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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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愈清派了铁老陈随着官差去拦住那批火绳枪，自己则快马加鞭地赶往泸州去见李大人。
林愈清与泸州李大人素有交情，他上任之前甚至一直住在李家宅子。李大人一听黑风寨内斗，居然斗胆劫了朝廷下派给襄城的火绳枪，顿时大怒道，
“岂有此理！那欧阳雨真是胆大包天！”
林愈清就说，“欧阳雨为人冲动又莽撞，并不是个会成大器的人。可眼下他霸占了黑风寨，还搅得一团乱，官府若不出些行动，实在说不过去。”
李大人点点头，说，“所言极是！所以林大人向我要这批火绳枪，是想借了去镇压欧阳雨？”
林愈清就笑了笑，笑得眼珠子都眯起来，说，“正是。欧阳雨手上有枪，我也要有，才能让我的将士们放心大胆地去打。”
“林大人想得周到。火神枪最能稳定军心！”李大人表示赞同。
其实火绳枪本就不大有机会能用到，而这次对付黑风寨，对泸州的安定也很有利，且还无需动用泸州的一兵一卒，他怎么会不同意？于是当下就签了文书，盖了印章。林愈清赶紧谢过李大人，带着文书马不停蹄地就出了泸州。
林愈清带着随从一路急赶，到了和铁老陈约定的地点，见他正严正以待地守着那批火绳枪。林愈清于是向押送的官兵出示了李大人的文书，正式征用了这箱火绳枪，开箱验了验东西，就让车队掉头赶往黑风寨。
……
车队到达黑风寨时已经过了黄昏。
在山寨脚下时，铁老陈就对林愈清说，
“林大人对金门镖局的恩德，镖局上下都没齿难忘。只不过上山寨与欧阳雨谈判，终究还是太危险，林大人就送到这里，您请平安地回去襄城吧。”
林愈清听了，却固执地摇摇头，“我要跟着你一起上去。”
铁老陈顿时觉得为难，林愈清看着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他怎么说也是知府，受伤了可怎么办？但林愈清却很坚持，说，“我带着的这些随从，每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山贼根本伤不了我。况且我借了这箱枪给你们赎人，是拿我的名誉信用去借来的，事关重大，我自然要跟着。”
林愈清不由分说，态度强硬。铁老陈也只得作罢，让他和他的随从都换了衣服，混在押运的官兵中。
一行人运着火神枪到了黑风寨前，见寨子的戒备比以前越发森严，守门人拦住他们，进去通传了老半天才又出来，请他们就选几个人抬箱子进山寨，大部分官兵都将被拦在山寨之外。
铁老陈一听，预感此行必定会有波折。他又瞧了一眼林愈清，却见林愈清已经装得低眉顺眼地站了出来！林愈清的几个随从也跟着站了出来。铁老陈皱眉，也只得佯装就选了他们几个抬箱子。
几人抬着箱子进了黑风寨，此刻天色已晚，周围到处是举着火把巡逻的人，人人都神色肃穆，手里握着兵器。铁老陈瞧这架势，手心里已然捏了把汗，进了主楼的大厅，等了片刻，就见欧阳雨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他瞧了瞧眼前的箱子和人，觉得只有铁老陈打扮得特别些，就向他抱拳道，
“这位是……？”
铁老陈也抱拳道，“在下是金门镖局的镖头，铁老陈。今天是奉当家的命令送火绳枪来，赎回三夫人的。”
欧阳雨笑了笑，“可别用‘赎’这个字，多伤感情。金三夫人是闻名遐迩的绫罗女侠，我只是仰慕她的威名，请来黑风寨作客罢了。但铁兄既然送来了见面礼，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手下就动手开箱子验货，摆弄了好一会儿才退回欧阳雨身边，在他耳朵低语了几句，只见欧阳雨满意地点了点头。
铁老陈松了一口气，又说，“礼，你也手下了。没有问题的话，可否请三夫人出来，随我回镖局去？”
岂料欧阳雨的手下顿时眼明手快地把箱子拖到他们那边，欧阳雨则笑了笑，此刻却笑得无比尴尬，说，
“铁兄还真是心急。”
铁老陈大感不妙，急道，“黑风寨不是不讲信用的地方吧！”
“铁兄别误会！”欧阳雨沉声道，“不是我不想信守承诺，只是……只是三夫人恐怕已经不在了。”
“什么？”铁老陈怒道。欧阳雨赶紧补充地说，
“我的意思是，就在你们上山之前的半个时辰，绫罗女侠已经逃走了，现在连我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铁老陈听了，顿时一愣，愣得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却是他身后的林愈清冲动地脱口而出，
“说三夫人逃走了？还是你们制不住她，所以干脆杀了灭口？”
这句话听得铁老陈浑身一颤，连欧阳雨也一惊，这才注意到铁老陈身后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林愈清的话一出口，顿时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冲动。
情势顿时变得危急，欧阳雨直勾勾地瞧着他不说话，铁老陈急得手足无措，林愈清的几个随从已隐隐摆了出招的驾驶。
又是忽然一声惊诧，欧阳雨的一个手下惊讶道，“他……他不是金门镖局的人！他是襄城的知府大人，林愈清！我见过的，上次在金门镖局，我亲耳听见金必正叫他林大人！”
林愈清一惊，才认出那个手下就是当日，自己去送姚平儿丧事银钱时见过的那个。
身份被拆穿了，欧阳雨怒气冲冲地瞪着铁老陈，说，
“你们居然报了官府？”
铁老陈哑口无言，已一点一点挪到林愈清身边，想拼死保住他。却是林愈清沉思片刻，蓦地笑了笑，说道，
“林某今日这身打扮来见黑风寨的寨主，还真是失礼了。”
欧阳雨听了，眼珠子转了转。他听林愈清叫自己是寨主，心里顿时是说不出的欢喜。
听林愈清又说，“其实林某今日造访，是有些话，想和欧阳兄私下谈谈。这里不方便，不如，我们进内堂再说？”
他说着，使了个眼色给铁老陈和他的随从，让他们稍安勿躁。欧阳雨摸不透林愈清的用意，却见他落落大方地站了出来，主动离开铁老陈的保护范围，颇有诚意的样子。
欧阳雨想了想，说，
“好！我姑且就听听你想说什么。”便命令手下看着铁老陈几个，他领着林愈清往后堂去了。
……
林愈清随着欧阳雨走进后堂，进了一间小厅。林愈清边走边问，
“敢再问寨主大人一句，金三夫人可是真的逃了出去？”
“出没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可的确是逃了，趁着看守一时大意，转眼溜得没影了。真不愧是老江湖，是我小看了她一个女人。”
林愈清细细瞧着欧阳雨的神色，觉得好似并不在撒谎。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在小厅坐下了，欧阳雨随手倒了杯冷茶给他，
“对不住了，寨子里人人都忙，没下手能招呼。”
“不碍事，我与你并不是来叙旧，而是谈公事的。”林愈清浅浅喝了一口，眸子清冽了起来。
欧阳雨瞧他的神色都变了，明白要进入正题，也正经地说，
“林大人想和我谈什么？”
“就谈，如何让你真真切切地扶正，成为名副其实的黑风寨寨主。”林愈清说完，瞧着手里的冷茶，淡淡一笑。
……
林愈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欧阳雨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愈清冷不丁地开出如何诱人的条件，欧阳雨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坦白地问他，
“林大人，你为什么要助我？”
“你首先明白，我是来助你的就好。”林愈清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又说，“老实说，你向金必正勒索火绳枪，金必正根本拿不出来。他以为官府有，就跑来找我借，可我也拿不出来，我只好亲自去泸州城向李大人借，那个铁老陈就是金必正派来跟着我的……其实我与金必正，周绫罗都是非亲非故，何苦为了他们夫妻俩的安危而劳心劳力，到处奔波呢？”
欧阳雨听着，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林愈清的眸子转了转，继续说，“所以，我送这箱火绳枪来，并不是为了救周绫罗，而是为了你！我希望，你得到这箱宝贝，可以顺利打败欧阳风，坐上寨主的宝座。”
欧阳雨听得心花怒放，却还是狐疑地又问道，
“可林大人，你为何要帮我？”
“理由很简单。”林愈清笑了笑，“只因为欧阳风是个人才！黑风寨由他打理，势力越来越大，将来必定会成祸患。”
欧阳雨听了，顿时不大高兴。
林愈清又说，“你若是觉得我小看了你，大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接手黑风寨，做出些成绩给我瞧瞧！那么过几年，兴许我还会有兴致，想些法子来对付你！不过眼下，你只需要考虑是不是与我合作，联手铲除欧阳风。”
欧阳雨思索了好一阵，终究说，“连你的枪我也已经收下了。”
林愈清于是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好，那你就是选择信我了。我给你这箱火神枪，自然也会给你个办法，彻底打垮欧阳风。”
欧阳雨眸子一亮，凝神听着，林愈清顿了顿，说，
“其实枪你也用过了，应该明白，火绳枪虽然威力大，但是攻击的范围和精准度都不高。欧阳风上次被你打败，纯粹是因为措手不及，又被吓住了。择日他再反扑，你也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欧阳雨担忧地点点头，林愈清又说，
“而火绳枪既然范围和精准度都不高，则不适合远攻，却适合近战。我得知，今夜亥时，欧阳风会反扑上山寨。在那之前，你让手下在四处埋伏好，等欧阳风的人马进了山寨，就好比是请君入瓮，你以持盾先锋将他们团团围住，再以持火神枪者集中火力攻击，欧阳风纵然不死，也损失惨重。”
欧阳雨听得频频点头，独自琢磨了一阵儿，却又问道，“可林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哥会在亥时反扑？”
“官府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也养着些江湖探子。”林愈清禁不住地轻笑一声。
却见欧阳雨皱了眉头，说，
“我也恰好派了探子去找我哥的藏身之处。就在两个时辰前，说找到了，在后山南面的悬崖那片儿……而且，还瞧见金必正带着些金门镖局的人马，也在那里……我哥与金必正一向关系很好，我怀疑他们联手了……”
林愈清转念一想，说，“是吗？……金必正来向我借枪时，的确说过他会去找找欧阳风的下落……”
“那林大人，亥时攻上山寨的，极有可能不仅是我哥，还有金门镖局的人！那可怎么办？”
“有可能。”林愈清点点头，边思考边循循善诱，“但金门镖局不过是一干镖师，他们甚至从未见过火绳枪，定会被威慑住！所以我估计，哪怕加上金必正的人，你也未必会输。赢的几率依旧很大。你不妨一试。”
“但林大人，若是这样，哪怕我赢了，接手了黑风寨，可也得罪了金门镖局啊！金门镖局怎么也是襄城一大势力。”欧阳雨担忧地说。
“怎么，你想放弃了？”林愈清眸子一转，冷冷道，“若是想放弃，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收回我的火绳枪，你就当我没说过方才那番话。你哥和镖局的人亥时攻上山寨，你就等着被你哥哥生擒，抽筋扒皮吧。”
林愈清说完，起身正想走，欧阳雨赶紧拉他又坐下，急道，
“林大人，容我再想想！”
“想什么？”林愈清冷笑，“想着如何向欧阳风求情吗？”
“林大人……我……我……”欧阳雨本就是个粗人，被林愈清这么一激，顿时乱了分寸。林愈清又继续循循善诱道，
“其实，你与欧阳风内斗，本就是黑风寨内部的事情，根本不管金门镖局的事！所以你大可以声称，你根本不知道镖局的人也混在其中，哪怕打伤了，打死了，也是误伤，误死，与你无关，是金必正多管闲事罢了。”
“可，可我毕竟是绑架了金三夫人啊。”欧阳雨说。
“可是金必正也已经送来了火绳枪，金三夫人也一早就走了啊！”林愈清劝导道，“所以，你自然会以为与金门镖局两清了，没有瓜葛了！你哪里知道金必正送了枪，赎回了人，还会背地里去协助欧阳风？你根本不知道！”
“对哟！”欧阳雨大喜，“林大人说得在理。”
林愈清不动声色地笑笑，想了想，又赶紧说，“所以，眼下你必须保证金三夫人的平安，以显示你对金门镖局没有恶意。三夫人虽然逃了，但也不知有没有顺利逃出山寨，你应该告诉你的手下，哪怕在山寨里见到逃跑的金三夫人，也不要为难，让她顺利地逃出去。”
“林大人所言极是！这么做，就不会日后招人话柄了吧！”欧阳雨于是一跃而起，“我这就去和他们说！”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林愈清瞧着欧阳雨跑远的背影，不由轻蔑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冷茶。他的目光于是比茶更冷，又乌云密布，好似在思考重重心事。
却是忽然，一声清冽打破了他的沉思。
林愈清猛地一回头，见一个女子从小厅的一扇隔门后轻巧地走了出来。周绫罗冷冷一笑，手里握着剑，对错愕的林愈清说，
“林大人，这可是要让我相公来送死了？”
……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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