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告白》一声歌

14、第十四章 成长

　　多亏了江珣的“灵丹妙药”——感冒胶囊和鸡蛋羹皆为其次，主要还是那番坦诚相见的话，三言两语打消了笼罩在肖哲旻心头的愁云，他隔日便退烧了，生龙活虎地回到教室，看清同桌莫名其妙变成了彭伊杰，又蔫儿吧唧地垮下脸，“你怎么坐这儿了？”
　　彭伊杰搬出张梅的说辞，“张老师让我向你讨教物理的学习方法。”
　　肖哲旻揉了揉太阳穴，“你那物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彭伊杰做作地恳求：“旻神，别抛弃小的，救救我那不争气的物理吧！”
　　肖哲旻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冥神？掌管生杀予夺，这神官职位不错。救不了的，直接埋了吧！”
　　彭伊杰嘿嘿傻乐：“我那不是一时口快，读成后鼻音了嘛！”他乐呵的是肖哲旻走出了阴霾，会和他开玩笑了。

　　步入总复习阶段，物理、化学和生物不再单独分科考试，而是合并为300分的理综，物理独占120分，对肖哲旻而言，无疑是利好消息。期末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形式进行，肖哲旻取得了个人最佳的年级排名。
　　他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在公告栏内张贴的总分榜上找寻江珣的名字，看到他重回年级前五，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旋即，他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管婷婷拉长了声音：“这位大哥，知道你进年级前十，心里高兴，能别人高马大地杵在这里，上一边高兴吗？下面的名字都被你挡着了。”
　　肖哲旻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排名，嘴欠地说：“你去买瓶成长快乐，也许还能长点个，顺便补点脑。”说完，立即拨开人群开溜。
　　江珣没有空暇看排名，他在办公室忙着帮任课老师印试题卷。肖哲旻兴高采烈地去办公室找他，看到他手里厚重的试题卷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只有半个月的暑假，布置这么多作业？”
　　丧心病狂！
　　这是全班同学的心声。
　　“这么多试卷，怎么做得完？”
　　“这是要每天在家进行一次模拟考的节奏。”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比冰美式还苦！”
　　孙恪得知理科重点班的暑假作业后，幸灾乐祸之余连连感叹：“太变态了！”做一个胸无大志的学渣，挺好的，讲真。

　　理科重点班的同学们抱怨归抱怨，无不配合地完成了暑假作业，在大暑那天回学校报到。
　　太平洋副热带高压肆虐，雨热同期。在高温潮湿的天气里学习难免心浮气躁。教室内，天花板上四个摇摇欲坠的吊扇部件老化生锈，风力微乎其微，转到某个角落，还会发出“咯噔”一声，打断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注意力。
　　张梅热得满头大汗，依旧坚持：“同学们，心静自然凉！”
　　肖哲旻用草稿纸折了把扇子扇风，“张老师，看不出来你居然是唯心主义者。”
　　全班哄堂大笑。
　　张梅板着脸没收了他的纸扇。
　　肖哲旻矫揉造作地说：“张老师，没了这把扇子，我要中暑了。”
　　他中气十足，哪像要中暑的样子，但班上真有体质较弱的女生中暑了。
　　郭诗瑶的呼吸越发粗重，江珣感到异常，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女生，只见她面色潮红，双目无神。
　　江珣眼疾手快地在她昏倒前扶住了她。
　　张梅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这会儿是真地感不到热了，连忙联系校医，又拨打了急救电话。
　　无独有偶，其它班级也有学生中暑，沸沸扬扬地上了新闻，引起轩然大波。网友们义愤填膺，口诛笔伐，有指责学校理念的，有抨击教育体系的，有辱骂高考制度的。
　　正是风口浪尖，校方领导急得焦头烂额，华光科技集团送来甘霖——慈善捐款，资助学校给高三年级的教室配备空调。
　　肖晏威在记者会上谈笑风生，“孩子们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可不能让花朵热蔫了。”
　　肖哲恒一本正经地说：“为母校和学弟学妹们尽一丝绵薄之力，荣幸之至。”
　　彭伊杰吹着凉爽的空调，望着采访视频中两企业家高洁伟岸的身影，感激涕零。
　　肖哲旻面无表情地评价：“无商不奸。”
　　彭伊杰奇道：“他们一个是你爸，一个是你哥，哪有这么说话的？”
　　肖哲旻看着天真的彭伊杰，“所以我才了解他们啊。”他们学校暑假补习的事情在网上热度居高不下，华光科技集团借着履行社会责任的名头，免费地正面宣传了一波，这可比商业广告波及范围大、影响深，稳赚不赔。
　　肖哲旻没有把慈善捐款背后的弯弯绕绕讲出来，总之，这确实是一场双赢，只是苦了电力供应系统，突然之间多了数十台大功率空调同时运转，勉力支撑，终是不堪重负，停电了！
　　四下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同学们纷纷摸出手机，打开后置的手电筒。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自习课上光明正大地使用手机，却不用担心受到老师的批评和学校的处分。
　　直接用手电筒照着白纸黑字的练习册，太过刺眼，他们便想了个办法，把手电筒照向天花板，利用白墙的漫反射，让整个教室充盈柔和的光线。
　　“古有囊萤映雪，今有持手电筒夜学。
　　“要不怎么说历史是个圈呢？”
　　“古往今来，莘莘学子，求知若渴，可歌可泣。”
　　肖哲旻没有沉浸在这种自我感动中，他只想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古人还讲究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呢，再说手电筒数量虽多，亮度到底不及白炽灯，这么写作业迟早要瞎。
　　年级组长召集各班班主任临时开了个会，抢修队排除故障不知还需要多久，出于保护学生视力的考虑，宣布提前下课，让学生们回家自习。
　　本就想着回家休息的肖哲旻这会儿却不急了，慢条斯理地收好作业，轻手轻脚地走到江珣身后。
　　其他同学都离校了，仅一盏手电筒照着天花板的反光太微弱，江珣只能用手电筒照向练习册，继续誊写解题步骤。
　　肖哲旻待他收了水笔，合上册子，才出声：“去我的公寓吗？欠我的奖励，还没问你讨回来呢！”
　　江珣没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像是早就知道他在等他似的。都这么说了，还怎么拒绝呢？江珣轻轻“嗯”了一声。
　　彼此都清楚奖励的实质内容，江珣面上有些烧，肖哲旻耳廓隐约泛红，离了人间烟火，又是新月夜，仅被难得显露出来的漫天星斗窥见少年之间的情意萌动和急不可耐。
　　刚进屋，肖哲旻便转身将江珣压在门板上亲吻，灵活地舔舐他的唇齿，榨取每一丝氧气，感到江珣无法承受般地开始颤抖战栗，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江珣急促地喘气，胸腔剧烈起伏，还未缓过劲儿，肖哲旻又贴了上来，这次不如方才攻城掠地那般野蛮强势，耳鬓厮磨间带着几分温柔缱绻，却更令江珣无所适从。酥痒的感觉沿着神经末梢传导，江珣怀疑自己化成了一滩软绵绵的春水。
　　彼此分离后，他虚脱地靠着门板往下滑，肖哲旻搂住他的腰，才不至于跌落到地上。
　　他掀起眼皮，仰望依旧意犹未尽的肖哲旻，以眼神斥责他的毫不节制，“只欠了一次吧？”
　　正值青春年少的身体，只需一点星火，情|欲便能燎原。
　　肖哲旻竭力压下|体内的燥热和冲动，才没有更进一步，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恬不知耻地回答道：“当然是利息。”

　　“时间还早，再坐会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肖哲旻彻底冷静下来。
　　江珣面上的潮红也完全退去，“好。”
　　说坐会儿，确实也没做什么别的，就是两人挤在单人桌前写作业，胳膊难免碰在一起，心思便不在题目上了，学习效率非常低下。
　　肖哲旻幼稚地压着江珣的胳膊肘，“你那天那么晚回去，阿姨没说什么？”
　　指的正是他感冒发烧，江珣晚自习结束特地前来“探望”的那天。
　　“我和她说任课老师又留我补了一下进度。”江珣思来想去，这个解释最为合适。
　　肖哲旻打趣道：“看不出来学委撒起谎来也这般驾轻就熟、天衣无缝啊！”
　　然而，世上或许并不存在密不透风的谎言。芦桂兰可能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忍着没有戳穿，之前下定决心捅破那层窗户纸，最终谁都不曾好过。
　　她一如既往地热了杯牛奶等江珣回来。
　　江珣接过牛奶，感到一道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红肿的嘴唇上，“最近有些上火。”说完，才意识到这番解释无异于不打自招，不由有些心虚。
　　芦桂兰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高考英语听力是提前单独组织考试的。肖哲旻因备战全国联赛中断了几个月的听力训练，难得有点起色的听力成绩一朝回到解放前，被丁辉逼着加练的时候，深刻体会了一番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滋味，由于心直口快、出言不逊得罪了英语课代表郭诗瑶，帮他补听的人换成了学习委员江珣，于是，又明白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他这天补听的时候多事地提出不想听录音。
　　江珣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肖哲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江珣捧着听力原文念了起来，他语速很快，还有许多连读，比原配的录音更加抽象难懂。
　　“等等，打住。”肖哲旻连忙叫停，“你这是在整我呢？”
　　可不就是在整人吗，谁让他那晚肆无忌惮，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江珣心里记恨，便在这儿讨了回来。
　　“说吧，我怎么得罪学委大人了？”肖哲旻不得其解。
　　江珣扬了扬眉，“你自己想。”
　　肖哲旻试探地问：“是那天和你抢桌子？”
　　江珣摇头，这也把他想得太小心眼了。
　　肖哲旻接着猜：“该不会是嫌我的‘利息’高了吧？”
　　江珣眨了眨眼。
　　肖哲旻顿悟，“被阿姨察觉了？”
　　江珣不太确定地说：“大概吧。”
　　“大概？”肖哲旻疑惑。
　　“她没有说破。”江珣解释。
　　肖哲旻松了口气，开玩笑道：“怎么有种偷情背德的意味！”好想快点长大，能够担得起一句承诺，堂堂正正，不畏流言蜚语。
　　成人礼近在眼前，肖哲旻又有些茫然，高三的时间像被上了发条、加了倍速，转瞬，便迈过了十八周岁的坎。他抱着对未来的思考，写完了学生代表发言稿。
　　张梅帮他把关内容，顺便改了几处语句，“立意不错。”
　　肖哲旻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按高考语文作文六十分算，能得几分？怎么也得五十分以上吧？”
　　张梅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就你这鬼画符的字，想多了。”
　　肖哲旻不服气地接过改后的发言稿，因为心底在暗自较劲，只草草瞄了几眼，临到阵前，上台发言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卡词了。
　　怎么改得这么别扭拗口！
　　他干脆将发言稿收了起来，正视前方，对上了江珣的目光。
　　江珣好像冲他笑了一下。
　　肖哲旻镇定自若地继续说道：“十八周岁，意味着什么呢？”

　　自肖哲旻上台的那刻起，江珣的目光就再没从他身上挪开。少年依旧穿着黑白色调的校服，不同于往日的是纽扣规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立领整齐地翻折，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像一棵挺拔的青竹。
　　中途出错，也不见慌乱，他干脆收了稿纸，很是他肆意张扬的风格，思及此，江珣会心一笑，旋即，终于等到了肖哲旻投来的目光，嘴角上翘的弧度不由更大，怎么也压不住。
　　“意味着在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为自己的错误独立承担后果。决定未来人生轨迹的高考恰在十八周岁这年，是个美妙的巧合。已经具备独立人格的你，将以怎样的决心和姿态，迎战188天后的高考？”

　　188天后，清亮的夏雨温柔了莘莘学子奔赴考场的路。微风夹杂着细雨，掠过香樟树枝杈间的空隙，不知廉耻地撩起叶片编织而成的百褶裙，露出藏匿其下的大好风光——呈圆锥壮的花序上，淡黄色的花朵凋零残败，娇小的子房正在酝酿果实和希望。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