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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百宝箱(伯邑考番外) ...

  •   西岐的世子,有两个百宝箱。
      箱子是最普通的、竹节剖成的箱子,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因为勤于擦拭,几乎没落下什么灰。
      你曾经疑心里头装着什么宝贝,询问伯邑考时,他笑着说:“确实装着宝贝,大的那个是姬发的,小的那个是我的。”
      他将姬发的那个打开给你看,里头装着很多他年少时喜欢的东西:桃心木雕的小马、怕他伤手而刻意削钝的竹剑、麦草扎成的小盾牌、藤条编成的软甲……
      伯邑考将它们一件件拿出来,清扫干净,谨防被蛀虫咬坏。拿着拿着,突然从箱底摸出一块环形的玉佩,和姬发那块一模一样。
      “原来藏在这儿了。”伯邑考无奈地摇摇头,“当初他一心要去朝歌,怕我先行一步,就把我的玉佩藏起来了。好像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家似的。”
      你闹着要开那个小一些的箱子,被伯邑考按住了手。
      “外头阳光正好。”他笑着看你,“和我一同出去走走吧?”
      那就一同出去走一走。
      西岐世子的宝贝,无非是上好的麦种、父兄的信件,你很快压下了对它们的好奇,专心地陪他在田野边漫步。
      他腰间挎着布袋子,从里面摸出各异的果子,用袖子擦干净再递给你。甜的,你三下五除二吃干净;酸的,你咬一口就龇牙咧嘴扔回去给他。
      他稳稳地接住,慢条斯理地就着你咬出的豁口继续吃果子,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天生比常人更懂得忍耐,克制已经写进了他的本能。受伤了,痛极,但要先温声安慰你不要担心;信使来报,天谴、父兄危急,道一声“知晓了”,继续往棋盘里落子。
      “蛮蛮,又要输了。”他笑。
      下棋,你赢不了他,西岐和朝歌,没有人能赢得了他。但只要你不满意地扁扁嘴,他就会不动声色地扭转棋势,将自己的弱点剥落给你看,等你把他困死在棋海中,再说:“话说得还是有些早。蛮蛮更胜我一筹。”
      克制、忍耐的西岐世子,爱不属于西岐的那只小鸟,却毕生不曾说过半个“爱”字。
      君子不擅长炽热地言说爱意。
      君子只擅长,不厌其烦地替你系好繁复的衣带,挽起袖子团小麦饼,在夜色里,替你掖好被子,剪熄烛火,悄悄地离开。
      你以为他不曾同你告别,其实他早就说过了。
      棋盘上送你的胜局、衣带上系上的香囊、小麦饼里双倍的馅糖、被褥边恋恋不舍的手指,都在絮絮不绝地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克制如斯,就连落在你眉间的吻,都是匆匆掠过,轻到你生怕忘却,因而无数次轮回中,你跪在神龛前祈祷时,合十双手的指尖总会下意识抵在眉心,抵在他曾经落吻的位置。
      好似这样,就能再把每一世的他,记得更久一些。
      却险些忘了那个小小的、属于伯邑考的百宝箱。
      多年之后,武王伐纣,一切尘埃落定。
      失去太多挚友的周武王晚年缠绵病榻,依稀能让他记起从前的只剩你和姜文焕。
      某日落雨,他急召你进宫,将那个小小的百宝箱交给你。
      他说:“原以为是哥哥的箱子,打开看了看,想来应该是你的。”
      你颤抖着拂开尘土,打开了那个你好奇已久的箱子。
      里头是,你送他的碎布条、小石子、彤管,还有那卷你踩满墨痕的竹简,摊开时,其上“蛮蛮”二字墨色如新,一旁又有清隽字迹添了一行小字,云:“相知相伴,日夜不足。”
      再往下翻,又是一卷竹简,云:“玄鸟喜食小麦饼,忌生冷。”
      又是一卷:“冬日天寒,衣裳需得先用炭火烘过,再替她穿。”
      又一卷:“喜从左上角落棋,反其道而行,或能送其胜局。”
      ……
      明明都是你的东西、你的喜好,伯邑考将这些锁在箱子里,竟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他的百宝箱。
      含蓄,至死都不肯明说,小鸟,你是我的珍宝。
      经历了生生死死,你以为眼泪早就流干了,但还是抱着箱子,静静地抽泣起来。
      恍恍惚惚,天边好像有谁在唱。
      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东屋点灯西屋明,西屋无灯似有灯。
      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恨灯台不自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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