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尔来去》吐絮

15、第十五种自由

　　任尔早晨一睁眼，蓝色预警又变成了黄色，外面下着暴雨，幼儿园已经紧急停课。

　　昨天发给庄小谷的信息终于收到回信，她先连发了几个表情包表示震惊，又连忙否认：【我没有啊，我都没提我们工作室名字，甚至我连职业都没说。】最后再三表示胡苒能来找任尔纯粹是自发的。

　　任尔了然。被人看见是好事，受到欣赏更是好事，机会来了就要抓住，她又不是没有能力。
　　用微波炉打了一片土司和一根玉米当作早餐，她边吃边回复胡苒那边，表示可以合作。

　　刚吃完，吕之样很准时地从楼上下来。只要没什么事情，她们通常会一起上下班，谁方便谁开车。
　　冒着雨赶到工作室，任尔收起雨伞，推开门，大家都已经到了。

　　复工第一天就碰上大风和暴雨，没挑上个好日子，所幸今天都是换工位和处理一些杂事，事情并不多。
　　因为任尔搬到二楼，庄小谷也只能把工位搬上去。任尔见她还在忙，趁着雨小了一点，去旁边隔着不远的咖啡店给大家点了咖啡。

　　结果第二天，世界变得风平浪静起来，甚至又出了太阳，于是陈叙学校再一次通知正常上课，周末正常放假。

　　这周末刚好任尔妈妈卢希出差回家，饭桌上说起陈叙的时候随口问她怎么样，任尔说：“挺好的，就是他自己说考试考差了。”

　　卢希笑一笑，“那你见了他别在他面前主动提成绩，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是随了谁，都一根筋，要面子，还好强，不撞南墙......”
　　一说起来就没完，还一竿子打死一片人，任尔咳了一声，截住她话头，答：“好好好妈，我知道了。”

　　收碗筷的时候，卢西手里动作停下，疑惑道：“上周他没回家，这周怎么也不回？”
　　任尔解释：“他说他约了朋友。”
　　卢西“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下午她在工作室构思胡苒的拍摄策划，顺便看看她拍过的一些杂志和个人写真。庄小谷忽然探出个头，问：“任姐，以后我还是跟着你吗？”
　　“你位置都搬上来了还问。”任尔视线没离开屏幕，“跟着我吧，抚慰你塌房后破碎的心。”

　　庄小谷莫名其妙：“塌什么房？”
　　任尔冷静地甩出炸弹：“胡苒谈恋爱了。”

　　庄小谷听闻“哎呀”一声，反倒安慰任尔：“任姐，人家前两天澄清了，你吃瓜没吃全。”
　　上楼的吕之样闻言进来：“什么澄清？”

　　庄小谷把一条声明找出来，示意快看。

　　吕之样和任尔很统一地把脑袋凑过去。
　　工作室没出面，胡苒直接正面回应的，短短两行字：没谈恋爱，不是男友，是我大表哥。另外请考虑一下司机的感受，那是我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对视不了，互殴可以。散了。

　　表哥？任尔没忍住笑出声，营销号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了吗？

　　微博下面有人评论：【全世界受伤的只有二表哥。】
　　胡苒跟了一句：【不，还有我，吃个冰淇淋还被发现了。】

　　吕之样看完十分气愤，叉着腰在屋里踱步，凉鞋鞋跟敲得啪啪响，觉得被欺骗了感情：“敢骗我，我就无了个大语，看图编故事呢！”她掏出手机：“我就知道我看好的人必定争气，我要重新关注回去。”

　　见她盯着手机这么久，任尔问：“你看什么？”
　　吕之样放大照片，答：“我看看她表哥长什么样。”

　　二表哥完全没拍到，只有大表哥的脸，但毕竟是素人，被打上了码。
　　“长得还行。”任尔看她看得艰难，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吕之样决定放弃，“这打码都打成犯罪嫌疑人了。”
　　“我猜的。”任尔催她，“你快去忙吧，你上来干什么？”

　　吕之样经提醒才想起正事，她本来是想上来告诉她隔壁花店老板来了，要不要她帮忙打发走。
　　任尔想了一想，拦住她：“我自己去吧。”

　　任尔正好走到楼梯那，脚步声让下面的人止步，准备来传话的小严招呼道：“任姐，有人找你。”

　　“我知道。”她手搭上奶油色的扶手往下走，头顶的遮挡上升，视线敞开，空地中央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邱壑，一个是花店老板。

　　视线都投过来，任尔脚步顿了一顿，看向邱壑身后搬着大纸箱的几个人。

　　吕之样被挡住，低一低头，透过扶梯的玻璃看下去，右边的人她当然认识，至于左边这位么，有点眼熟。
　　在记忆的匣子里一一查找比对，大学同学，聚会上见过一眼的朋友，或者某位客妹拍照时陪同一起的男友。

　　她看着任尔往下走，厚底的鞋跟敲上最后一阶台阶，像音符，像鼓点，吕之样终于回想起来她见过这人的照片，还是任尔给她拍来的。
　　再仔细一看这人的手，果然不错。
　　被任尔夸过手好看的人可太多了，她之前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一看这情况，还真打包带回来了？旅拍竟然有这么让人意外的收获，吕之样没忍住问后面的庄小谷：“什么情况？”
　　庄小谷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还被挡住了路，莫名其妙道：“什么呀什么呀？”

　　任尔问邱壑：“你回来了？”
　　邱壑说：“昨天回来的。”

　　今天的影棚没有用上，中间一大片区域空着，显得空空荡荡的，其余人都各司其职，另外两名摄影师都出去外拍了，每天来工作室的人多，没人关心这里。
　　任尔指一指沙发：“坐吧。”

　　邱壑应好，却并没坐下，看着任尔走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指指胡桃木桌子上的一盆蓝色的花，说：“听小样说这是你送的，我待会让小样过来付款，还有上次的......”
　　朱选打断她：“不不，我专门送你的。”

　　任尔回答得很快：“不用，你也看见了，我准备在二楼种花，以后都不需要了。”
　　他是个很有礼貌很有分寸的人，刚租下这里的时候，有回麻薯跑去隔壁，他以为是流浪猫，帮忙照顾了好几天，任尔不想把话说得太彻底，能给彼此留点余地最好。

　　任尔去冰箱拿了瓶水，又听见他说：“种花啊，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来......”
　　水在邱壑面前放下，邱壑握住瓶身，看着任尔，抬一抬下巴说：“帮忙种花的人给你找好了，你看够不够。”

　　茫然过后是了然，任尔看向门口的几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转折是否僵硬：“哦够，够了。”

　　吕之样已经由庄小谷紧急补了课，见机行事是做朋友的基础标准，她一咬牙豁出去，两步走到朱选身边道：“朱选，走走走，我现在就付款。”
　　“明白的。”他瞧一眼邱壑，转回来说，“但其实不用......”
　　吕之样急得抱起蓝雪花，用胳膊推他：“那我退货总行了吧，退货！”

　　说话声渐渐远去，任尔小声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指指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包装箱，问邱壑：“这是什么？”
　　“你要的桌椅。”

　　任尔惊讶了一瞬：“你直接买了？”她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就算要买也是她买，怎么直接给她送到工作室来了。

　　邱壑环顾四周，问：“放哪儿？”
　　任尔下意识道：“楼上。”

　　邱壑向楼梯看去，估计转角不太好过，说：“那得先在这儿拆开。”
　　任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问他：“你买的呀？”
　　邱壑也看着她点点头：“买的。”

　　任尔拿过美工刀，有人见状，连忙接过说：“我来吧。”

　　包装上的透明胶带被戳开，“嘶啦”一声划到底，露出了里面防碰损的泡沫垫。
　　邱壑转而去开另一个小的箱子。

　　任尔见工具不够，又拿了把剪刀搭手帮忙拆开泡沫垫，一划拉，又露出里面的珍珠棉。
　　她扶着腰，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包了几层？”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指指邱壑，笑道：“他一开始还要求在纸箱外面打一个木箱加固，我师傅给他骂走了，人都是发货到新疆那些远地方才有这要求，你说从南城运过来，至于么？”
　　任尔“啊”了一声：“南城？”

　　“怎么，你也嫌远，觉得要加固？”小哥不确定地问。
　　任尔摆摆手，笑笑：“没有。”

　　他们合力把桌子抬起，送上二楼，任尔扶着一只桌角，邱壑替她接过受力点，边顺着往上走边问：“手腕好点了吗？”
　　任尔收回手，“好了。”

　　她在办公室指了个位置让他们随便放下就行，又让庄小谷给大家分了水和饮料。
　　领头的小伙冲楼梯上的人道：“那我们走了，后边还有货。”

　　这话是冲着任尔和邱壑说的，脚下站着的台阶一高一低，他们视线刚好齐平，一起对小哥说好。
　　于是任尔就眼见着邱壑留下了。

　　任尔问他：“多少钱？我转你吧。”摸了一下裤兜，才想起来手机放在了楼上。
　　她往上走，身后紧跟来脚步声：“不用了任尔。”

　　“那怎么行。”手机放在中间摆了杂物的大桌子上，任尔找了一圈才注意到，想要去够，邱壑快她一步手疾眼快摁住，随之人也挡在她面前，“真不用了。”

　　任尔拉开距离，把额前掉着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动作慢慢的，像是在思考，“你这是，强买强卖？”
　　“我没有。”邱壑反应了一霎，“那先欠着，行不行？你要是最后发现不喜欢，就退货。”

　　退货，吕之样刚才口中的那个退货吗？他倒是会现学现用。

　　邱壑还是没等到她点头，又提出一个想法：“那分期付款。”

　　手机好好地双手交到她手上，低一低眼才发现头尾朝向反了，又伸手抽出来，帮她调转了顺序再重新塞回去。
　　一小排睫毛落下细碎的阴影，好看的手随着调转手机的动作晃一瞬又垂下去，静静地看她等她的反应。

　　茶叶浇灌热水，心情被泡开了，任尔点头：“行。”
　　手机都要解锁了，又听见他说：“今天就付——你带我参观你工作室吧。”

　　她抄着手臂还没说话，邱壑已经在四处打量，指指她的办公室：“怎么这么空？”
　　就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一样，开始边瞅边走动起来。

　　手好看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值得宽容一点，强盗逻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尔跟上去，回答他：“东西还没搬进去，我只能带你看二楼，一楼大家在工作。”

　　她带着他去看了几个房间，里面风格各不一样。
　　邱壑见她发过工作室的内部图，东西很多，风格混杂，几乎能开店了，需要什么景提前开辟出一角布置就行，大大小小的沙发都有好几个。邱壑指着其中一个问：“可以坐吗，还是只是道具。”

　　外行人问的问题多少有几分可爱，没话找话又把可爱值拉高了几分，任尔笑：“当然可以，总不能是空心的吧。”
　　她手里拿着把不知道从哪拿的团扇扇风，又给他扔去一把写了书法的折页扇，说空间太大，空调打不凉，热的话自己扇。

　　有一个房间挂着白纱的窗帘，书柜靠墙，墙上是几副油画，楠木雕花梳妆镜前摆一张复古的红色椅子，旁边有一架老式钢琴。
　　桌上有干花和烛台，老旧的瓶瓶罐罐特色比较鲜明，邱壑说：“这个我知道，拍复古类型的是吧？”
　　任尔肯定道：“嗯，可以拍港风，或者复古婚纱照，洛丽塔之类的。”

　　他知道这是她一手打造的属于她的世界，并且还在扩张，碎片也还在拼接。看着看着，介绍着介绍着，她自己也想起来漏买了哪些东西，于是更起劲地带着他转悠。

　　几个房间走完，任尔推开露台的玻璃门，让风透进来，耸耸肩说：“好了，参观完了。”

　　邱壑不知怎么地，从话里听出几分看着办的意思。
　　那该怎么办，强盗逻辑得到一次配合，他就有点想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