的幻影，她不愿看见二哥在任何场合里流泪的样子，于是她不管不顾地大喊一声，向着杨戬的幻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不过，正如同旁人所料想的一样，她最终只是扑了一个空。一阵轻风吹过，杨戬、杨天佑、瓜子儿，以及那张方桌、那幅描着三圣母本人的画像，统统都在瞬时之间消失不见了。众人正在恍然之间，却发现在院子深处的另一角落，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杨戬，此番他穿着那身玄衣，手持黑色折扇，只不过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杨天佑，而是一位英武矫健的刚烈男子，手持两柄金色重锤，正在风中舞得呼呼作响。“他是……大哥？……难道他是……是我大哥？……”三圣母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她双手抚着地面，呆呆地望着那散发着龙虎英气的两个人，神情目光里面，竟然都有些痴了。
　　“他，他就是我大舅舅？”沉香看着那幻影里的杨蛟，威风凛凛，不由赞叹一句，“好威风啊！”只见杨蛟双手握住金锤锤柄，瞠目而视，未及发力，却已然生出万分气势。他一声大喝，双手擎起，身体随风迅速旋转，瞬息眨眼间，竟已然使出了数十种不同的对敌招式。“好，好武艺！”杨戬将折扇一甩，慢步走上前来，看着杨蛟，微微拱手，道一声，“大哥，这十八般兵器，你都已然样样精通，二郎佩服。”“哎，二郎，话可不能这么说。”杨蛟放下手上金锤，看着杨戬，面容之上沉着冷静，气色平和大气不喘，就如同方才根本就没有练习过任何武艺一般。他一手搭上杨戬肩膀，一手指着头顶的苍穹说道，“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我弟弟二郎是三界第一战神？你大哥我，纵使有十八般兵器，也抵不过你那一把三尖两刃刀啊！这个高远名头，大哥我可高攀不起。既然二郎你，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大哥，要不然，我们兄弟两个就在这里比试比试，过过招数，权当玩耍，你看如何？”
　　“既然大哥都如此说了，二郎便也不再推辞。二郎就在此稍显两招，正好陪着大哥练练身手。”杨戬微微施行一礼，随后手掌轻翻，以扇指地，只听得锃的一声，墨扇已然化成了一把三尖两刃刀，锋利的刀尖直指地面，在似火的骄阳之下散发出雪亮的光辉。“事先说好了啊，二郎，你可不许随便让我，双方切磋武艺之时，最忌讳的便是故意让步这一条。说好了啊，不许让我，使出你的真本事来，让大哥我好好看看！”杨蛟提醒了杨戬一句，随后又拿起了身边的两柄重锤，举在手上转过两转，直搅得周围呼呼生风。“是，大哥。”杨戬嘴上应过一声，心里面却暗自打好了算盘，他表面上装作招架不住的样子，其实心里毫不在乎地反过了大郎的一招一式。“二郎！你又让我！！”杨蛟最终将金锤一甩，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难道你大哥就这么不济，竟然还要自己的弟弟来帮忙放水吗？！二郎，大哥我再说一次，不许再让我，绝对不允许再让我！你听见没有？！来！我们兄弟两个，重新再在这里打上一局！！”“……”杨戬内心里极度无语，要是真让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出手，大哥又怎么可能会有还手之机，只怕连自己两招都接应不了。为了平复大哥心里的怨气，杨戬答应与他再打一局，只不过他这次却要勇猛得多，虽然只使出了自己五成的招数，却打得杨蛟毫无还手招架之力。过了不久，杨戬稍稍卖个破绽，佯装失手，待得杨蛟拎着金锤追赶上来，突然一个绊马腿使出，将他整个人扫倒在地上。“大哥，二郎献丑了。”杨戬收回横在大郎面前的长枪，轻轻一抖，将其化回了墨扇，随后俯下身去，一手将地上的杨蛟扶起，眼望着他，逗趣地问过一声，“大哥，这次二郎没有让着你吧？”“呃，嘿嘿，二郎啊，大哥知道，就算是你让着我，我也一定打不赢你的。”大郎拍拍身上的灰土，嘿嘿一笑，点点头，赞许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杨戬，随后道，“哎呀，我们家的二郎，终于是有出息了。不像以前，你还是个喜欢爬人家墙头的纨绔子弟，一天到晚总是四处乱跑，不得安宁。现在终于好了，你长大了，我和爹娘啊，终于都可以放心了。”他拍了拍杨戬的肩膀，挑了挑眉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后又道，“二郎啊，爹娘把三妹托付给你，果然也是正确的。你现在已经有了三界之中无人能比的本事，一定可以保护好三妹的，是不是？”杨蛟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一转头却发现杨戬的表情不对，看着他微微凝眸，兀自在冥冥之中思索什么，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起来：“二郎？二郎？为何突然间发起呆来了？怎么了？告诉大哥，若是有人欺负你，大哥一定帮你揍他！”杨戬听他如此言语，心里不由苦笑一声，他黯然失神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杨蛟暗自想道：大哥，三妹她，早已被我亲手压在华山之下，二郎即便有心，却也丝毫无能为力。二郎没能保护好三妹，二郎不配再做三妹的保护人……大哥，三妹恨我，她真的恨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大哥……
　　“……”众人看着如此哀伤的杨戬，心中不免也开始抽痛起来。三圣母，只要一提起她，杨戬就再也露不出那种释怀的表情来。他对于她，一直都充满了歉疚，即便想要尽自己的全力弥补这种过失，在天庭之主的威逼之下，也不得不竹篮打水一场空。荒尘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他毕竟是杨戬的一抹元神，杨戬的伤痛，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杨戬心底那种煎熬的痛苦，无望的伤悲，自从他压下了三圣母，就每天无时不刻地纠缠他，烦恼他，他无时不刻地生活在自己的自责之中。他恨自己，为什么事先没有给三圣母找一个能使她安心生活的地方，为什么没有事先让她远离这里，选择一个清静无人之处平安度日，那里虽然寂寞，虽然孤独，却能够让她轻松地度过这场苦难，不再为情所伤。杨戬怕了，他怕自己的三妹再被凡间的情欲所困，他怕自己的三妹再次走上与自己的母亲一样的道路，他怕自己身为司法天神，执掌天规，总有一天，他会与他这唯一的好妹妹兵戎相见。他怕，他真的好怕，可这命运的坎坷，让这一切的变故，都在他眼皮底下一一显现了。刘彦昌的出现，使他明白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再次挽回了，为了今后的大局，他必须要唱这个黑脸，哪怕遭到世人的唾骂，哪怕受到亲友的白眼，只要是为了最后改革的成就，他都必须挺直了腰板，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只是，在压下三圣母之后，杨戬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自责，他恨他自己无用，竟然让自己和妹妹双双落得如此水火不容之境，自己一时火起，害得她夫离子散，家破人亡，成天在华山底下以泪洗面，二十年以来，竟然越发显得瘦了好多。他心痛，却毫无办法，他为了大局，只有将这劈山救母的大任交给沉香，自己则扮演了千年前那心狠手辣的舅舅一角，当初玉帝逼出了他，现在他就要逼出沉香。三道关卡，五千本书，这种过关的办法确实荒谬，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沉香以自己的实力学到了勇气、毅力以及耐心，那么这样也就够了，只要他还有心，不为了婚嫁放弃救母，这样也就够了。

　　“母亲……二郎不孝……二郎没能保护好三妹，反倒让三妹与我反目成仇……二郎愚蠢，二郎不配做三妹的兄长……母亲，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你会明白二郎的心吗？你会明白二郎心中的痛苦吗？母亲……”
　　“……”

　　微风吹过了整个花园，也吹散了院落中杨戬与杨蛟的身影。众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听见了风中杨戬暗自哭坟的声音。风停静止，幻影再现，只看那众人之间，赫然出现了三座墓碑，一身司法天神装扮的杨戬，孤独地跪在墓前的土石之上，两眼之中泪水朦胧，竟完全失去了原本那种不怒自威的傲然风骨。众人围站在他身边，看着这昔日的司法天神竟然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疼，敖红刚想上前劝阻，正要往前行走一步，却突然想起，这杨戬，只是由他的执念所形成的幻影，不由暗自缩回了手臂，咬住了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这是二爷，刚刚用华山压下三圣母的时候，我们梅山兄弟几人，四处找不到他，最后借助了哮天犬，才知道二爷，原来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这儿。”梅山老大已经不忍再看，他稍微解释了一句，随后转过身去面对着老六，而老六同样对他抱以了伤感的眼神，“当时我们见二爷一个人跪在这里，连动也不曾动一下，自然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他，可是到了最后，看到二爷竟然哭得那么伤心，我们兄弟几人的心里，真的是……不好受啊！”“二爷他，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露出过短处，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示过弱，可是，就因为他压了三小姐的事情，他竟然……竟然会……”老六说着说着，终于说不下去了。他一手砸中了木制的栏杆，硌得整个手背彻骨生疼。“二哥，你起来，你起来啊，二哥……”三圣母已然近乎痴迷，她慢慢地站起身，向众人走近，又再次跪倒在杨戬身前，看着杨戬的目光里已然变得有些痴痴的，却总有泪水在止不住地向外流淌。她伸出手去碰他的肩，指尖却从他的身体里面穿越过去。她不禁悲哀抽泣两下，泪水横流地看着二哥，缓缓开口，道一声，“二哥，你不要再跪着了，你起来，你起来啊……莲儿不该错怪了你，你起来啊，二哥……”三圣母说着说着，顿时泪如雨下，她太不懂得杨戬的心思，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再配得上去做他杨戬的妹妹呢？！小狐狸与敖红的眼泪也跟随着一起掉了下来，杨戬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虽说他算不上善良，但他毕竟也是心怀天下，所做的任何事情，他都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可是杨戬啊，谁又能够真正地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除了他们抛弃给他的宏图大业，他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只怕是，除了痛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吧。
　　“舅舅，舅舅！我求求你，放了我母亲吧！！”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传来，令花园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沉香不免在心头暗忖，舅舅？是谁在叫舅舅？除了他刘沉香以外，还有谁会如此凄惨地哀求自己的舅舅，求他放了自己的母亲？正在他思索彷徨之时，哪吒突然指向天空，心惊胆寒地大喊一声：“看，是金乌！是十大金乌！！”
　　十大金乌？！众人心里猛然一惊，这十大金乌的事情他们可都略有耳闻。他们是玉皇大帝之子，是天上的十个太阳，每日都轮流驱驭日车，给三界带来无限光明。只是，在杨戬力劈桃山之后，玉帝令金乌兄弟摆开大阵，晒死了杨戬的母亲瑶姬，随后杨戬担山驱逐，力挫九日，除小殿下以外，所有金乌都全部落海，不可再生。这已经是一千八百年以前的事了，当初哪吒自刎以谢父母，身居乾元山，未曾可见；杨莲与太乙真人在洞中陪伴哪吒，也未曾见此事；梅山兄弟当时道行尚浅，只听其事，不知其人；敖红仅是一条小小神龙，未化人形，只是听龙母口中讲述，同样不解事情详细。更别提八公主与沉香，八公主当时还未出生，沉香又早已在千年以后，即便是天庭的奴才们多嘴多舌，只怕那详尽的情况，他们也记不起来了。
　　十大金乌的幻影出现在天空，将院中的地面沾染上一片金黄之色。烟尘缭绕，黄沙漫天，从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顶巨石的白色身影。那人与荒尘长得一模一样，他是杨戬，是千年以前的杨戬，是担山赶日的杨戬，杨二郎！！
　　“二哥？……二哥……二哥！！……”三圣母自然是没有见过这一番景象。二哥这是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十大金乌？等到那幻影之中，杨戬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她突然间看到，杨戬以巨石保护着的石台上面，睡着一个身披白衣的女子，即便是受了艰苦的牢狱之灾，她的样貌还是那般清丽动人。
　　“娘？是娘？……”三圣母喃喃念了几句，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娘啊，是娘，出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与她再也未见的娘。生死两隔，长久相思，终于化成了一颗千年泪，滑落在自己的心里，再没有了当初的形状。只是心头仍旧是如绞的痛，黯淡心伤，挥之不去。也只怕，那个人，也是如此痛苦了一千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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