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成双临天下》冥鸦吖

23、姐姐快跑

　　浓云翻滚，天地间一片暗沉。
　　一顶小草帽探出山坡，小心翼翼的晃动了片刻后，又迅速地隐匿进了草丛中。
　　“怎么样，小馥羽，都看到什么了？”
　　“好多好多像帐篷一样的东西，还有很多人不断地往里边搬运麻袋。”
　　焦芳闻言稍加思索，当即便明白了杨馥羽所说的帐篷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仓廪，对，就是仓廪，我们找到甄翟儿的屯粮之所了。”
　　一刻钟前，焦芳带人在甄翟儿的大营外转了几个来回，眼见一无所获便打算撤回驻地从长计议，恰在此时，眼尖的杨馥羽发现了地面上被沙土刻意掩盖的车辙印。
　　就这样，众人跟着车辙印的延伸方向一路追查下去，很快就在统军川中发现了甄翟儿的屯粮之所。
　　“小馥羽，你和苏定方立刻返回驻地向两位将军禀报，就说我们已经确定……”
　　“嗖！！”
　　骤起的响箭声打断了焦芳的话，同一时刻，预谋已久的突袭开始了。
　　随着大地的摇晃不止，刀枪相碰撞的刺耳声瞬间于统军川中炸响，昏暗的日光下，身着玄甲的骑兵高举兵刃，如潮水般涌进屯粮之地，长枪如林，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甲，转瞬之间便将营盘的防御阵线彻底冲垮。
　　“不对劲，不对劲……”
　　屯粮之地素来最为紧要，皆由精锐驻防，可看这些守卫一触即溃的架势，哪里有半分精锐的模样？
　　喃喃低语片刻，焦芳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后怕极了：“居然是个陷阱！这甄翟儿当真有几分手段！”
　　话音未落，连绵山峦间杀声再起，无数箭矢密如骤雨，在依稀可闻的雷鸣中，瓢泼般射向刚刚占据屯粮之所的隋军骑兵们。
　　毫无防备中，箭矢带着刺耳嗡鸣，精准地穿过战甲，霎时间，血污飞溅，人马俱落，狭窄的营地中，骑兵们俨然成了活靶子，在不甘的嘶吼声中，一片片倒下。
　　“将军，咱们撤吧！”
　　面对军士的提议，焦芳正欲点头允诺，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苏定方却开口了：“不行，不能撤，我们的得去救这支兵马。”
　　“你疯了，伏兵有几千人，就我们几十个怎么救？”
　　军士用看疯子般的眼神瞪着苏定方，心道这家伙平时孤僻的一言不发，跟个鬼似的，没想到冷不丁一张嘴倒是更吓人啊。
　　“我觉得小方子说的对，这支兵马必须要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馥羽已经和苏定方产生了默契，何况她就聪明绝顶，结合先前听来的局势情况，苏定方一开口，杨馥羽就知道了对方话中的含义。
　　“我想小方子的意思是，敌我兵力本就悬殊，有这支兵马在，帮我们分担一部分敌军兵力还能增加些胜算，因此决不能坐视他们全军覆没。”
　　杨馥羽撅着小嘴和众人一番解释，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看向苏定方的眼神也有了改变，没想到啊，这小子不单性格独，眼光更毒，一眼便抓到了痛处，有点名将的潜质啊。
　　“既然如此，还有要走的就赶快，没有的话，整理甲胄军械，准备动手。”
　　作为百战沙场的老兵，焦芳更是第一个听出了杨馥羽话中的利害关系，当下由他拍板决定，立刻动手解救这支兵马。
　　临时营地，中军帐。
　　先前返回斥候已经为众人带回了敌军屯粮之所可能会在统军川这一情况，王伏宝听过后，当即摩拳擦掌，便要请命出战。
　　“阿贞，你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么？”
　　恋人之间心意相通，只需一个表情，姜婉便能感受到杨妙贞心中所想。果然，杨妙贞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地图转移到了斥候的身上。
　　“你说是焦芳将军他们，根据车辙印找到的敌军屯粮所在。”
　　“是啊将军，那车辙印还特意被人清扫过，要不是小馥羽眼睛尖，弟兄们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杨妙贞面色微沉，就连姜婉心里也是一个激灵，要知道方圆数十里都被定州军掌控，甄翟儿有什么必要刻意掩盖车辙印？
　　“欲盖弥彰，请君入瓮。”
　　众人抵达雀鼠谷的时间，比杜明方发出的假情报上缩写内容要早上十天，故而杨妙贞判断这个陷阱绝对不是针对在场众人所布的。
　　“看起来，李秀宁要有麻烦了。”
　　……
　　统军川战场，看着进攻队伍又一次溃败，宋金刚愤恨将马鞭丢在了地上：“废物，一群废物！尉迟将军何在？”
　　言毕，身后将领队伍中，一彪形大汉应声而出，但见此人面如黑锅底，魁梧异常，周身盔甲亦是黑黝黝，宛若火燎的金刚。
　　“末将在此，元帅有何吩咐？”
　　“尉迟将军，本帅命你亲自带队进攻，务必全歼这支残军！”
　　将脖子转动直出脆响，尉迟恭咧嘴一笑，拎起手中水磨钢鞭翻身上马，带着三百精锐步卒再次朝着山下隋军防线掩杀而去。
　　“小姐，都怪我一意孤行非得偷袭敌军粮仓，是我害了大家！”
　　乱军中，马三宝将赤瞳虎头刀抡出一片血灿灿的光芒，在漫天乱飞的头颅中，策马紧跟在李秀宁身边，拼死抵御着四面八方围攻过来的敌军。
　　“不怪你，这次行动也是我同意的，事已至此，还是先设法突围最为紧要。”
　　长缨翻飞，好似梨花灿雪，开阖间又有数名敌军被挑落马下，转身看去，身后玄甲骑兵构筑的防线已是摇摇欲坠。
　　众军士以命相抵，浴血奋战，可仍然敌不过那黑脸将军钢鞭之威，眼看着那一人一马突破防线，径直朝着李秀宁杀过来了！
　　“小姐快走，我挡住他！”
　　眼见尉迟恭来势汹汹，马三宝随即挺身而上，奈何与这种顶级武将相比，他的本领实在不够看的。
　　尉迟恭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减缓，侧身躲过马三宝的长刀，顺手手扯住他的腰带，稍一用力便连人带马直接拖倒在了地上。
　　“好！”
　　高坡上，见尉迟恭走马擒将，宋金刚当即拍手称赞，指着身后一众将官，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看看人家尉迟将军，这才叫骁勇无敌，你们啊，多跟人家学学，那个俘虏，先送往甄帅营里，待到全歼了困守雀鼠谷的隋军，再行处置。”
　　此时的宋金刚根本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一道命令，却将在无意间给挚友甄翟儿带来灭顶之灾。
　　雀鼠谷西南，三十里外，官道上宇文成都驻马而立，刚摊开手中地图，耳畔便响起了一阵犹如猫爪挠铜钵的刺耳声：“喂！大个子，我姐姐在哪啊？”
　　宇文成都循声看去，马前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生的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就跟个活雷公似的。
　　“你姐姐是何人？”
　　“嗯……我姐姐就是我姐姐啊，你不知道我姐姐吗？”
　　李元霸将大锤往地上一扔，砰的便砸出了个大坑来，他心智犹如孩童，只记得平素府中人见到李秀宁皆恭敬有礼的，便顺理成章的以为天下人都认识他姐姐。
　　看着地上深达半尺的大坑，宇文成都心头一惊，暗道这家伙生的好大力气，可惜却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你要找姐姐，总该告诉我我她的名字，又或者告诉我她去了哪？不然我如何帮你？”
　　面对这样一个孩子心性的人，纵使他言语失礼，宇文成都自然也是不会同他计较。
　　“我姐姐的名字，我姐姐，嗨，我爹生我姐的时候也没跟我打过招呼，我上哪知道啊？”
　　李元霸抓耳挠腮地想着姐姐的名字，可那边宇文成都却险些被他这一番胡言乱语逗的乐出声来：“那她去了哪，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知道，我偷跑出来的时候，听我爹说过，叫黄鹂，不对，麻雀。”
　　“雀鼠谷？”
　　“对对对，就是麻雀谷！”
　　听闻此言宇文成都却是眉头一紧，如今雀鼠谷中必定重兵环伺，而那些草寇有无法无天惯了，这家伙的姐姐若真去了雀鼠谷，那只怕吉凶难料啊。
　　“什么？有草寇要害我姐姐！气死我啦！！”
　　听了宇文成都的话，李元霸蹭的一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起的大锤带出漫天烟尘，也不管宇文成都说什么了，拔腿就跑。
　　好在赤炭火龙驹脚力快，宇文成都追上李元霸，纵身跃到他的身前，抬手便抵在了李元霸肩头。
　　若是换作旁人，挨了这一巴掌后，那肯定就老老实实的被宇文成都给按在原地了，可李元霸居然顶着宇文成都的胳膊反把他推出了几步远，嗤牙咧嘴的不满道：“大个子，你拦我干吗啊？”
　　活动着发酸的虎口，宇文成都看向李元霸的眼神愈发讶异：“我想告诉你，你方向走反了。”
　　统军川战场，随着尉迟恭加入战斗，战局迅速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若非因为地势狭小，宋金刚大军无法全面展开，此刻仅剩的数百玄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集合全部兵力，设法往西北山坳处突围。”
　　李秀宁本以为在十几名玄甲骑兵的策应下，可以勉强招架住尉迟恭，钢鞭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眼看部下死伤殆尽，李秀宁不得已只得下令全军突围。
　　“想走？没那容易！”
　　李秀宁话音未落，那魁梧的黑影已然冲到身前，钢鞭弄影擦着兜鍪扫过，若非李秀宁及时俯身躲闪，少不得要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乌发如绸，迎风款动，更有秋水为神玉为骨，如此倾城的容貌不单是尉迟恭，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的呆住了。
　　“呦，居然还是个大美人啊，李渊真是帐下无人了，居然派一个女子统兵，传出去，怕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哈哈！”
　　听尉迟恭辱及父亲名声，李秀宁眉心紧蹙，眸色锋利，极度的愤怒让她的眼瞳愈发透亮，尉迟恭此时方才知晓，原来，美人即便动怒，亦具别样风姿。
　　“无礼莽夫，家父尊讳岂容你讥讽？休得猖狂，看枪！”
　　宋金刚在高处瞧见尉迟恭同李秀宁战在一处，当即命人传讯尉迟恭务必生擒，故而尉迟恭招招留手，同李秀宁缠斗了十几个回合后，抓住空档侧身躲过长枪，钢鞭回环间，直接把李秀宁的长枪锁在了腋下。
　　“美人，某单手与你角力，只要你能夺回长枪，某便亲自送你离开！”
　　凭着一身蛮牛般的力气，尉迟恭将长枪锁的纹丝不动，在他看来战事已成定局，即便李秀宁负隅顽抗也闹不起什么风浪，故而本就神经大条的他愈发放松大意起来。
　　殊不知人群中隐匿的娇小身影早已关注他多时，趁着尉迟恭与李秀宁角力时，杨馥羽悄无声息地溜到战马旁，凝息运气，一招大劈棺重重地砸在了战马身上。
　　“美人，某看你还是……”
　　“大劈棺！”
　　随着战马一声嘶鸣，尉迟恭整个人都被掀翻在了半空中，水磨钢鞭被重重抛起，他本人更是如发狂的公牛一般撞进了不远处的仓廪中。
　　瞬间，房倒屋塌，无数的瓦砾麻包如洪水泄闸般奔腾而出，死死地把尉迟恭埋在了下边。
　　杨馥羽一套大劈棺打的行云流水，配合玄甲骑兵很快便将其他围困李秀宁的定州军清理干净。
　　“姐姐，往西北山坳那边，快跑快跑！”
　　见杨馥羽不会骑马，李秀宁赶忙伸手将其拉到战马上两人共乘一骑，带着仅剩的两百余人奋力向西北山坳猛攻而去。
　　满心以为大局已定，外围的定州军们早都把戒心扔到一边光顾着看热闹去了，谁能想到意外陡生，战神尉迟恭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打落马下埋进了废墟里？
　　正错愕之际，变故又生，焦芳带人刺斜里杀出，居高临下一个冲锋便从背后把扼守西北山坳的定州军尽数赶下了山坡。
　　倏尔，山林涌动，杀声震天，密集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对准追击李秀宁等人的定州军们就泼了过去，原本大好的局势急转直下，仓促间宋金刚根本来不及调动兵马增援西北山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秀宁等人溃围而走。
　　“焦芳将军，退路被封住了，咱们怎么办？”
　　本来按照计划救出李秀宁后，焦芳，杨馥羽等人就要立刻撤往杨妙贞大营，运气好也许半路还能碰到杨妙贞的大军。
　　可没想到宋金刚兵马调动的速度实在超乎预料，众人刚刚在山坳后汇合，便听听斥候报信说退路被断了。
　　“众位英雄勿虑，且随秀宁来！”
　　形势危急，出谷已然无望，好在谷内要塞处还有李秀宁建立的营盘以及两千守军，可以暂时落脚，于是众人当机立断紧随李秀宁身后向着谷内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