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告白》一声歌

4、第四章 情书

　　六班在校篮球赛上一举夺魁、勇夺桂冠，让决赛中表现最为亮眼的肖哲旻俘获了一大群花痴的迷妹，情书和女生们亲手做的诸如小饼干、小蛋糕之类的礼物收到手软。
　　肖哲旻每次都义正言辞地拒绝：“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学校规定，不能早恋。”话是这么说，各种点心小礼物却收得非常干脆。
　　孙恪是最郁闷的，除了收获了一对腋下拐，每天顶着同校师生的注目礼，身残志坚地上下学，还时常要忍受肖哲旻咀嚼饼干蛋糕的声音。
　　“你都拒绝她们了，还好意思吃这些点心！”孙恪怒道。
　　肖哲旻振振有词：“这是她们的心意，不能浪费。”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孙恪对这八字箴言有了新的体会。
　　这周的班会课，孙恪额外收获了一箱苹果和牛奶，分别是彭伊杰和谭雅欣拎到他桌前的。
　　彭伊杰解释：“班主任让我们代表班委用班费买点补品给你。”
　　谭雅欣小声地说：“那天，谢谢你。牛奶补钙，对你的脚伤康复有帮助。”
　　他们这一副探望慰问老弱病残的模样，令孙恪抓狂：“我又没残！”
　　更令他以及其他同学抓狂的是班主任张梅在班会课上公布的消息：“这学期结束将根据你们的个人意愿进行文理分科，同时重新分班，按照一个半月后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分为重点班和普通班，分班结果将于下学期开学报到那天公布。”
　　肖哲旻在分科意向表上龙飞凤舞地填好了个人信息，不假思索地在理科前的方框处打了个勾。孙恪非常纠结，他倒是毫不偏科，文科和理科菜得半斤八两，见肖哲旻选了理科，也打算选理科，却被肖哲旻劝阻了：“我感觉你还是文科略胜一筹。而且，你选理科，也不可能和我同班。”
　　孙恪目瞪口呆，都是学渣，怎么还有鄙视链的，什么叫也不可能和他同班？“说得好像你能进重点班似的。”孙恪忿忿不平。
　　其实，还真有可能，肖哲旻估算过，剔除政史地这三门课的成绩，他期中考试的排名能进年级前一百，差不多挨到了理科重点班的下线。两年半后考入B大的目标对现在的他而言，太过遥远，那至少在这一个半月，努力争取一把，缩小他和江珣之间的距离。
　　孙恪没想到肖哲旻似乎是认真的，不知是第几次了，下课铃响了他居然还端正地坐在位置上，或是画受力分析，或是计算电子得失守恒配平化学方程式。
　　孙恪不可思议地说：“你真想进理科重点班，也不用那么拼吧，这不就你爸一句话的事儿？”
　　华光科技集团的创始人肖晏威斥巨资为学校建了一幢实验楼，校内师生无人不知，毕竟实验楼大厅内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他的画像和介绍。
　　孙恪得知肖哲旻是华光科技集团的大少爷时，有些消化不良，不太明白这位热衷于支持教育事业的精英分子怎么会有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儿子，忧心忡忡地表示：“我总觉得你家的家业迟早得在你手上败完。”孙恪从未操心过自己的未来，在他眼里，经营科技公司可比管理连锁酒店复杂多了，后者有小学文凭就行。
　　肖哲旻语重心长地开导他：“我有一个哥哥，B大经济学毕业，所以你多虑了。”
　　孙恪这下是严重消化不良了，他艰难地运转大脑，处理已知的信息，最后得出了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结论：“所以你不是亲生的吧？”
　　毫无疑问，那时他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在武力的征服下，更正了自己的谬论，承认他血统纯正。
　　光肖哲旻花钱如流水、挥金如掷土这点，就足够彰显他集父母宠爱于一身的华光科技集团小少爷的高贵身份了！
　　然而今日，这位频频向他们展示钞能力的小少爷动了动嘴皮，郑重其事地引导他树立正确的三观：“钱不是万能的。”
　　真是好不要脸！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这场初雪可能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班上许多同学异常兴奋，上课的时候频频张望窗外，下了课纷纷往窗边靠，有几名同学像八爪鱼一样贴在了窗户上，呼出的热气遇冷液化，形成了一片影影绰绰的毛玻璃。
　　“雪有什么好看的？你居然也凑这热闹。”孙恪疑惑地对江珣说。
　　江珣不置可否，他看的不是雪，是教学楼旁结满了粉色花蕾的梅树下的两人——肖哲旻和别班的艺术特长生管婷婷。
　　近段时期，肖哲旻在课间很少离开座位，似乎收了玩心和性子，变得安分又内敛，以前下课铃的铃声还没结束，他就从座位上弹起，夺门而出，仿佛一下课座位上就长了刺，动作稍慢便会被扎到。
　　管婷婷来找肖哲旻的时候，手上拿了把半透明的花伞和玫红色的信封，来意不言而喻。
　　之前向肖哲旻告白的女生，都被他三言两语拒绝了。这次的交谈似乎有些漫长。半透明的花伞挡住了飘落的雪花和他凝望的视线，江珣无从得知两人的谈话内容和结果。他只知道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肖哲旻接过了她手中的花伞和情书，护着她往教学楼走，那封情书最终被他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他借给他的《灌篮高手》漫画中。
　　教室太久没开窗通风了，有点缺氧。

　　“旻哥，管美女找你，看样子是要表白哦。”
　　“这回准备答应还是拒绝？”
　　“你再拒绝，我真地要怀疑你是弯的了。”
　　一帮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让管婷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细声细语地问肖哲旻：“能到外面说吗？”
　　肖哲旻爽快地点头，他也嫌这帮多事的男生聒噪，“走吧！”
　　管婷婷自幼学习舞蹈，体态优雅，身形修长，不过也比肖哲旻低了半个头，她打伞的手需要特别抬高，伞面才不会碰到肖哲旻的头。
　　肖哲旻纠结了一会儿，没有从她手中接过花伞，等下就要拒绝她了，还是不用给她这种温柔的错觉吧。
　　踏着碎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都没能盖住她怦怦的心跳，是有多紧张啊？
　　走到教学楼前盛开的梅花树下，管婷婷止住脚步，鼓起勇气地抬头朝他望来。
　　肖哲旻看见了她眼里的忐忑和渴求，狠心拒绝的话语滚到舌尖时踉跄了一下，没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等等，她说什么？
　　管婷婷见他没有反应，只好重复了一遍：“肖同学，能麻烦你帮忙把这封信转交给江珣吗？”
　　肖哲旻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找我？”这太让人误会了吧！
　　“如果被他当面拒绝，我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感觉你和他关系很好，就想让你帮个忙。”管婷婷眨了眨眼，斟酌地问：“可以吗？”
　　转交情书，微不足道的小事，换作平时，肖哲旻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此刻，他却想拒绝，许是少年脆弱的自尊作祟，他的心里充斥着自作多情的恼意，不由想到江珣名义上算是他的男朋友吧？“要让你失望了，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管婷婷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可是没看到他和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啊？”
　　肖哲旻面不改色地撒谎：“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当然没什么机会看到。”
　　“你见到过？她长什么样？”
　　管婷婷出乎意料的执着，肖哲旻硬着头皮瞎编，可算体会到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的滋味，“他手机屏保就是两人的合照，小情侣可腻歪了。他男……啊呸，女朋友长得盘靓条顺，貌若天仙。”
　　管婷婷还想问些什么，上课铃响了，肖哲旻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献给爱丽丝》的旋律如此优美动听，他近乎急躁地夺过她手中的花伞和情书，“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现在先回教室上课吧？”
　　管婷婷疑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之前无意瞥见他被老师赶到走廊上罚站，面上不见悔改懊丧，反而可以说是喜形于色。
　　这段话听着可真耳熟啊，居然连普通校友都对他发出了灵魂拷问，学渣当得这么深入人心，也是一种成功吧。“我们班这节是班主任的课，迟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罚抄课文的。”
　　在楼梯口和管婷婷分道扬镳后，肖哲旻拾级而上，从后门溜进教室时，撞上了江珣探寻的目光，他不由有些心虚，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帮他挡了烂桃花，也算好事一桩，比起女生，现阶段的江珣对教科书的兴趣显然更大。
　　那封情书最终还是没有亲手转交，被他不动声色地夹进了江珣借他的《灌篮高手》的漫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