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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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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那天回家前,沈桐秋正在岭山剧社门口低着头发消息,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人,悠悠地开口问他:“你跟陈钟,你俩什么关系?”
沈桐秋猛一抬头吓得后退了半步。这人是平常的打扮,但脸上的戏妆还没卸,在夜里冷不丁地看上一眼,感觉他直冒鬼气似的,忒吓人。
“啊?”沈桐秋没反应过来。
这人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打量着沈桐秋。
沈桐秋往后一躲,趴在树干后面,再看这人应该是刚才台上的龙套。
“行吧,原来是这一型的。”他语气很轻蔑,“他干得你是有多爽?看你那副离不了他的样儿,恶不恶心啊?”末尾几个字是咬着牙说的,他接着向沈桐秋凑近,像打量个什么物件似的。
很荒唐的一番羞辱,沈桐秋的耳朵腾地烧了起来,觉得莫名其妙,又生气。他当下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难道要说想□□的人是你吧?
可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口,膝盖也正疼着,还得等陈钟下来一起回家。
这人个子不高,但这一行的定是身手不凡。沈桐秋思量过后觉得打是打不过了,就存心想气他。
沈桐秋把脸转向一旁,躲着说:“其实类似的问题你也可以去问钟哥,不会是不敢吧?”
“你先回去问问陈钟——”这人上手要把沈桐秋的脸掰过来,却被一把搡开,地面很滑,他没防备地趔趄了几步,又接着说道,“问问他认不认贾清。”
待人走后,沈桐秋靠着树干定了定神。上冻的路面说不上干净,冰里也混杂着灰尘。他感觉腿都快冻麻了,轻轻地来回踱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脚下好像垫着个什么似的。
沈桐秋尽量让膝盖不打弯,俯身看过去——是零星的几个银色长螺丝,静静地躺在冰面,被月色和路灯照耀。
应该是刚才推搡时从他兜里掉落的。联想到刚才台上出事,沈桐秋不禁心生疑虑。
可他又是谁呢?贾清?
或许是刚才看到陈钟抱他了,才说的那种话。
所以,贾清是跟陈钟是有什么关系吗?
经此一役,沈桐秋除了感觉到被冒犯,还有一些疑虑。那天在书房给陈钟螺丝时顺带打探了一嘴,但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也就这么揭过了。
还是考虑不周,没料到今天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上演。
不过,沈桐秋和贾清的对话监控自然是录不上。
在回家路上,陈钟还是问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当时太过冲击,说的什么到现在沈桐秋也能一字不差地调取记忆。可是,那些话又让他该怎么开口?
刚才在剧社后台走廊,陈钟没问出话来直接把他推墙上了,搞得沈桐秋心有余悸。倒也不像是要打他,可钟哥是真生气了。
到底说还是不说,沈桐秋和陈钟并肩走在观月里胡同,望着被风吹得打转的自行车蹬子都像是天平两端在来回摇摆。
于是沈桐秋触景感怀,不由得轻叹一声。
苍了天了,这真的很难说出口。
沈桐秋心说不然避重就轻随便说几句好了。
“行,不用说了。”
沈桐秋被陈钟打断了思绪。
陈钟说完后步伐迈得稍快,好像一瞬间就跟他错开了距离。
临走前陈钟把视频拷下来发给了陈岭,但切掉了前面和沈桐秋推搡那段。
谢玄还给他去了个电话,这视频估计也能救陈岭于水火,还说让他快别绝食了,临饿死前也得先把这孙子办了。
只是谢玄有所不知,陈岭早就改换了招数。
既然许桥不肯见他,自是不会让他回家的,连门锁密码都换了。
陈岭空有一张小区门禁卡,但进不了许桥家门,就好比隔着那银河的距离。而且许桥也是有点犯轴,最近还闹着要彻底关张,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办了。
于是陈岭捡起了他早前的攀岩技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直接翻过不算高的围墙,打算一跃进到许桥家院里。
正骑墙头上呢,忽地眼前白光一片。
是巡逻的保安拿着高瓦数的手电筒照了过来,紧接着爆喝一声:“来活儿了兄弟们!”
最后还是许桥出来把他给解救了,说他忘带钥匙,自己又睡得太沉,没能被叫醒。
陈岭骑在墙头感动得要死,朝他喊道:“就知道你还爱我!快让我瞧瞧脸怎么样了?”
许桥扎了个丸子头,在灯下也能看清那道口子自眉尾划至耳廓上方,已经结痂。
“我真丢不起这个人,赶紧下来,从大门进。”
就这样,许桥把他领进了家里。
到家之后许桥定睛一瞧,怎么陈岭瘦了一圈?看来所言非虚,还真他妈绝食了!气得他扬手就往陈岭脸上扇,而陈岭站得倍儿直,躲也不躲。
“只要能见你,能让你振作起来,我去死都行。”陈岭说完把许桥往怀里揽,想去亲他那道疤,许桥又拼死抵抗。
几番来回后,二人已然折腾得精疲力尽。
接着开始在家抱头痛哭。
“大概这样,后面的就不好赘述了。”
陈岭在院子里躲着许桥打电话,在谢玄的追问之下详尽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总的来说是正事儿没办半点儿。
“……我操了,”谢玄听得是目瞪口呆,“你俩是不是非主流啊?”
陈岭不屑:“是你不懂爱情,不说了,我先看视频去。”
刚才说到一半,陈钟听不下去先走了。谢玄开着免提,在电脑前玩起了扫雷,死得很快,一把接着一把。
小雯在一旁等着锁门,也被迫跟着听完了全程。她所学的京剧是程式化的艺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有固定标准,她人也保守单纯。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多程式外的事情。
“玄总,你们以后常来哈。”小雯真诚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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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些天,雨丝风片,后海冰融,垂柳染绿了天际。家中院子里的丁香也冒出了白色花苞,但不知何时会悄然绽开。
春天里,市区的天还没彻底暗下,却早有一道蛾眉月细细地挂着。像是用金针银线绣成似的。
这个天未暗灯未点的时候,沈桐秋已经和黄程程在烧烤店里各自喝了两瓶半。
这次再见黄程程,是为他升职一事吃饭庆贺。
如今黄程程当上了小组长,却觉着他好像有些消瘦,也没以前有活力了。沈桐秋问他最近是不是太累,黄程程想了一想,说估计是上夜班熬的。
“桐桐,你实习工作落听了?感觉有好久没来渡上了,上回还有人打听你呢。”黄程程问。
“打听我干嘛,”沈桐秋再往下咽酒已经有些困难,“主要是前些天膝盖不允许,不过等我实习了估计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两头顾了。”
黄程程拿鸡翅的手一顿,正经地解释道:“就打听你怎么没来了呗,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沈桐秋表示认可,再一抬头觉得黄程程眼神怪怪的,冲他眼前晃了晃手,问:“小黄,你不会是喝了多吧,怎么还不如我。”
“你过来点儿。”烧烤店里渐渐开始上人,黄程程眨了眨眼睛示意他。
沈桐秋一手举着五花肉,不明所以地把头凑过去,俩人的脑袋交错着抵在一起。
“你膝盖……”黄程程小声问,“受伤了?”
“我还以为你家拆迁了,怕露富不能大声说话。”沈桐秋无语地直起腰,然后低翻找了一会手机相册递给他,“之前拍的,没破皮,就是骨头磕得有点疼。”
黄程程接过来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接着又是一脸的不可言说。
“陈钟这个不是人的!”黄程程终究没忍住骂了出口,同时恨铁不成钢,“上次为你脖子那事儿我就找过他,现在又让你受伤!他到底属什么的,节制一点会死吗?”
沈桐秋直接愣住,手里五花肉串上的油滴落在牛仔裤上。他顾不上擦,难以置信地问道:“小黄,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脖子那事儿?”沈桐秋摸了摸颈侧,回想起现代车里的一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接着问,“我的天啊,你找钟哥说什么了?”
“骂了他一顿呗,还能说什么,让他知道发疯也得挑挑时候。”黄程程喝了口酒,愤怒中还有怅然,“你从跟了他以后就今天青一块后天紫一块的,当我看不见?我跟你说,有钱人都他妈一个样,你要收受了他的好处,就得在这方面千百倍奉还,靠,他妈的根本不拿人当人看。”
沈桐秋两眼一抹黑,同时不忘脸红,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但他转念一想,这事儿虽是跟贾清的性质不同,但其落点都差不多。
“钟哥听了没打你吗?”沈桐秋有些担心。
“沈桐秋!你已经被恋爱蚕食了大脑!”黄程程怒了,“我不管你了总行了吧,快去谈吧,把人谈傻,把脖子谈青腿谈废,再把彼此都谈得——”他说到这一时词穷,问道:“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夜不能寐?”沈桐秋都听笑了,但没有着急自证清白,反而琢磨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有些狐疑,“小黄,你好像有些过度的感同身受,不会是抑郁了吧?”
“桐桐,你好像有些过度的报复心理,”黄程程干了杯中酒,“我说他发疯你就猜我抑郁?”
沈桐秋稍稍放心,给黄程程添了酒。
黄程程是沈桐秋的好朋友,而且跟贾清说那些话的出发点根本不同。他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解释:“钟哥拿我挺好的,不存在你说的这种关系,我俩什么都没有。脖子是被我姐前男友掐了,这事儿都过去了你别问,然后膝盖是从楼梯上摔了——小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想,但真的不是那样,你别再误会钟哥了。”
“他是我哥。”沈桐秋又笃定地补了一句。
黄程程转着酒杯,一言不发,看着沈桐秋一脸诚恳地解释,但却不是为自己。
“你最好一直这么肯定。”不让问拉倒,黄程程咬着鸡翅瞪他。
但黄程程打心眼里相信他不是会编这种瞎话的人,至于陈钟么——唉,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有空琢磨别人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沈桐秋听了黄程程的话,又硬灌了半杯啤酒。
肯定吗?沈桐秋望着透明的玻璃杯底,屏蔽耳畔嘈杂人声,若有所思。
他前两天刚在半轮月碰了一鼻子灰,边往家走边想开除陈钟的哥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