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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只燃了半截的烟被陈钟直接用手捻灭。

      星火明灭后,揉搓出些枯黄的烟丝。

      “贾清,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

      沈桐秋缩在门前的台阶上听陈钟这么说道,语气好像有些不耐烦,心说怎么又是他。

      贾清卸了戏妆前后判若两人,现在打量着模样周正,眉宇间还带点英气。

      “钟哥,我就是——”贾清顿了顿说,“就是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

      即便今晚许桥没多说这事儿,陈钟也猜出个大概。他烦躁地转着打火机,说:“嗯,想说这么句话就跟踪我,想当主角就使绊子?别叫我哥,担不起。”

      沈桐秋扶着砖墙不断地恍然大悟,期间不忘捂着手机屏的亮光看了眼时间,距离零点只差几分钟,应该是赶不上了。其实心里是有点想责备陈钟的,怎么不早说?但见他被贾清烦得一脑门子官司,又按捺住了,不敢贸然上前。

      贾清听后笑了,歪头看他,坦然承认道:“说得没错,不过……你就这么喜欢他?现在就只有他能叫你哥了是么,那我呢,我算什么?”

      沈桐秋刚才站得有点累,于是靠着门槛抱腿坐下了。听了这话他不由得一愣,跟自己推测的单恋好像出现了偏差,接着探出半个脑袋继续观望,心里开始变得没底儿。

      还差点以为友谊真的不再纯粹了。沈桐秋的脑门往膝盖上一磕,暗自默念:这样才好呢。

      但他此刻却感觉心脏在无边下坠,脑海里也开始不着边际。沈桐秋望过去,看着此刻的陈钟愈发像那片隐入黑夜的叶片,不是很好琢磨,让人无端发慌。

      刚才贾清最后那几个字是打着颤说的,音调被夜风吹乱。

      陈钟算是听够了,很直接地说:“算什么你不知道?是我感情上给你错觉了还是我什么时候把你睡了,能说得出来也行。再有,剧社门口那回,你问他的是人话么,一遍又一遍的,是不是给你脸了?”

      贾清眼眶通红,忽略他前半段问话,只是反驳:“怎么就不是人话了,按你的意思那也不是人事儿?你敢说你没睡——”

      “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陈钟蹙着眉打断他,“再这么没数儿下去,我不敢保证不和你动手。”

      陈钟后退着骂了一声。

      只见贾清猛地跪在他面前,伸手拽陈钟衣角,颤声问:“钟哥,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不行?明明你以前那么帮我……”

      说到这,贾清垂下了头,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以前没有为什么,现在有了。”陈钟没有伸手扶他哪怕一下,只是冷淡地说,“人在这世上求不得的事儿多了去了,多是图个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再看你呢?还觉得自己挺伟大,挺孤注一掷是么,大半夜过来上赶着找骂。”

      “你这样的人,我看不上。”陈钟又退了一步,沉声说,“帮你是出于情理道义,换别人也一样,除此外我自认没给你留什么想象空间。以后别再过来了,更别让我知道你又找他说了什么不入耳的,到时我不会像今天这么跟你好好说话。”

      沈桐秋被刚才这阵势吓一跳,表白不都是单膝跪地么,贾清这也太惨烈了。他咬着下嘴唇轻轻磋磨,刚才的偏差复又回到正轨。

      于是沈桐秋把剧本放在一旁,扣着牛仔裤的破洞毛边开始琢磨——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看来陈钟跟他确实没有那种关系,而且好像还提到了自己。

      虽然没说到名字,全程都是用“他”代替——包括一开始喜欢的那个“他”。但沈桐秋不敢断言前后指代一致,只因那句换别人也一样的情理道义,他考虑或许类似于自己和陈钟的往日恩情。

      真是笔糊涂账,沈桐秋迟迟盘算不透。

      他坐在原地,望着陈钟说罢冷酷地转身离开。前不远是家里的白色丁香花,正越过围墙,轻轻摇曳。

      沈桐秋不太想和贾清打照面,少不了麻烦。直至贾清跪够了走远,沈桐秋才支着膝盖起身。虽说春日气温回暖,但夜里还是凉。沈桐秋跺了跺脚,又搓了搓脸,感觉快要被凉意浸透,脸都是木的。

      窄窄一条胡同,好像有的路面踩不到底,有的地方亮了红灯似的。抬眼望去,家门近在眼前,沈桐秋却怀抱着似有千斤重的心思,把这几步路走得丢魂落魄。

      他竟陡升出了一些不敢细想的期望与担忧。

      陈钟刚脱了衣服要去洗澡,只听得窗棂响了两声,望着隐约有个人影,可别是贾清翻墙进来了。

      他套上睡袍推开半扇窗,迎面的却是一簇白色丁香。

      “哥,祝你昨天生日快乐。”沈桐秋把被咖啡染花的白卫衣换了个面穿,夜风轻抚刘海儿,他举着花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陈钟把花接过来,却没放开他冰凉的手。

      后半夜万籁俱静,连夹道里的野猫都做了好几梦。

      此刻皓月当空,晚风混杂花香,还有稍许酒气。

      沈桐秋一时语塞,再次犯了上回没走一步看两步的错误,有点不知从何解释。就只是支应着笑了笑,下嘴唇被他刚才想事儿时磨得透红晶亮。

      陈钟把胳膊支在窗台,另一手紧握着沈桐秋的手腕,不让他挪步分毫,问道:“礼物就这一样?”

      “你又没告诉我,现在想起来挑理了,”沈桐秋听他说这话有点来气,把胳膊往回拽了一下说,“晚了。”

      沈桐秋说完开始环顾四周——迎春娇俏,牡丹富贵,其他的红花绿柳更是不搭他,横不能上房去摘天上的星星吧。

      “嗯,这个是我的错。”陈钟喝酒不上脸,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干脆地认错。

      沈桐秋没料想到他能顺势认错,不由得一愣,才说:“哥,你先松开。”

      “等会儿。”陈钟松开他后,回身把屋里灯关了,又来到窗边。这回没有掣肘他,陈钟用胳膊撑着窗台,目光与沈桐秋平行。

      院子里的声控灯早已熄灭,这回连屋内唯一的光源也断绝。只剩这夜里如水的月色,和流转的星河。屋檐下的人眨了眨眼,似能当做倒影。

      “沈桐秋,”陈钟望着他低声问,“我会没会错意?”

      沈桐秋本来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直往陈钟睡袍的开领处来回巡睃。

      听了这话又觉得委屈,他今天晚上坐在别人家门口当了小半宿的石狮子,不就是忙着天人交战,思虑自己到底会没会错意吗?怎么陈钟张口先把自己台词抢了。

      “我先说,你等会儿。”沈桐秋让这盘糊涂账憋闷得难受,问道,“你帮我也是出于情理道义吗?”

      陈钟跟他一样,不答,只问:“刚才看见了?”

      沈桐秋点了点头。

      “那你没听懂?”陈钟伸手揽过沈桐秋的脖颈,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一把。

      说话间沈桐秋不小心踩翻了脚下的花盆,院儿内的声控灯随之亮起。陈钟见他脸红红的,一边惊慌地往后躲,又心虚地左顾右盼,好像夜闯空门时猛然被人撞破。

      此时夜已深,但这个院儿里还睡着另外俩人。陈钟又等了三五秒,待灯光暗下后再次伸手把人揽过来,擦着沈桐秋的耳畔说:“咱家的丁香是挺好看,你都送我花了,那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陈钟跟沈桐秋拉开距离,看着他说:“还想要片梧桐叶,行么。”

      “那你等秋风扫吧,我可够不着。”沈桐秋说得轻松,但脸上愁眉不展。

      他刚才抬手试图推开陈钟的肩,却一直没有收回,就这么搭着。

      难道那个“他”,真的是自己?

      沈桐秋一时又不知是喜是忧。

      陈钟握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摩挲着说:“街上的不要。”

      沈桐秋咬着下嘴唇沉默,站得脚下要生根似的。

      倘是一旦应了,对此前的生来和既定无疑是颠覆性的改换。当下只觉得做人好难,倒不如顺势真当棵树得了,但他也不想长在街上,院儿里就刚好。有围墙有人气儿,还能看方老板打太极。

      “走什么神儿,说话。”陈钟等了沈桐秋半天也没出个声,但也没真想让他说出个什么来。得要看是什么事儿,这时候并不觉得磨烦。

      陈钟上次从西北回来,就把那块因为某些原因雕错的绿砚随手放在窗台,干脆当烟灰缸用了。

      这时他把砚台翻了过来,底下压了枝淡粉色的垂丝海棠,花瓣和叶都还鲜亮着,折痕也新。如果要当个干花书签,那还早着成型。

      “沈桐秋,我不当你是默认,沉默在我这不好使,以后想好了再说。”陈钟把未成型的书签递给沈桐秋,“饭店院子里长的,拿着就当是和我把生日这天一块儿过了。”他看着沈桐秋愁容不散的,故意开玩笑说:“咱俩进度还挺快,这就开始互相送花了。”

      沈桐秋把海棠接过来,又看了眼躺在窗台上的丁香。

      之前觉得迎春娇俏,牡丹富贵,此刻再看眼前——白色丁香是家,垂丝海棠则是他的新一岁。

      原来还可以不设形容,只有意义。

      沈桐秋心头一动,恍若秋风吹过,梧桐叶落。

      但沈桐秋越想,心里越容不下这事儿,突然开口问道:“哥,你到底帮了他什么啊。”

      陈钟被他问笑了,说:“现在就开始审我了?”

      沈桐秋让他说得无端耳根一热,也是这时才惊觉大半夜的,自己已经趴人家窗户半天了。

      “突然好困,我回屋睡觉了。”沈桐秋半路又反悔不想听,说完拿着海棠就回了书房里间。一回身,白色卫衣上成片的咖啡渍全露给人看了。

      “桐桐,”陈钟叫住他,“你那琴多久没见天日了,拿出来给我来个生日快乐歌。”

      沈桐秋回身后跟陈钟对上目光后又垂眸,有点闪躲:“还是不了吧哥,我那是京胡,不太对路。”

      “那留着,以后换个日子。”陈钟说。

      陈钟后来在书房找了个花瓶,把丁香插上后摆在客厅,刚拿出手机想拍个照,才看见邮箱新增了一封未读。

      是陈钟找人从陈鸿平公司调的一份员工简历,证件照中的男人是司机一职,大概五年前离职。

      遥想五年前的夏天,当时陈钟正忙于美院的毕业展。他只知道家里司机出了重大交通事故,后来就换成了现在的李叔。

      后来陈钟去查了案件的判决文书——高速上大巴车为躲闪突然变道的轿车,撞到了波形护栏,乘客有死亡。他本不觉得会这么巧,但时间和事件都太相近。

      直至在文书中看到了“大巴车乘客均系某民间剧团成员”,他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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