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长相思-相柳》拾久壹

5、第五笑 坠叶飘，人自醉

　　离开九黎后，彻底放松的小夭，好像突然没有了生活的目的，一切自己想要的都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很多东西小夭也不强求，时间多的只好用射箭来打发。

　　相柳虽然还是冷冰冰，但不似之前气氛别扭。他又格外喜欢阅读，看完史经看诗经，连坐在树上歇息都手不离卷。

　　几个时辰过去了，小夭忍不住调侃他是不是要去大荒一展抱负，还没等相柳回答，小夭便摆摆手的后悔了，“算了不用告诉我了。”小夭郁闷的弯起弓一支接着一支…

　　相柳没理小夭的调侃，指尖摩挲着竹简，不经意的问：“我受伤你也会疼？”

　　“嗯？”小夭停下手中的箭，方才想着事情没听清他问的什么。

　　相柳重复了一遍，“我受伤你也会疼，对不对？”

　　小夭想了想才道：“应该会，为什么这么问？”

　　“比如这样？”相柳将自己的胳膊撞在了树上，力道不重，可小夭还是闷哼了一声，捂着胳膊仰起头凶道，“相柳，你疯了吗？”

　　相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没疯，我就试试。”他撇过头，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小夭甩着胳膊缓解疼痛，真是不该平白无故的招惹他。小夭拿起箭矢按耐住将相柳一箭射下的想法，将愤怒给予前方的靶子，指尖松开，“砰”一声，命中红心，

　　“这一箭还算有点准头。”

　　小夭没理会相柳的讽刺，想起现在的相柳可能还不会射箭。心中一软，她的水平自然不是上乘，可防风家的箭术的确在大荒首屈一指，烂船也有三分钉，若他能学会一点也算多了个自保的方法，“我教你射箭吧。”

　　躺在枝丫上的相柳收起竹简，掌中寒气四起，一根冰凌从指尖飞出，准确无误的贴着小夭的箭尖扎进了靶心，“还教吗？”

　　小夭扁扁嘴，“您想干嘛就干嘛，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夭踢走了并不碍事的石子儿，心中自语，他可是九命相柳，要担心还不如多担心自己嘞。

　　“你跟防风家什么关系？”

　　“没关系。”嗖、嗖、嗖，小夭被他辱的羞恼，练习的更加卖力。

　　“箭声烦心。”

　　小夭当耳旁风，才不会理相柳的闲话。当初困在极北之地，光顾着逃命。就算真的退步了，也不能让他瞧不起。手中箭矢飞出，口中背起箭术口诀，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咳咳！”

　　“...”

　　时间点点流走，过了半晌，相柳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夭阴阳道：“我手疼。”

　　“什么？”小夭一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小夭从来没想过相柳有一天会这么难缠。“你不是说我受伤，你都不会有太大感觉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娇气。”

　　小夭叹了口气没了心情，收起弓将没射出的箭粗鲁地扔在了箭筒里，走到河边，将泛红的双手浸了进去，暗暗冲他甩了个眼刀发泄心中的郁闷。

　　胜利的相柳，冷冷地跳下树，背起箭筒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呆了小夭，真真是一点都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相柳从车里顺了几个瓜果，又继续坐在了树上。

　　天气晴好，赶路浪费了。小夭甩甩手懒懒地依靠在树下，闭着眼打着盹，尽情享受着阳光享受着自由。可惜还未过片刻，一个东西就从天而降的砸到了小夭的头。

　　小夭本就没来得及睡，自然没有被吓到，只是迷糊的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可惜了好果子。”

　　小夭撇着嘴懒得打回去，眯起眼睛摸到圆溜溜的果子，用袖子随便蹭了蹭就一口咬了下去，“咔哧”一声又甜又脆，小夭咀嚼了几口，一下子睁开双眼，站直了身体仔细看向四周似是寻找着什么，可她周围的树木太多，她提着裙摆跑到河边看着下游的方向，眼神从疑惑到不敢相信，她的嘴角缓缓上翘，笑着仰起头笑眯眯的问，“相柳，我们去清水镇吧？”

　　几个呼吸后，相柳才淡淡地回答：“好。”

　　小夭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看来，如果是之前的相柳，可能不会同意；而这个相柳，大概更不会同意。

　　小夭都准备好要游说一阵子了，这才深觉自己好像被他荼毒太深。她后退几步想看清相柳的模样，可是都被树叶挡住了。

　　小夭停下了脚步，看着树上的人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问道，“如果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在死前最想对…对你最爱的人说什么？”

　　相柳翻身下树，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似是真的在思考。相柳走到小夭面前，凝望起她的双眼道：“如果真发生了，我猜，我会让她忘了我。”

　　“为什么？”

　　“生命还很长，我不想让她每日都生活在痛苦里，我希望她安乐无忧的活下去！”

　　被戳中痛脚的小夭，立刻嘲讽道：“你的脸皮还真厚，谁会为了你生活在痛苦里！”

　　相柳转过身，留下个背影，对小夭道：“上车。”

　　晴朗的天空中，隐隐落下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落地，就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清水镇

　　好久都没有回来的小夭，高兴的四处闲逛。脚下的青石，两旁的瓦舍，好似连天空都比旁处蓝上几分。小夭很想去回春堂看一看，可她不敢。那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小夭不想给相柳负担，她不想成为相柳的另一个枷锁。

　　所以小夭每一次看着相柳，都用尽了全力在克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那颗心。小夭知道，他们只是有着相同样貌的是两个人，他们有着不同的记忆不可以混为一谈。

　　小夭只希望，他这一次能够好好活着，没有恩没有义，不为旁人，只为自己好好活着…

　　苗圃一直在他们身后，觉得她的小姐好似从踏上清水镇就换了个人，身上染的市井气低俗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见酒铺逛一逛，看见卤肉逛一逛，有人说闲话也要凑去听听。穿着漂亮的衣裙却偏要拎着几坛酒、几袋鸭脖、鸡爪子，一荡一荡喜滋滋地还不让别人帮忙。

　　小夭的反常不是苗圃最担忧的，她其实最怕冷冰冰的相柳不耐烦。结果相柳不仅提前将头发染成黑色，还陪着小夭从白天逛到傍晚。

　　一整日的玩耍，大家早酸了脚，小夭熟门熟路带他们找了家熊妖开的客栈，不仅价格便宜，客房也宽敞的离谱，苗圃累得都要歇息了，又听见小夭的房间有动静，刚要跟出去就被左耳拉住了。

　　伴着朦胧月光，小夭偷偷溜到了河边，跃进自己的大海贝里，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天地终于安心不少。她站到海贝边静静地望躲在群山后的尽头，凄凉地晚风一点点吹散了她脸上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圆月变得皎白，默默地倒影在带着波纹的河面里，小夭的目光变得空洞，她自始至终只想要一个宁静平凡的生活，却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难。让本就不富裕的小夭雪上加霜。

　　这片似曾相识的月光让她渐渐沉沦，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又没有告知的填满了她的脑海。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就像风一样来去自由的闯入无人之地。她低垂下眼帘，忽而自嘲，书里都说，时间可以忘记一切。结果时间滴答流走，这个九头妖怪还是不能放过自己，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金樽有酒今朝，满地酒坛有何惧，大不了喝完一杯再来一杯…

　　小夭醉的满脸酡红，端起酒盏，口中胡乱的叨念着，“骗、子。”又是一口下肚，热辣辣暖洋洋地从喉咙到腹腔，将烦恼冲散到无边无际。

　　焦黄色的圆月落入湖泊，就像盘里的一张大脆饼，小夭跌跌撞撞趴在海贝边上伸出了手，大笑，“脆饼卷片儿鸭，绝了。”

　　早就糊涂的小夭突觉海贝摇晃了一下，看见一个人影拉住自己探出的手，将大半个身子拽回了海贝里。小夭浑身发软，两条胳膊搭在那人的身上才勉强站起，吧唧吧唧嘴慢悠悠地仰起头。只可惜小夭晕眩的根本没办法从好几个鼻子好几双眼睛里拼凑出样貌，只好伸出手乱抓一通，最后将指缝间勾住的一撮头发贴到了眼前。看着根根油黑光亮，小夭面露疑色的歪着头不相信的揉搓几下，结果还是油黑光亮。迷糊地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甩掉碍事的头发，揉了揉迷离的双眼，眼前的脑袋还是不听话的不停乱转，她可不喜欢这么多头转圈圈，一双手“啪”的捧住一颗头。成功的小夭脸上扬起了笑容，目不转睛的含笑分辨着…

　　直到听见一声轻咳。

　　小夭才听出来，“相柳，你怎么来了？你看那有大脆饼。”

　　“你喝的太多了。”

　　小夭扭着身子，拿起不远处的酒壶没轻没重的怼到相柳唇边，“我喝了，你想喝吗？”

　　“你醉了！”

　　“骗人，我才没醉。”小夭为了证明，要将酒壶里的酒都喝了。

　　小夭刚将壶嘴放进嘴里，手中一空，就看着相柳将酒壶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相柳放下空壶，“你没醉，是酒没了，该回家了。”

　　小夭才不信他的鬼话，甩开他耍赖的坐在地上，接连捡起好几个空壶，不开心的扁着嘴，几番折腾下小夭衣襟松散，“叮叮当当”的珍珠络子掉了出来，熟门熟路滚到相柳脚下，小夭撇着嘴，懒得去捡这个养不熟的物件，“坏东西，都欺负我。”

　　相柳瞧她这幅样子无奈起来，捡起珍珠络子递给了小夭。

　　“我才不要这东西，我现在只想要你。”小夭顺势勾住相柳的脖子不肯松开。被纠缠住的相柳，只能抱起小夭。

　　相柳刚走了两步，小夭又扯着脖子大声反抗道：“我不要离开这儿。”

　　小夭一口气没喘上，头昏昏沉沉，呼吸憋闷的就像是在水下，她晕眩地满眼都是幽蓝的海水，忽然气恼道：“我想让你吻我，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吻我？”

　　小夭发觉自己没有再动，咯咯笑着，笑的笑颜如花。

　　小夭脸颊发烫地圈着相柳的脖子，又一次羞红试探地向他凑了过去。

　　两个人距离近的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小夭闭上了双眼，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吻到相柳的时候，突然酒劲上来，胸口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她侧过头将下巴抵在了相柳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相柳抱紧了小夭生怕她从自己的身上滑下去，“你…你醉了！”

　　“你怎么还结巴上了，这酒酿的太烈了。”

　　“...”

　　小夭睁开眼，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目视前方的脸颊，“相柳，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

　　小夭满意的点着头，大胆地捏起了他的脸，“你那时候好凶，板着脸还让人捆了我。还有那只傻雕，坏毛球有样学样的跟你一样凶。”小夭捂着胸口打了个酒嗝，乱七八糟的一直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