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成双临天下》冥鸦吖

17、姐姐，你们是想进城么

　　熹微的晨光落在露珠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小兔子好奇眨眨眼，刚想凑上去探究一下，便被路过的脚步声惊动，一溜烟逃之夭夭，霎时间，喧闹声，争吵声，牲畜嘶鸣声交织错落，清晨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这宜阳城四门都关了快半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打开？”
　　“就是啊，我还等着进城给我媳妇抓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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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阳东门前，拥堵的队伍越来越长，人们抱怨的累了，便一窝蜂涌进了官道旁的茶棚里，又要喝茶，又要吃点心，把老板忙的不亦乐乎。
　　“杨将军，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看情形这城门怕是不会开了。”
　　新月娥将第三个空茶碗放在桌上，面前车水马龙的队伍让那入鬓的秀眉渐渐皱了起来，可转头看向杨妙贞时，目光却瞬间被其右颈处的暧昧痕迹吸引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稍安勿躁。”
　　杨妙贞不动声色地把衣领稍稍拉高了一点，言语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此地的蚊虫凶猛，新姑娘要多加小心。”
　　昨夜情之所至，她与姜婉两个人都有些忘乎所以，这右颈上的痕迹正是姜婉的杰作，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创可贴，杨妙贞也只能选择一件高领的内衫遮挡。
　　回想一下离营时众人窃窃私语的眼神，杨妙贞摇了摇头，似乎…效果不是很好。
　　“刚刚听百姓议论，宜阳四门封闭已经有半个月，若从此时间推算，如此森严的戒备针对的肯定不是我们，我们就再等等看，也许还会有新的发现。”
　　不知怎的，新月娥总觉得杨妙贞的话语中，带有些许近乎漠然的冰冷感，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拂动她的心绪……不对，还是有的。
　　新月娥瞥了杨妙贞一眼，踌躇再三，还是试着开了口：“杨将军，你的温婉柔和，似乎只偏爱于姜少主啊？”
　　杨妙贞闻言却是并未回答，自顾自的端起茶碗浅酌了一小口，随后夹起一块肉递到了嘴边，发觉是牛肉后，却又立刻放了回去。
　　见此情形，新月娥以为是自己失言，正想开口跟杨妙贞道歉，却不曾想，那碎玉般的轻吟已经在不经意间沾染上了温度。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那是我的女孩儿，我宠她有问题么？轮得到你来聒噪。
　　发觉杨妙贞言下之意，新月娥顿觉有些尴尬，好嘛，只知道姜婉嘴巴厉害，没想到杨妙贞这样清冷寡言的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来，却是更加噎人。
　　“姐姐，我看你好像不喜欢吃牛肉，那么，可以把这份牛肉转卖给我么？”
　　突然响起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杨妙贞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正现在茶棚栏杆外看向自己。
　　女孩儿穿着一身麻布粗衣，小手攥着一串铜板，从那不断拨动的手指可以看得出此刻她内心的局促。
　　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女孩儿看上去有些瘦弱单薄，可容颜秀丽，颦笑间俏意盈盈，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他年及笄，这世上定然又会多出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我着男装时，常人皆道雌雄莫辨，为何你能看出我是女子？”
　　“因为姐姐好看呀，若是男子断断是生不出姐姐这般好看模样的。”
　　女孩儿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眼神清澈明亮，给人一种晨露般清新恬淡的感觉，带着稚音的话语真挚纯粹，丝毫没有刻意讨喜的嫌疑。
　　“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送给你了。”
　　杨妙贞不喜食牛羊肉，故而面前这盘一块未动，倒也干净，正好送给这小丫头了。
　　“不不不，姐姐，我不能白要，我有钱，可以买的。”
　　想不到女孩儿竟是如此的有原则，这份不食嗟来之食的气度让杨妙贞心生敬佩，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伸出双手，模样郑重的小丫头，嘴角上的疏离呈现出了略微的松动。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香猪。”
　　茶棚老板端着茶壶走过来给两人添茶，看见小香猪冲他招手，也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目光中闪动出了几分同情。
　　“这丫头，是个苦命的孩子。”
　　据茶棚老板所说，小香猪自幼无父无母，在宜阳城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大业八年征伐高丽，宜阳城内的很多百姓都被征作民夫去了辽东，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小香猪知恩图报，她把那些因战事失去了的父母的孤儿找到了一起，带着他们去黄河边抓鱼，去山上挖野菜，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了赚钱糊口，把那些孩子们照顾的井井有条，可她自己却仅仅是个刚满十三岁的孩子。
　　“这丫头，每月的今天都会来我这买份牛肉给孩子们改善伙食，可偏巧这回宜阳城封了半个月，我这小茶棚货源早就断了，新来的伙计忙的忘了，把最后一份牛肉，嘿嘿，卖给了您二位。”
　　听了老板的话，杨妙贞和新月娥纷纷在心里为小香猪竖起了大拇指，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任侠风范，实属难得，不过低头看看面前盘中的牛肉，数量实在少的可怜，哪里够几十个孤儿吃的？
　　“老板，麻烦您再去灶下看看，还有什么肉食，点心之类的，通通包起来。”
　　小香猪何其聪明，立刻便明白了杨妙贞想到做什么，她赶忙摆摆手，将手中的铜板放在桌案上：“姐姐，我的铜板只够买这份牛肉的，我不能接受你送的其他食物。”
　　“谁说我是送你的？”
　　杨妙贞伸手拨了拨面前的铜板：“食物是我从老板那买来的，只不过低价卖给你而已，这赔本的买卖我愿意做，你有意见？”
　　清音缓如微雨，偏偏却又冷意盎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容置喙的威仪，无形之中将小香猪构思出的拒绝词汇，尽数消弭。
　　“那，就谢谢姐姐了。”
　　面前一大桌子用荷叶包裹好的菜肴中，那一小串铜板实在有些寒酸，察觉到杨妙贞偶尔望向信阳城的目光，小香猪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问道：“姐姐，你们是想进城么？”
　　“怎么，你有办法？”
　　杨妙贞用目光瞥了眼面前长龙般的队伍，忽然想起老板说过，小香猪就是住在宜阳城里的，这四门紧闭她还能出的来，那岂不是说？
　　目光交汇，女孩儿盈亮的眸子里闪动出自信的光芒，如此灵动恣意的模样，竟隐隐有几分姜婉幼时的风范。
　　渐渐的，脑海中浮现出的身影和面前的女孩儿相重叠，微风吹来，似有淡淡的鸢尾花香，萦绕鼻息，就如同与姜婉初见时那般…
　　………
　　“姐姐，你画的好漂亮啊，这是什么花？”
　　茵茵绿地边，十六岁的杨妙贞停下画笔，转头看向身边举着棒棒糖的姜婉，微皱的眉头昭示着她很不喜欢在画画时被人打扰，更不喜欢一个高中生还会吃棒棒糖这样的幼稚行为。
　　“姐姐，你也喜欢吃棒棒糖啊？”
　　岂料，姜婉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棒棒糖，便以为杨妙贞也想吃，于是便大方的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从一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中拿出了几支棒棒糖，如数家珍般介绍道：“这支是草莓味的，这支是树莓味的，这支是苹果味……”
　　“你好吵。”
　　语气漠然的近乎冰冷，杨妙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姜婉，偏过头去自顾自地继续画画，想着这个聒噪的丫头应该会知难而退的。
　　没想到对方只是甜甜一笑，居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印着禁止标志的口罩带在了脸上，还一本正经地跟杨妙贞投来了一个“怎么样，满意不”的眼神。
　　那眸子是这般明亮，闪烁如星，写满了纯真和灵动，丝毫没有因为杨妙贞的冷淡而生出分毫挫败，如坚韧的莬丝花，执着向阳，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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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阳城北十五里，葱溪涧，一夜之间，偌大的营盘这深山秘谷中拔地而起。
　　“焦芳将军，斥候来报，原本已经被征集在黄河南岸的一百五十艘渔船，今晨已经全部遣散，听往来渔民说信阳城四门紧闭，丝毫没有要渡河追击的迹象。”
　　营帐中，焦芳看着军报头疼的皱起了眉头，这连牌子都被抢了，要是真能这么轻易的咽下这口气，那就不是他宇文成都了，信阳城四门紧闭不出，说明他宇文成都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传讯留在黄河边的斥候，密切监督南岸动向，每日三报。”
　　“诺！”
　　帐外，新军的操练声响彻云霄，杨玄奖虽然不能再冲锋陷阵，但凭着多年整军戎马的经验，帮助操练新军还是手到擒来的。
　　如今杨妙贞不在家，姜婉也就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她把军中大小事务全都交给焦芳和杨玄奖两人负责，自己寻了个僻静地方继续修炼玄天真气去了。
　　自从上次同宇文成都一战，她和杨妙贞皆发现，若是两人联手以玄天真气对敌，其所产生的威力居然是单打独斗时的数倍。
　　拓锋寒说过，单打独斗天下能胜过她们的只有三个人，如果两人联手呢？
　　为了更好的保护彼此，姜婉决心趁着杨妙贞“外派”这段时间，好好修炼一下，毕竟对于玄天真气的运用，她远没有杨妙贞那般得心应手。
　　宜阳东城墙，杨妙贞和新月娥两人跟在小香猪身后，背靠着城墙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着，耳边随时可以听见城墙巡逻队开会走动的声音。
　　“到了，就是这里。”
　　小香猪抬起小手示意两人蹲下，在城墙根的位置轻轻拍了拍，然后扒开地面上的沙土杂草用力一拉，随着铁板被拉开，黝黑深邃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条密道是小豆子抓老鼠时意外发现的，两位姐姐，快跟我走吧。”
　　密道之中，火折的光线明暗不定，由此看来这密道的通风性还是很不错的，看四周人工挖掘的痕迹，这密道应该是新挖不久，至少是在近半年内完工的。
　　“小香猪，这密道出口通向哪？”
　　“城东的谦义坊。”
　　谦义坊？听到这个名字，新月娥不觉停下了脚步，随后跟上来的杨妙贞发觉其神情似有异样，遂开口问道：“怎么了？谦义坊有什么问题么？”
　　新月娥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曾在太守府中看到的宜阳全城地图，谦义坊是城内所有建筑中最临近太守府的一个。
　　新月娥十分清楚的记得，当时跟随嫂嫂来宜阳拜访时，曾亲眼见过有很多军士押送着运输黄土的车出城，而且太守府中的泥土腥味也很严重。
　　“你的意思是，这密道是杨积智秘密挖掘，包括太守府在内，他在整个宜阳地下打造出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密道网络。”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谦义坊很有可能就是宜阳城中所有密道网络的汇总枢纽，如果可以掌握这个枢纽，那么杨妙贞两人便可以从谦义坊内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太守府中。
　　“小香猪，我可以见见那个叫小豆子的孩子么？”
　　宜阳城东南，破败的夫子庙，无人问津的废弃之地，也是小香猪这些孤儿们的家。
　　“猴孩子们快出来，姐姐带好吃的回来了！”
　　小香猪兴冲冲地提着满手的食物跑进了院子，正想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可连着呼唤了几声也没听见有人回应，心里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猴孩子们，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啊，你们…”
　　“小香猪，过来，有古怪！”
　　杨妙贞出声唤住小香猪，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眼神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旁新月娥也是全神戒备，腰间的绣戎双刀缓缓抽出了鞘来。
　　“既然等了很久，那就赶快现身吧。”
　　低吟徐徐，杨妙贞将小香猪护在身后，闲庭信步般走到一个木箱旁，举目四顾，微微勾起的嘴唇浮现出一丝冷意。
　　“如此，那便得罪了！”
　　言毕，紫色光晕瞬间爆发，一掌击出木箱轰然崩裂，满天碎屑中，杨妙贞单手扼住一名黑衣人的喉咙，如提童稚般举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