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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十二楼的窗外北风正劲,远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交汇成串。楼层很高,距离很远,打眼望去像是会闪光的深海,越看不到边际,心里就越有如倒悬。

      沈桐秋转回头,眼皮一垂,心道我可真是个棒槌。接着又瞥见床边桌上那一摞饭盒,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只是突然觉得之前说的一些话很多余。

      陈钟见沈桐秋脸色微变,说:“怎么还歧视富二代,我又不啃老。”

      “不是,我没有。”沈桐秋说着起身欲走。其实也觉得自己敏感了,跟陈钟认识时间不长,人家没必要吃个小饭桌就得给你交底,但心里不熨帖就是不熨帖。

      陈钟把饭盒盖上后用手扣着,是留人的意思。

      “过会儿没车了,给我。”沈桐秋说完,他还是扣着。

      “这还是个事儿了,”陈钟顺手将饭盒放在那摞“月子餐”旁边,没再敢支使人,又单手把折叠桌拿开,说,“等着,富二代找司机送你。”

      沈桐秋被他逗笑了,说:“可憋死你了吧。”

      “不是故意瞒你。”陈钟见他有了笑模样,才说,“主要也真没什么值得说的,我就一工地打工的,没看胳膊都打折了。再余外还有个店,卖点小玩意儿,要展开说都是车轱辘话——说没钱那扯了,要说有钱那也得分和谁比,反正不是什么精英。”

      “真要逢人就说谁谁是我爹,那傻逼吧。”陈钟又补了句,也没想着自己能把话说得这么实在。

      沈桐秋坐回床边,想了一下确实傻逼,就点了点头。

      此时窗外落了小雪,北风搅着细碎的雪片悬在空中翻腾。屋内温暖,雪片触碰到玻璃后就轻轻化开,再顺流而下。

      沈桐秋走过去用指端轻轻地碰了下窗户,冷冰冰,窗框都透着凉气。

      “过来坐着,别转圈了,头晕。”陈钟靠在床头说。

      窗外交错的霓虹映着湿润的玻璃窗,沈桐秋在窗前回身,说:“真不坐了,我又不是来串门。”说完一笑,说不清玻璃和眼睛哪一个更亮晶晶。

      陈钟看了他一眼,发完消息后把手机搁在一旁,说:“楼下双数连号,还打着双闪,应该好找。”

      “司机姓李,你上车前先问一嘴。”陈钟又补了句。

      “啊,你还真有啊?”沈桐秋把羽绒服拉锁拉到顶,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惊讶地忽闪着,声音闷闷的。

      陈钟没接他话,说:“饭盒拿上。”

      沈桐秋拎上饭盒跟他道别,下楼后果然有辆黑色商务车打着双闪,车牌双数连号,司机姓李。于是他在后座报上地址,白做了一场顶风冒雪回家的准备。

      沈桐秋给陈钟发微信道谢,道完觉得不对劲,这一回人情好像又没能还上。

      片刻后陈钟给他回消息说:“明晚早点过来,我就不点菜了。”

      司机刚上车时跟沈桐秋确认身份,又打了个电话报备说已经把人接上,除此外一路无话。车里的空调吹得沈桐秋暖烘烘,他把羽绒服脱下后团了团抱在怀里,电台音乐悠扬,此刻有些昏昏欲睡。

      沈桐秋摁着手机发语音:“明晚我得去渡上,请假一天。”

      司机没少去渡上接人,但通常只有陈钟自己上车,偶尔会跟着谢玄。听了这话便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乖得跟什么似的,少见。

      又过了会,陈钟回了个好。

      回去后刚十点,沈冬雪正打着哈欠准备锁门,就看见本应该在屋里睡觉的沈桐秋从停在门前的这辆黑色商务车里钻了出来。

      沈冬雪把人让进屋,冷风倏地袭来,她合上门从屋内反锁,望了眼掉头开走的商务车问:“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给钟哥送了个饭,然后又被他送回来了。”沈桐秋抱着羽绒服遥如实交代。

      沈冬雪问:“他的车?”

      沈桐秋说:“家里的吧,他受伤住院了,车是司机开的。”

      “家里的司机……他到底什么人啊?”沈冬雪都听得不困了。

      沈桐秋揉了揉眼睛,瞌睡还没醒全,说话都有点张不开嘴,小声说:“嗯,就小饭桌的客人啊。”

      沈冬雪叹了口气,说:“再说吧,你早点睡。”

      沈桐秋却没走,问:“姐,那谁今晚没再来吧?”

      “他敢。”沈冬雪知道沈桐秋问的是王有为。其实自那天起他就没再来露过面,沈冬雪觉得他或是觉得被陈钟摁了一下没面子,也可能是想通了不再纠缠。

      反正这人在她心里早就不会喘气儿了,挖坑埋了都嫌费事,自生自灭吧,管他呢。

      沈桐秋点点头,还是担心:“他敢再来就先报警,别忘给我打电话,反正学校离得也近,我也能顶个人不是。”

      “你姐我是谁,还能降不住这么个垃圾?别多想。”沈冬雪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单薄但不至于荏弱,一转二十年,如今好像也长成个能指望的大人了。

      这夜北风萧瑟,骤起的风吹得人心里发空。

      风也将雪片、枯枝以及红色的口号横幅都吹得没有方向,四散逃离,所以沈桐秋总觉得冬天充满了一些不能掌握。

      且不说要搬的家和要就的业,就看身`下的电热毯——拢共三档,一档基本没热乎劲,二档稍有温热,但不抵寒冬。再开三档,起先感到熨帖的温暖,时间一长又烫皮燎肉,感觉身上的水分都随之被慢慢蒸发,嘴唇起皮,喉咙干涩。

      沈桐秋洗漱完就不困了,趴着翻看陈钟的朋友圈,想要寻找此前不曾察觉的端倪。

      朋友圈半年可见,一共两条,怪不得平时没刷到过。

      分别是一盏清茶和一块刻了字的石头。

      怎么这么岁月静好,像个小老头儿。

      沈桐秋把两张图来回滑着看,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锁了屏。没趴一会肚子就被烫热了,他又翻了个身,跟烙饼似的。而后想了又想,还是把五百块钱用微信转回了陈钟。

      陈钟正闲的在手机上打麻将,看到沈桐秋的消息便退了出去。

      除了五百块,还附有一段较为官方的留言,说钱还是不收了,但小饭桌的大门随时向他敞开,就当还他人情,最后祝他早日康复。

      本来陈钟这几天就在医院里憋得上火,看了这条消息后更烦,没来由的。但又挑不出沈桐秋的理,回了个“行”后,便把手机摔在一边。

      隔壁床大爷的鼾声和窗外的北风此起彼伏,毫无诗意地乱人心弦。陈钟又拿起手机发语音:“明晚出来。”

      另一头的谢玄直接打了语音过来:“我特么还以为你就势皈依了。”

      就什么势,一说这个更上火,陈钟顺手摸了把后脑勺,寸头已成往事。

      “去渡上,明晚来人民医院接着我,十二楼。”陈钟说。

      谢玄问:“我去,钟哥你什么情况啊?”

      陈钟冷漠地回答:“兼职黄金矿工兼出工伤了。”

      同是冬夜北风,吹到市区后不但不显萧瑟,反倒像卷起了一袭星火,倏忽间烧出来一城的流光溢彩。

      这座城市就是这样,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刻“渡上”二字悬于独栋楼顶,招摇地亮着。

      陈钟吊着胳膊一路走到卡座。再加上他身量高,又长得好,在光线尤其差的环境下也吸引了不少目光。陈钟倒是一脸的没所谓。

      “靠,钟哥你这真假的,怎么回事儿啊,一把年纪了不会还学人家热血少年吧?”赵润涛原本一个人靠在卡座,懒得都快流地下去了,扫眼一看见陈钟吊着胳膊,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谢玄把他摁下,又给陈钟代言:“给陈叔打工打出工伤了,你能不能别喊。”

      “我说呢,咱几个数你最稳当,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赵润涛刚拿起酒往陈钟杯里添,看着他胳膊上厚厚的石膏又放下了,“酒今晚就省了。”

      “嗯。”陈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四下打量。

      谢玄接过酒给自己倒上,看着陈钟说:“……真是身残志坚,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励志,怪可怜人的。”

      音浪喧天,不过坐一排沙发上的人说话还不至于听不见,但陈钟没说话。赵润涛想起来上回坐过来那小孩儿,有点懂了。扬手招呼过来了一服务生,又不知道怎么问,扭头说:“哎对,他叫什么名儿?”

      没等那俩人答话,眼前的服务生先开口:“找桐桐?”

      陈钟瞥他一眼,胸牌上写着实习生黄程程。

      上次沈桐秋上他们桌的事儿黄程程还记得,打量了下眼前的仨人,拿不准哪个是沈桐秋的发模,便说:“今天没有他的班。”

      陈钟脸色不太好看:“请假了?”

      “没说,具体的不清楚。”黄程程抱着托盘扭头就走,心说什么朋友啊戾气这么重,就这还能当发模,沈桐秋是不是偷着学编瞎话了。

      陈钟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坐得是四平八稳。

      “涛子,你看他是不是急了。”谢玄小声和赵润涛说。

      指间的烟燃了半截,被提前摁灭。

      陈钟站起来说要先走,谢玄看了眼茶几,横不能酒驾,便说:“我俩都喝了,着什么急啊,等司机来了再走。”

      陈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司机打电话,但也坐不住了,翻着微信通讯录播了个语音过去。

      司机办事效率高,通常接电话的速度也快,这次却响了好几次提示音,直至陈钟走出渡上大门电话才接通。

      “李哥,渡上。”陈钟压着火报了地址。

      陈钟此刻单穿一件短袖,正吊着胳膊站在门口吹冷风。保安见此情形多看了几眼确定没喝多,就觉得也正常,反正这些人不是开车也都有车接车送,也没多过问。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几秒钟后才说:“哥,你是不是打错了。”

      陈钟看了下手机,原来打到沈桐秋那去了。司机的微信名叫“神车手MR.Li”,他觉得还挺活泼就一直没改备注,结果和沈桐秋的名字挨着,也没细看就拨过去了。

      也算拨得正好吧。

      陈钟没解释,直接说:“我在渡上,你不是上班么,人呢?”

      “有点事。”沈桐秋说。

      陈钟把通话后台,给神车手发了条微信,又回大堂坐下了。

      “问一句答一句,多说句话有人罚你款还是怎么?”陈钟语气不怎么好。

      “没有啊。”沈桐秋回他。

      其实就算是不想来,随便编个借口又怎么了。

      陈钟沉了声:“行,那就这样,有事儿说话。”

      沈桐秋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刚叫了声哥,电话就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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