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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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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车的“风油”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荒地罕见地阴了天气,狂风卷起黄沙,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刀劈斧砍的骇人声响。
“可能会有暴雨。”豪尔赫打开远光灯,通过通讯器提醒后面车上的司机布伦达。
“收到,我们应该不会倒霉到遇到雷暴吧?”布伦达全神贯注,跟紧在沙尘中前方时隐时现的车辆。
“那倒不至于这么倒霉······”多萝西撑着下巴看外界天地浑黄一片,话音刚落天空降下一道霹雳,豪尔赫的声音在通讯器那头时断时续:“看——刺啦——刺啦——运气——”
多萝西抿嘴耷拉下唇角,不想对自己的糟糕运气发表任何看法。
布伦达安慰她:“只有一声雷,说不定只是暴雨的前奏,不是雷暴。”
天公闻言不服气,偏要证明似的,紫光闪电从天而降,携着惊雷不期而至。
“多萝西,下次少说话吧还是。你以前就······”托马斯按着前座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前方情况如何,顺嘴说道,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完全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后半句因为缺失的记忆压根无法续上。他止住话头,转而问:“那我们还能如期回安全港吗?要不要找个地方躲雷暴?”
“没关系,这场雷暴没有那么严重,小心就好。”布伦达回答,将托马斯的脑袋按回后座:“不要挡到司机视线,这才比较危险。”
多萝西双手抱臂背身而坐:“说得你运气就特别好一样,明明以前训练期,总评的时候有好几回都因为零点几分被那个谁压一头。”
“哪个谁?”托马斯挠挠脑袋,他实在想不起来有谁了,他的记忆到被母亲送进层层包围的实验室就出现了断层,而关于母亲的记忆还是他在一次次噩梦中提炼出来的。
“我怎么记得哪个谁?你以前还爱嘲笑我眼里只有特······!”多萝西意识到自己因为谈起过去的经历过于松懈,说错了话,急刹住到嘴边的名字,假装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欲盖弥彰:“就记得是个红毛!”
车厢内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这次连平时喜欢和多萝西一唱一和做气氛组的煎锅都不愿意再开口。多萝西看向窗外,借后视镜可以看到她身后的纽特眉毛紧蹙,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纽特看向后视镜。害怕在他眼睛里看见对她心里还是偏向特蕾莎的失望,多萝西又闭上眼睛,看不见,就不会心烦。
有人将手伸过椅背扯扯她的头发,她眼皮掀起一丝缝,纽特的手因为长久劳作有些粗糙,可以清晰看见指骨微凸,总而言之是双好看的手。
好看的手向她伸了伸,示意她注意掌心脉络中心躺了一颗薄荷糖。多萝西取走糖果,轻轻和他击掌,表示自己没事。银色锡纸包装有点熟悉,多萝西剥开糖纸,随手丢进嘴里。
托马斯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转向另一边窗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想是时候找多萝西好好谈谈他们的过去。
他和特蕾莎的相处时日太短,除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任直觉外他再找不出什么理由不责备特蕾莎。但是心脏骗不了人,不管他再怎么和自己重申特蕾莎背叛的铁证,都会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反驳:或许她有什么苦衷?
久而久之,这个声音也越来越大。
甚至睡梦中醒来的迷蒙里,他会想这一切是不是梦?他还在马库斯的迷幻剂制造的梦境里,特蕾莎和米诺都在一边守候自己醒来,然后他们会再一次踏上寻找干将的路途?
窗外的电闪雷鸣和车内的安逸形成鲜明反差,好像他真的在一场久久未醒的酣梦里。
“老兄?”纽特也将糖果递给托马斯和煎锅,俩人道了声谢。
薄荷糖的辛辣刺激味蕾,托马斯和煎锅一同吸了一口气:“这什么啊?”
“多萝西之前给我的啊?”纽特不解,也剥开一颗糖尝味道,糖刚在嘴里化开就刺激得他五官皱缩,狂敲座椅才忍住一连串骂街。
罪魁祸首弱弱:“是强力提神薄荷糖······我这不是看纽特昨晚没精神嘛。”
托马斯中指竖得越发挺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喜欢把不爱吃的东西塞给别人吃!”强劲的薄荷味要将他味觉都灼伤,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我哪不喜欢吃了?”多萝西又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面不改色:“你认识的是多少年前的我?这个薄荷糖是我和维克晚上熬夜提神用的,我们都快吃习惯了。”
“汤米?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纽特制止他俩继续小学生干架,按住两人脑门强迫他们冷静,煎锅扯着托马斯胳膊,就连布伦达也从驾驶中分神出一眼。
“没什么·····就是刚刚脱口而出了而已。”托马斯冷静下来,按着脑袋思考:“抱歉多萝西,我不该那么说你。”
“或许是因为薄荷糖,你要不要再吃两颗?加大刺激?”多萝西开始翻找背包。
托马斯不可置信:“再吃我真的要和我的味觉说再见了!”
“试试?多萝西就吃了两颗,什么事都没有。”偏偏纽特也找出剩下的薄荷糖,都捧到他面前,眼神真诚。
“试试吧,万一真的有效我们也能用这招?”煎锅帮腔。
“你自己怎么不······”托马斯辣得脑门出汗,张嘴反驳,被纽特瞅准机会塞进一块薄荷糖:“你?!”
辛辣直冲脑门,劈开理智,托马斯捂着嘴弯腰将自己在座椅上折叠成九十度,大脑嗡鸣。好了,这下可以确定一切都不是梦境,不然他怎么会受了如此酷刑还不醒过来。
“什么感觉?”多萝西已经找出笔记本准备记录他的一切反应。
“下了车我们打一架吧。”托马斯捂着因为辣味刺激分泌出生理性盐水的眼睛,斜乜多萝西一眼。
多萝西捧着笔记本好奇凑近:“你想起什么了要和我打一架?”
“我要是说什么都没想起来,你还要再让我吃一颗糖吗?”两颗糖分别顶起托马斯两边的腮帮子,适应以后辛辣感没再那么难受:“想起来一点儿,我在画什么东西,大概是地图,然后交给线人带给玛丽。”
“应该是距离比较近的记忆,那么你能记起一点路线图吗?你画过的?或者线人,线人长什么样?”多萝西记下几笔,继续测试记忆恢复能到什么细节。
“没有了。”托马斯翻了一个白眼:“倒是想起来那个线人是红头发,要命,今天怎么总有那么多红头发?”
“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两个红毛还是同一个人呢。”多萝西记下最后一笔:“玛丽从来不让任何人参与进你们信息的传递,她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能知道那个线人是谁就好了,我们里应外合做起活来也方便许多。”
“你们有尝试过再联系上TA吗?用玛丽留下的暗号或者什么的?”煎锅尝试找到联系上线人的方法。
“没有,玛丽觉得只有自己的记忆不会泄密。她的笔记我都翻遍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要不是她自己说出托马斯是我们的线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就是秘密英雄,之一。”多萝西侧身坐回位置上:“抱歉啦,害你受了两颗糖的罪。”
“那TA有没有尝试联系过你们?”纽特又剥开一颗薄荷糖塞进自己嘴里,他也想试试在极端刺激下记忆是否会松动。
“没有,TA很沉得住气。我们猜测也有可能是在TA将地图交给玛丽以后,合作就终止了。毕竟伊娃·佩吉并不好糊弄。”多萝西顺手将水壶递给纽特:“如果想加大刺激试试喝口冷水,是我们的提神妙招,祝你好运。”
纽特猛灌一口冷水,这次不止辛辣刺激,整条舌头像是被丢进冰天雪地,针扎似得刺痛。
记忆里依稀出现一座双层房屋,而他刚刚踏进房门。屋里家具不多,但处处可见女主人的巧思。茶几上的绒布花束是女主人亲手制作,浓艳的红玫瑰和娇艳的黄玫瑰即使并非是真正从他们已经贫瘠到长杂草都艰难的花园里采摘,也给这栋房屋平添几分生机。
“你回来了?亲爱的,晚饭还得等上一会儿呢。”他的母亲背门坐在沙发上,金发微蜷。
可是当她转过身,那张脸却模糊到看不清五官,母亲向他递出一支做了一半的绒布玫瑰,绿色绒布没有缠紧,露出充当茎秆填充物支撑昂扬玫瑰的铁丝:“看,这是莉琦做的,很漂亮对不对?”
他的记忆变成一场怪诞的梦境,纽特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多萝西随手扯下笔记本纸张,示意他将薄荷糖吐出来:“吐出来吧,太难受就不要想了。”
“我没事,想起来点儿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托马斯拿过水壶也灌上一大口,急切到从壶口出来的水漫过唇边打湿衣襟。特蕾莎曾经和他讲起过她的母亲,但她初进迷宫的茫然也不似作伪,托马斯猜测她当初是保留了一些记忆,一些足够她为实验部保证忠诚的记忆而。等她回到实验部后,为了特莱莎能够更好地效力于实验,伊娃·佩吉一定会恢复她的记忆。多萝西更不必多说,她跳脱实验部之外,是他们痛苦的孤独见证者。
他不想只有自己在记忆迷局里打转,跟不上两位旧友。
“痛苦刺激是唯一唤醒记忆的方式吗?”布伦达看不下去他们自虐,担心他们在薄荷糖上尝到甜头,就会用更激进的方式寻找记忆。
多萝西刚刚将薄荷糖给同样想找回记忆的煎锅:“记忆是很玄乎的东西,刺激只是一种方式,还不一定会起作用。现在经历过记忆清洗还能恢复记忆的人,只有格洛丽亚和约尔,那对苦命鸳鸯。”
“格洛丽亚曾经是实验部的人,负责记忆清洗研究,她和约尔是实验清洗的第一、二批实验者。格洛丽亚找到过恢复记忆的方法,就是迷宫里的鬼火兽,他们的毒刺里带有一定的刺激药剂,你们应该见识过药剂的威力。她在刺激药剂投入使用之前的检测过程中发现那些药剂会刺激大脑神经,让人回忆起些非常久远的记忆。于是她猜想,这种药剂在恢复洗脑实验里洗去的记忆也会有效果。”
“但是这个药剂要不伤害自身,又能找回记忆的量太难把控,约尔为了想起全部过去,药剂下得太猛,现在下雨天还会小腿麻痹发疼。”多萝西解释道:“而且我们精力有限,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研究闪焰症血清上。记忆这种东西,在逃亡路上想起来就是锦上添花,想不起来也无伤大雅。”
“所以,想起回忆是好事,但是你们也不要过于执着。是你们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回到你们自己身边的,何况记忆只是被实验室暂时封存。”多萝西记下他们都回忆起什么,回去交给格洛丽亚做实验记录。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更早拿回来才更安心。”托马斯抹去下巴上的水渍:“实验部已经蒙骗我们太久了,我不会让他们继续如意。你放心,我们不会做的过火,我们知道首要任务是什么。”
“至少我还是你很久以前认识的那个倔驴托马斯,对不对?”他向多萝西举起水壶,权做举杯致意。他想明白了,既然他会无条件信任特蕾莎,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同样是曾经实验部伙伴的多萝西呢?
多萝西已经背负他们的回忆独行很久了,即使那些回忆现在因为特蕾莎的背叛变成利刃,也不应该让她独自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