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长相思-相柳》拾久壹

7、第七笑 玲珑骰子安红豆

　　相柳走后，小夭消沉了好一阵子。苗圃为了让小夭好过些，在清水镇租下了间铺子，询问了小夭之后又干起了老本行。小夭现在的医术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几月之后就在清水镇小有名气。不过她们只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每日只在上午坐诊一个时辰。

　　医术再高，奈何医者不自医。就在前几日，小夭的心痛不仅没治好，连蛊虫都不听她的话了，就算捂着胸口也感应不到相柳的存在，空唠唠的，抹掉了最后一丝痕迹。郁郁寡欢的小夭不得不在每日的汤药里加足了计量，才能勉强入睡。

　　漆黑的夜里，小夭又从梦中惊醒，只是这次些许不同。朦胧中她看见了坐在床边那个白发白衣的身影。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告诉她，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

　　小夭委屈的扁着嘴。她厌倦了等待，她埋怨自己不应该这么卑微。早就应该搬走让他永远也找不到才对…小夭这么一想，眉头拧在一起，脸绷得紧紧的，忍着怒气思索着该如何爆发。

　　“小夭…我回来了。” 相柳的声音不疾不徐，不着痕迹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语气中没有两看相厌的怨恨，更没有久违重逢的欣喜，普通的就像从未离开。

　　小夭鼻头发酸一瞬间红了眼眶，撇过头眨着眼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才几个字而已，就让自己溃不成军。小夭强忍了半晌，终究没能抑制住浓重的思念。

　　黑暗中，相柳身形微动，小夭感觉到他伸出的手，轻柔小心地擦拭掉了自己默默流下的泪水。

　　小夭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离开，如果不能长久相依，短暂相伴其实也挺好。小夭不想去想其他，闭上眼贪恋起当下的这份温柔，她的手缓缓盖在了相柳的手掌上，任时间点滴流走。

　　半晌后，小夭抽泣着坐了起来想看清相柳的脸，可相柳依然背着月光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小夭没有勇气问他为什么回来，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伸出双手紧扣的抱住了他。或许是因为太突然，相柳没能躲开。

　　小夭等了一会发现相柳没有挣脱，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只是环抱锁住的手依然紧紧相扣。她的头依靠在相柳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不管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接受。你可以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求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你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安静，整个屋子安静的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无声的回应，另小夭心痛绝望，吧嗒吧嗒的泪水打湿了白衣，小夭趴在他的身上，郁积的伤心绝望似是找到了出口，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好久好久。

　　这一晚，她好像要将百年委屈心碎的泪水一次流个干净。

　　小夭最后哭到筋疲力尽，一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相柳身上。昏睡中她好像听见他答应了自己不会离开，可又觉得不太真实…

　　清晨的阳光，总是淡淡的。

　　小夭轻轻打了个呵欠，感觉身子特别轻松，迷糊地伸出手挡在眼前，刚一摇晃僵硬的脖子，就发现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心头一紧，扑通、扑通，发现两颗心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跳动着，小夭第一次知道两颗心原来可以这么地近。她感觉到怀中的温热回想昨夜的失态，不敢相信的睁开了双眼，看见自己伸出的手掌上竟然还勾挂了几丝白发，小夭惊讶地猛然甩开手，后退的靠在了床角。

　　只是相柳褶皱凌乱的衣服根本让人无法忽略，小夭羞红了脸躲避起相柳的目光，垂下眼眸两根手指悄悄的夹起脚边的被子想直接钻进去，结果刚拽到胸口就感觉到了阻力，小夭眉头一皱，想看看是什么不开眼的挡了道，顺着被子看去，才发现另外一角被相柳坐在了屁股底下。

　　相柳识趣地站起身，“我出去换身衣服。”语气就像是在说，我出去喝口水一样正常。平静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小夭抬起头，看着相柳离开的背影，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这阵子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整夜，相柳竟然都没有离开，甘愿让自己挂在他身上？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他疯了？疯了，疯了…

　　脱胎换骨？傀儡？夺舍？小夭躲在屋子里转了几十圈都没捉摸透，直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反抗，她才慢腾腾地走到外面，桌上有苗圃准备好的早饭人却不在，应该是见小夭没起替她坐诊去了。

　　黑发白衣的相柳纤尘不染，横坐在凸出来的树杈上，使得这棵树都高洁了几个段位。

　　小夭寻了个背对着相柳的位置，站着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一手拿一个馒头就打算打道回府。

　　还没等小夭迈出步子，就被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面前，小夭低着头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软乎乎的馒头被相柳抢去放在了桌上。

　　相柳开口道：“陪我出门。”

　　小夭嘴里塞满了东西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甩开相柳的手，一个侧步就绕开了他，心中暗喜地想逃回房间。

　　“折…”

　　一瞬间，小夭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的身体根本迈不开步子。

　　几个呼吸后，相柳才指着药架子说道：“折耳根掉了。”他一抬手，就用风收了起来。

　　“我在门外等你。”相柳的嘴角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没等小夭回复，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小夭的脸已经被馒头噎的涨紫了，跑到屋里灌了一整壶的凉茶才顺下这口气。转过身耷拉着肩膀，事先自己理亏，他又不辞而别，礼尚往来不算亏欠。至于昨夜…小夭一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回想起昨日的无赖样，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不仅不想跟他出去，甚至都不想看见他。奈何被相柳威胁，一双脚就像是带上了镣铐，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跟上去。

　　小夭不明白，自己不仅总认错，还怎么总将把柄亲自送到他手里呢？

　　碧空万里，天气晴朗最适合逛街游玩。两旁酒肆商铺林立，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的不得了。相柳带着小夭看见哪里人多就向哪里走去。孩童的杂耍、壮汉的喷火、鼓掌喝彩不绝于耳。郁闷许久的小夭，在这样欢快地环境下心情自然愉悦，一双眼睛弯弯地，随着众人哈哈大笑。为了看的更多，小夭步子轻快，一路咯咯咯的笑着，遇见酒铺就拎上几壶，闻到花妖的花露也要转上一转。直到满天星斗，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挥霍光了一天，躺在床上的小夭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昏沉的睡了过去。

　　那日之后，相柳经常带小夭出去玩。两人好似说好了一般，对于那日的争吵闭口不言。他虽然还会离开，但每次离开前都会特意告诉小夭一声，有时一两天、有时三四天。回来也会稍些稀奇古怪的药材，小夭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她想不出一只海妖会有什么事情可忙呢？她想问，可又找不到合适地理由…不如摆烂，就这么没有尽头的一直耗着也挺好。

　　夜晚月色朦胧，好似罩上了一层薄薄细纱。坐在秋千上的小夭神色温柔地看着冰晶球里的半身鲛人。

　　清风吹拂，一声轻轻的咳嗽，惊的小夭赶紧将半个冰晶球藏了起来。踮起脚尖推着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荡着秋千，等到相柳走到小夭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没做错事，凭什么要心虚，仰起头气势十足地问：“回来了？”

　　相柳的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将小夭拉起，轻轻地揽过她的腰，向空中飞去。

　　小夭原本想佯装生气，侧过头却被相柳的笑容惹得晕晕糊糊，他今日是怎么了，发生了高兴的事儿？

　　相柳在空中一个悬停，小夭回过神吓了一跳，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我们去哪里？”

　　“海底。”

　　“看海景？”

　　“嗯。”

　　“哦！”

　　小夭甚至都没感觉到失重，就落进了大海里。清凉的海水冲散了夏日的炎热，五色鱼成群结队在两旁游来游去。小夭的血液好似都被大海唤醒了。

　　小夭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沉在海底只为欣赏风景了。她曾经有一大段的时间都泡在海水里，只是并不算一段好记忆。那时候的她，没有心情观赏景色，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惦记某人，寻找某人的痕迹，每分每秒都难熬的紧。

　　小夭等待过、绝望过、也放弃过，那些日子里，小夭像个游魂日日飘荡着。她知道，在这世间再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了，活着却更像是死了。

　　小夭不喜欢等待，却更不喜欢没有相柳日子。事情总要有个参照物才好对比。如今回首，时间过的好快，她望向身旁的人浅笑，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

　　他们在海底比陆地还要自在，两人结伴同行是那么的肆意，小夭四处张望，这片海底和别处不太一样，她没看见长长的海草也没看见巨大的海螺，反而在石块上覆盖着的是一簇簇各种颜色的珊瑚和随着水波荡漾大大小小的海葵。

　　有海底大妖相柳在身边，小夭顽皮的肆无忌惮，一双魔爪一如既往的不安分，只不过这次她比上次有经验多了。她凑上前直接抓起相柳的手，感受着海葵触角的柔软。在她的几番拨弄下，一条、两条…无数条红白相间的鱼摆动着身子从里面游了出来，围着他们张着嘴就像是在咒骂，一个个凶狠狠地却又不敢靠近。

　　小夭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我们是不是打扰它们睡觉了。”

　　“可能是。”

　　小夭向它们吐着舌头，笑着拉起相柳的手，甩开了这些小鱼游向了更深处。

　　深邃的大海没有尽头，小夭用尽全力感受着海水从脸颊划过的感觉。

　　远处的玳瑁慢腾腾，小夭一个加速就游到了玳瑁面前，这只金甲玳瑁七八尺长，小夭一点也不惧怕，反而戳戳硬邦邦的壳子笑道：“这只玳瑁好漂亮。”

　　相柳眼角含笑，耳语道：“冬暖夏凉。”

　　小夭噗嗤笑出了声。

　　一直游玩到天亮，小夭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快浮出水面了才忍不住道：“可惜没听见鲛人的歌声。”

　　“怎么，你还想...”

　　小夭发现她又感觉不到相柳的心跳了，转过头，看见他面色怪异。小夭眉头微皱的思索，他刚才想说什么？耐心等待着却没有了下文。

　　小夭距离他很近，伸出手想感受着他的心跳，却被相柳巧妙避开了，他撇过头低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小夭不解，但是小夭还是收回了手。她知道，相柳是勉强不来的。

　　小夭摸着滑溜溜的玳瑁新榻，想着相柳在海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想什么？以后还有什么机会？她只觉得他有些不同却又没什么不同。

　　小夭玩的时候精神的很，躺在榻上方觉困意，还没想通就遇到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