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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不做棋子做执棋人 ...

  •   在清脆的碗碟破碎声中,肥美的鸡腿骨碌碌滚过帘笼,停在了卫戍军士的脚边。
      鏖战多日,军中粮草早已不足,目前除了将官级别的人物外,普通军士三餐便只有稀粥了。
      很久没有见到油腥的军士吞了口口水,正想伸手去捡时,一双犀皮战靴却直接把那鸡腿踩了个稀巴烂。
      “几位,好大的火气啊,莫非是某家姗姗来迟的缘故?”
      手中混天镗滚了一圈,伍天锡挑开帘笼跨步进帐,瞪着赤红的眼睛环顾着满地狼藉,明明是面带笑意,可张金称等三人总觉得那相貌愈发狰狞。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中军大帐?来人,来人!”
      伍天锡嗤笑一声,放任满脸怒意的张金称召唤部下,他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端坐于桌案边,抬手拿起酒碗畅饮了起来。
      营帐外,一千陀螺寨兵丁持兵刃,傲立于遍地哀嚎的军士们中央,严密监控着中军帐附近的情况。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别喊了,中军帐附近都被我的人控制了,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许是实在受不了张金称的大嗓门,伍天锡扔掉酒碗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地看向张金称。
      “什么?你他娘的…”
      张金称怒发冲冠地走到伍天锡面前,口中的脏话还未骂完便感到脖颈一凉,霎时,血如泉涌喷溅出,染红了四周帐幕。
      “总算安静了,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伍天锡探出舌头在兵器上蹭过,随即如饮琼浆般将那温热的液体尽数吞下,满脸陶醉的表情就如同吃人饿鬼,看的高士达和孙安祖不寒而栗。
      “某家名叫伍天锡,乃是陀螺寨中的大王,此番下山是奉了兄长伍云召之命,统率尔等投奔渤海王,你们可是听明白了?”
      投奔?
      相互对视一眼,孙安祖和高士达瞬间便明白过来,感情他们和张金称都被李子通给算计了。
      什么只要乐寿不图其他,任凭三王瓜分定州,全都是骗人的。
      他李子通的最终目的是要彻底兼并魏刀儿与三王所部,鲸吞定州这块地盘。
      “我等明白。”
      虽然心中愤恨,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若是表现出丝毫不悦,恐怕两人下一瞬就会步了张金称的后尘,故而两人只能权且忍耐,暗中再作计较。
      “很好,徐开道!”
      “末将在!”
      身着甲胄的徐开道应声而入,伍天锡随即吩咐他通告全军,自今日起接掌三王兵权,有不从者格杀勿论也就是了。
      见伍天锡与徐开道如老友般攀谈的样子,孙安祖与高士达起先均是一愣,徐开道,这不是张金称的副将么,怎么他……
      随即两人便明白了,难怪伍天锡可以带人轻而易举地潜入军营,原来是有内鬼啊,看来为了今日,他李子通可没少对三人费心思。
      “你们二位还有什么事么?”
      伍天锡举起酒碗畅饮一番,连个正眼都没留给他们:“夜深了,明日还得上阵厮杀,两位早些休息吧。”
      当下,伍天锡便吩咐陀螺寨兵丁将两人送回营帐,说是送,其实就是变相的押运,为了方便看管,兵丁直接把两人关在一个营帐中,虽然省了力气,却也在无形中给了两人商议的机会。
      “孙将军你看见了吗,这伍天锡自恃勇力完全没吧咱们当回事,兵马说夺就夺,还杀了张将军。”
      警惕地打量着营帐外看守的情况,高士达压低声音,又惊又怒的对孙安祖说道:“这口气决不能就这么忍了,不然今天是张将军,明天可就轮到……”
      话音未落,孙安祖赶忙抬手捂住高士达的嘴巴,好家伙他可是怕了高士达这张嘴了,前脚刚说完死无葬身之地,后脚张金称就嘎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乌鸦嘴啊,您快歇歇吧。
      抬手在高士达肩头抹了抹,孙安祖稍作思索,双眼透露出了算计的光亮:“他李子通自以为能把所有人玩弄于掌股间,哼,我偏不随他的愿!”
      目前军中两人心腹还有不少,因此基本还能掌控住各自的兵马,不过单凭两人之力绝对不是那伍天锡的对手,想反抗,必须得找外援。
      与高士达附耳密语片刻,达成共识后,孙安祖遂取出笔墨洋洋洒洒写下书信一封藏于袖口,趁着天明时分兵马调动之际暗中交给了心腹亲信。
      半个时辰后,便有快马偷偷离开大营,向着邢邑方向疾驰而去。
      邢邑,太守府中,杨妙贞坐在窗边向外探出手掌,稳稳地盛住那簇从天而降的飘絮。
      院子里,姜婉和杨馥羽各自带着一队女官,打雪仗打的不亦乐乎,院子各处飘荡着的,尽是女孩子们明媚的欢笑声。
      “元宵出锅了,众位女将军可要犒赏三军否?”
      听说有点心吃,嬉闹的众女子当即便丢下了手里的雪球,杨馥羽跑的更是飞快,第一个窜进屋中蹲在锅边,长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的,紧紧盯着锅里翻滚的元宵:“师父,都是什么馅的啊?”
      “尝尝就知道了。”
      将盛好的一碗先放进小馋虫的手中,杨妙贞轻盈盈地站起身,纱面雪狐的斗篷随着腰身款动,带起袭袭馨风。
      “稍等会儿再吃,不然对肠胃不好。”
      抬手拂去挂在姜婉鬓边的碎雪,杨妙贞拢起那双嫩红的手放到唇边,身后杨馥羽听见师父的话,端着汤匙的小手忍不住顿了一下。
      “果然,杨将军关心的只有姜少主。”
      “是啊小馥羽,你失宠喽!”
      众女官们巧笑倩兮地打趣着杨馥羽,对此杨馥羽倒是不置可否,毕竟人家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师父最关心的便只有师娘了。
      趁着女官们不注意,杨馥羽用汤匙从她们碗里盛走几勺元宵,随即扭头便跑,结果自然是引得女官们惊呼连连,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好了,大家别闹了,安安稳稳的吃东西。”
      …
      桌案边,姜婉撑着脸颊目光缱绻的看着杨妙贞的脸,时不时地张开唇齿将喂到嘴边的元宵吞下,映着窗外飘飘落雪,这一幕显得格外宁静唯美。
      “杨将军与姜少主如此亲昵竟不似姐妹,倒有些像恩爱的小夫妻呢。”
      多日相处,女官们已经摸清两人平易随和的性子,早已不似初入府时那般拘谨,偶尔也敢同两人开些小玩笑了。
      “此言差矣,我们可不是小夫妻,我们是小妻妻,对吧阿贞!”
      在阵阵轻笑声中,杨妙贞屈指撞了撞姜婉额角,那力道绵软的就如同鹅毛般,看不出丝毫训诫的意味。
      “吃东西也不消停,那不吃了?”
      “吃吃吃,快喂我,啊…”
      一口元宵吃下去,暖烘烘的热浪瞬间在全身铺展开,将寒气驱了个尽净,众女子就这样吃着元宵凭栏赏雪,各自讲述着闺中趣事,恣意快活,直到有卫戍女军持信函出现,这安逸的氛围方才堪堪打破。
      “禀报两位将军,东狼关苏将军有急信传来。”
      夺占三郡的战事结束已经三日,东狼关方向才有反应,这三王的反应竟如此迟缓,倒是白白送给了杨妙贞和姜婉三日扩军备战的机会。
      先前困居邢邑一地,杨妙贞和姜婉不敢大肆扩军,一来担心人数增长过快军队战斗力下滑,二来错过了农耕,他们必须得考虑粮草的消耗问题。
      如今囊括三郡于麾下,领土、人口大涨,那么扩军的问题则势在必行,于是两人同杨玄奖这个大管家商议后,一咬牙,从先前的俘虏和自愿报名百姓中又选出了四千人充做新军。
      这些新军由于训练时日较短故而战力稍弱,但守城却绰绰有余,再加上本乡本土出身,又经历了严格选拔,军纪严谨,不担心他们会私下里祸害百姓。
      “难怪这几日三王联军如此安分,没想到他们中间竟会生出如此大的变故。”
      姜婉仔细翻看着信函,大致琢磨出了孙安祖和高士达的意思:“奉西境三郡于贵军?他们这是想以此为饵,引诱我军加入这场乱局吧。”
      杨妙贞闻言点点头,她看出来了,孙安祖、高士达两人这是在学李子通,想把她们当成攻掠定州的棋子:“身处乱世,都是以身饲局,婉婉,我们不做棋子,只做执棋人。”
      “看来,阿贞心中已经有计较喽。”
      眸光流转间,杨妙贞抬手刮过姜婉鼻稍,当即命人请杨玄奖来,她这位四哥浸淫官场多年,虚与委蛇,佛口蛇心这类操作历来娴熟的很,应付孙安祖和高士达自然是不在话下。
      听了妹妹的想法,杨玄奖稍加思索便挥毫出了一封回信,其内容大致就是对于出兵的请求,不拒绝但也不答应,明里暗里的告诉对方,现在邢邑方面的情况多么困难,实在有心无力。
      另外别再提什么西境三郡了,那是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想合作,先把诚意拿出来再说。
      “四哥,现在我们手上的能调动的兵马还有多少?”
      “不算卫戍府邸的八百女军,最多就只有一千新军了。”
      虽然目前杨妙贞和姜婉麾下兵马达到了万余,但其中超过半数都是刚招募新军,战力根本不能与那些一路征战过来的老兵相提并论,而且还要分散防守新打下的城池,兵力实在捉襟见肘。
      “如果要出兵,至少不能低于六千人,贞娘,要不再扩充些兵马?”
      对于杨玄奖的提议,杨妙贞和姜婉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兵贵精不贵多,盲目扩军除了加速粮草消耗外,更会造成军队战斗力严重下滑,目前的情形绝对不宜大规模扩军。
      “我看这样吧,除了北线固城外,其余城镇驻军规模,全部缩减到百人。”
      仔细思索一番后,杨妙贞看向地图,颦起的娥媚逐渐舒展开:“这样一来,算上女军在内,我们便有了五千可战之兵,再从苏定方帐下抽调两千老兵加入,如此出战的军力便不成问题。”
      姜婉闻言,眸光闪动,随即开口补充道:“那就让所有兵马往东狼关集结,我们也带着女军马上动身,就在东狼关整军操练,择机出战。”
      至于邢邑城防,以及大军的粮草调度便交给杨玄奖和焦芳负责了。
      定州城中,死里逃生的魏刀儿,带着一众残兵败将悻悻而归。
      “洪天灵,查清楚没有,那个使双镗的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魏刀儿靠坐在椅子上,目光中犹现惊恐之色,也不怪他害怕,翟城一战实在太过惨烈,尤其是那个使双镗的,走马间便斩杀了他手下的三员大将,单枪匹马便把他的军阵冲的七零八落。
      “大王,末将也不太清楚,这厮就好像凭空生出的一般,全然查不到半点头绪。”
      洪天灵吊着胳膊,作为定州军目前硕果仅存的战将,即便身负重伤他也得强撑着少来议事,不然魏刀儿连个商量都没有了。
      环顾空旷的府衙,魏刀儿心里不禁生出一抹悲凉。
      回想数月前他还雄踞定州,虎视乐寿,麾下两帅五将,数万精兵,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谁想转瞬间便落得个兵将离散,困守孤城的下场,想来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算啦,不管他是哪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守城才是。”
      几番溃败下,魏刀儿的定州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余人,如今三王联军围城,实力远胜自己,单打独斗是不行了,看样子必须得请外援。
      李子通?不行,这家伙吞了乐寿之后实力大增,现在光可战之兵就有八万,更兼有伍云召,司马超,李龙飞这些大将,请他出手相助,那就是与虎谋皮。
      至于朝廷的援军,那就更指望不上了,杨广这昏君摆明了是要他自生自灭,如此说来,唯一的选择那边只有如今割据定州西境三郡的杨妙贞和姜婉了。
      “大王,杨妙贞倒还好说,但姜婉那可是窦建德的女儿,咱们与李子通联手灭了乐寿军,她能帮咱们么?”
      老实说洪天灵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魏刀儿只能把脏水都泼在李子通身上,再以重利诱之,希望能说服姜婉吧。
      “这样,趁着敌军尚未围城,你马上派使者去邢邑,告诉杨妙贞和姜婉,只要她们肯出兵解围,本王便愿同她们平分定州八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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