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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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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仍未停息,安全港的大海都灰蒙蒙的,一切都蒙上一层冷色调,库房的灰色水泥墙在这种天气里更显灰败。
“这里!这里!”比恩披上雨披,从议事厅一路小跑,指挥他们将车停进车库整修。棚布成了鼓面,棚顶被豆大的雨点敲响,比恩不得不扯着嗓门说话:“你们这趟意外旅途花的可真够久的,都够我们再去端一个实验点。文斯这两天正带着那十几个孩子适应安全港的生活。”
“多萝西,你脸怎么回事?和谁打架了?”比恩惊奇指向多萝西脸颊,米娅下手太狠,留下的抓痕还没有消退:“你赢了没有?”
多萝西和后退两步的米娅对视一眼:“小事啦,我们途中也去砸了一个商队的场子。”
托马斯、纽特和煎锅急不可耐围住比恩,问他米诺在哪里。比恩抬头看向棚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几双期待的眼睛,无处安放的手忙着挤掉被打湿的胡子里的水分:“我知道你们不一定能接受,但是······抱歉,我们没有找到他。我们问过那些孩子有没有见过米诺,孩子们说米诺和索尼娅他们是实验部的重点关注对象,在实验区只停留几天就又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我们只能慢慢排查,找出他们到底被带去哪里。”
比恩说得很慢,给这些满怀期待,远程跋涉归来的疲惫孩子一点接受时间:“我们已经有了下一个目标,文斯说补充完物资就可以再出发。”
“知道了。”托马斯眼神黯淡,全力冲刺到终点,却被告知赛程加长,自己离终点尚遥遥无期的滋味太难受。
“你们都很累了吧,今天又下雨,你们回帐篷休息就好。我们真的很抱歉。”比恩最后拥抱他们表示歉意。
哈莉特听到这个结果,松开紧握多萝西的手,说她就先跟豪尔赫离开去维修他们带回来的宝贝车辆,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失落情绪。多萝西捏捏她手心,表示安慰。
“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只是实验部太狡猾。我们······我们会等下次机会。”纽特知道这件事上谁都不应该被责备,或者说在旅途中每次尝试着问起米诺的情况,对面都闪烁其词不予回应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个结局。只是在这场艰难的旅途里,他们太需要一些信念支撑自己向前走了。
“比恩,这些是原来在商队里的孩子。”维克适时将三个孩子推上前:“他们需要合身衣服和饱餐一顿,由你安排。”
“哦,哦,好的。”比恩带着孩子离开,又转头叮嘱:“雨天你们注意脚下,放心,雨不会下太久。”
“我去顶约尔和格洛丽亚的班,这个天气约尔应该不太好受。”多萝西也同他们道别,维克跟上她,两人顶着雨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
“他们会和好的吧?”煎锅看着多萝西在雨中疾走,有些不确定。要是有人用维克那个力道扇他两巴掌,他大概得和那个人厮打一架再考虑要不要和好。可是他又不了解维克和多萝西感情到底深厚到什么地步,好奇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该如何相处。
“谁知道呢。”纽特跟着托马斯去找文斯了解具体情况,经过煎锅身边轻推他一把示意别看了。
托马斯听出纽特语气僵硬,而他也并不瞎,知道他别扭的原因,嘴痒模仿一句:“谁知道呢~”
“嘿!”
“别担心了,看得出来多他俩对对方都没有想法。”托马斯眼疾手快,转身接过纽特的拳头。
“你们在说什么啊?”煎锅跟上他俩,只听了个大概。
多萝西掀开医疗帐篷帘帐,约尔躺在病床上,两条小腿分别贴了两剂药膏。格洛丽亚坐在床边给他念书缓解痛苦,看见面色不善走进来的两人:“你俩怎么了?朵拉你的脸?!维克干的?”
“行行好格洛丽亚,我又不是小姑娘,怎么会挠她的脸。”维克脱掉湿得“嗒、嗒”往下滴水的冲锋衣,将外套挂上衣架:“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们来接班。”
“你们怎么了?平时不打起来就好了,今天整的和陌生人似的。”约尔撑起身体靠上床架,看走到房间另一边的多萝西。
格洛丽亚合上书本,扶起约尔:“走吧,腾地方出来!”
“你一个人可以吗?外面下雨。”维克帮着支撑约尔身体:“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们两可以。连实验部都逃出来了,这世界上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你们还是先解决问题吧,沟通能解决的事情,就别闹到双方都后退不了的地步才后悔。”约尔僵着腿,依靠格洛丽亚亦步亦趋向前走。
格洛丽亚一边支撑着约尔,一边说:“朵拉,祛疤膏在柜子第三格,记得涂!”
“知道啦,你们小心。”多萝西目送他们离开,去柜子翻找药膏。
维克站在桌前,因为突然安静的医疗帐篷有些手足无措。多萝西没有理会他的挣扎,不管怎么说他先动的手就是他理亏。而且在开口之前,维克也应该想想明白,他的怒气到底是冲着没有走出玛丽莲死亡的她,还是对同样被困在另一场死亡逃脱不得的他自己?
“抱歉。”维克道歉的声音底气不足,承认自己的发怒并非全而是因为对多萝西的恨铁不成钢,相反,更多的是想打醒他自己。
“如果玛丽在这里,我们应该要开始一遍遍重新叙述自己的病症了。”多萝西拉过凳子坐下:“她应该会对我们的懦弱很失望。”真是奇怪啊,她明明亲眼见证了玛丽裹着帆布被埋进山谷,却总是忘记玛丽已经离开这一事实,好像玛丽只是忙任务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回来。每次发生她始料未及的事情,都还是想着没关系,玛丽回来会处理好一切。
她真的被玛丽庇护了太久太久,久到她根本无法接受玛丽已经离世。
“那你还想讲吗?说实话,我有点讲累了。”维克轻扯手上的皮筋:“一次次回顾过去,除了让我讲起悲惨故事来顺口一点,到真遇上事了,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更糟了吧,你以前打的还是自己。”多萝西找出太妃糖丢进嘴里,分给维克两颗:“我要去向小鸟小姐告状。”
“你这招糊弄糊弄纽特就行了,别糊弄我。”维克嫌弃地拈起太妃糖,丢进口袋里:“怎么?让她来梦里找我?求之不得。”
“我什么时候糊弄他了?你提纽特干什么?”维克意外提起纽特,惊得多萝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维克笑了笑:“连你兜里最后一颗糖果也想骗完的人很多,愿意将糖存下来和你一起吃的人却很少,每次收到你的糖还都能当稀世珍宝的人就更少。”
多萝西当然明白维克的话是什么意思,长久以来她习惯于将付出善意作为与人结交的门票,认为到了险境对方念着点旧好不踩她一脚就行,更别提能有什么正向回馈的感情。
而纽特,她付出的每一块糖果,他都会用远超所值的善意来回报。何况他不止会存着糖和她一起吃,还会被几颗糖骗得以为她是什么值得特别对待的人。
都说真心换真心,可是乍接到一颗赤诚真心,她第一反应竟是觉得烫手而不知道该不该接的茫然无措。
“你说要是她们是闪焰症发作的样子来我们梦里,我们认得出来吗?还是说人的灵魂不会感染闪焰症,她们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来看我们?”多萝西嚼碎糖果,黏腻的太妃糖浆糊住喉咙,难受得很,噎得她红了眼眶。
维克掰着手指思考:“不是说灵魂就是逝者在人们记忆中的样子吗?那绝对不是感染的样子,是我们一眼就能在梦里认出来的样子。”
“既然我们都不想再进行理论治疗,那这次就算咱们都犯错,两两抵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维克撑着桌子:“下雨天是休息日,应该也没什么人需要医疗帮助。剪刀石头布轮流值班?”
“赢的白班,输的夜班?”
“剪刀石头布!”维克出其不意喊出口诀,多萝西没反应过来,慢了两拍才伸出拳头,对上维克已经出好的剪刀。
“运气不错嗷。”维克伸手想揉揉多萝西头发,多萝西一歪脖子躲开,还毫不留情地拍掉他手掌。
“真不讲情面诶你。”维克取走外套,临到门口又折回来,向多萝西伸开双臂:“要不要大哥抱抱你?借你点力量。”
多萝西抬脚虚踢他一脚:“滚滚滚,你还不如让我把巴掌扇回来来得实在。”
“先走了,晚上再来给你来送饭。”维克冲进雨里,看方向是向石碑而去。维克总说自己不爱吃糖,然后将糖省下来放在小鸟小姐的名字之下。
好像这样就能代替过去的自己,带给已逝的朋友一点补偿。
多萝西继续整理玛丽的笔记,每标记出一处玛丽猜想,但未来得及做实验证实的想法,就意识到一点这个人真的不会再回来。因为每次她埋首书册,低声询问玛丽这个标记太简略到底该怎么理解时,都没有人再说着“让我看看”,接过书册指为她指点迷津了。
“多萝西?我能进来吗?”听到询问,多萝西从笔记本里猛地抬起头,脖子不适应突然变化的姿势,“嘎嘣”一声抽了筋。
微黄的书页在痛到泪眼朦胧的双眼里黄糊糊一团,多萝西按着脖子将头抵在书桌边缘,暂时不敢变换别的姿势:“把饭放下就好,我等会吃。”
杂乱脚步声后,是一只微热的手贴上多萝西后颈,轻轻按揉:“好点没有?”
“纽特?”多萝西直觉鸡皮疙瘩一路从脖颈冒到尾椎骨,不知道是俯身导致的供血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脖子到耳朵尖红成一片。
“嗯,是我。”纽特回应,手里没停,又问:“好点没有?”
“好多了好多了。”多萝西慌张回答,这次额头被宽大手掌托着慢慢抬起,看她能自如活动脖子,纽特才松一口气。
雨早已经停止,水泥灰的乌云被铺天盖地的霞光取代,工作到现在多萝西已经饥肠辘辘,扒拉过饭盒干饭。她不傻,维克说的那句话再加上让纽特顶替他来送饭,意思就是推他俩一把。
维克似乎把自己代入了青春校园喜剧里暧昧男女主的兄长角色,而且乐此不疲。
饭盒边还放着两朵绒布玫瑰,荧光绿的枝条和暗红的花瓣搭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至廉价:“这是谁做的?还蛮好看的。”
物资匮乏情况下不能要求太多,抛去配色不谈,这两支玫瑰制作得可以说是精细。花瓣层层叠叠,瓣尖蜷曲的弧度都很自然,要不是手捻上去是绒布手感,多萝西还真以为是从荒地的哪个角落长出的奇怪品种。
八岁时父母因为工作错过她的生日,第二天在她床头放的道歉花束是她收到过的最后一次花,从那以后多萝西再没收到过和“花”搭边的东西。
“我看到仓库里有些衣服已经坏得穿不了,就试试看按照想起来的记忆做点手工,反正今天下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对吧。米娅和伊芙琳都很喜欢,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的。”纽特的脸红到和多萝西不相上下,斜靠在桌边,低头挠着后脖颈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实际嘴角已经因为多萝西对绒布玫瑰的爱不释手咧到耳朵根。
“谢谢,我很喜欢。”多萝西找出一个空了的药剂玻璃瓶,将绒布玫瑰插进去。
“你在忙什么?血清的研究工作吗?”纽特瞥见桌上的两本笔记:“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多萝西推过本子,纽特捧起她的笔记本,眯眼皱眉看得认真,看样子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他知道每个药剂名称和原理,进修进修也能做干将的医生之一。
如果他没有盯着两行字看那么久的话。
不用想也知道,纽特只是为自己能在医疗帐篷多待点时间找了一个借口。
“你也觉得玛丽这个猜想很有可能对不对?闪焰症在变异,人类的基因也会为了生存发生进化。”多萝西觉得好玩,随口提起不知道第几页反正不在最后一页的内容,得到纽特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再打躲避球已经没有意义,比起在犹豫徘徊浪费时间,她更喜欢直奔既定的结局:“纽特,你是不是喜欢我?”
维克说得对,能几颗糖就被她骗到真心的人太少了,能抓住就不放过。
真心烫手,但她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