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度玉门关》穆天山

25、在婚礼上

　　这是夏葡萄为数不多穿高跟鞋的场合。

　　作为洛樱桃的首席伴娘，她不仅要招呼来宾亲友，还要时时刻刻跟在新娘身边，帮她牵裙子、整理头纱、保管贴身衣物。

　　夏葡萄的高跟鞋虽然只有三厘米，但是洛樱桃的高跟鞋有八厘米。她俩在一起，就是小瘸子扶大瘸子，谁都得不着劲儿。

　　骊珠看着两人跌跌撞撞的样子，对夏葡萄说：“穿不惯高跟吧？要不要换上我的平底鞋？”

　　骊珠穿了一双红底黑边的绣花鞋，配着她大红色的艳丽旗袍还算搭，但是跟夏葡萄的香槟色礼服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夏葡萄摆摆手，“算了算了，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落座了。”

　　“伴娘哪有能坐的时候？你就别臭美了。”骊珠作势就要脱鞋，“快快，趁现在人少，赶紧换上。”

　　“不用不用。”

　　说话时，大厅里哗啦哗啦地又进来一波亲戚，夏葡萄顾不上换鞋，赶紧扶着洛樱桃去迎。

　　大厅里热闹非凡，而秋怀霖这段时间在酒店里快憋疯了。

　　他看到大哥在迎宾区收礼金，一个蹦子扎到他跟前：“哥，今天谁结婚？咋不叫我？”

　　秋怀沛在桌子后面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忙着低头登记礼金数额。

　　“谁结婚跟你关系不大。你今天没工作吗？在这闲逛什么？”

　　秋怀霖像客人似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嫂子的堂哥结婚对吧？我好歹也是你弟弟，怎么能不邀请我呢？”

　　“你怎么知道？”

　　“我这张嘴是干什么吃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啊。”

　　秋怀沛把清点好的礼金放回红包，对他不耐烦道：“你起来，这是给客人坐的。”

　　秋怀霖耍赖：“我也是客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厚实的红包，啪地一声甩到桌子上，“喏，这是我的份子钱。这下总算是客人了吧？”

　　秋怀沛将信将疑地打开红包，大概点了一下，质问道：“你哪来的钱？”

　　“作为秋韵的二公子，这点钱我还能没有？”秋怀霖翘了翘脚，干脆将这把宾客签到时用的椅子当成他的专座了。

　　“钱你拿回去，”秋怀沛把红包递给他，“一会儿进去吃完饭，赶紧回去干活。”

　　秋怀霖一脸不屑：“礼金给出去哪有拿回来的，瞧不上我是吧？”

　　秋怀沛懒得跟他争，就把秋怀霖的红包也登记了，然后放到大包里，“行了，我替葡萄谢谢你。”

　　他见秋怀霖还是不走，又打发他：“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别挡着其他客人呀。”

　　“哥，我就留在这跟你说说话呗。或者你给我安排点儿活，比如收份子钱，清点礼金什么的。”

　　秋怀霖又抱怨道：“你都不知道老卫给我安排的都是些什么活！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端盘子，我是来学管理的，不是来当服务生的。”

　　“凡事都要从基础做起，哪有一上来就管理？就你这样你管理谁？你先把自己管理好吧！”

　　秋怀沛实在没工夫跟他闲扯淡，一把将他从椅子上薅起来：“去去去，一边儿待着，这儿忙着呢。”

　　这一切都被周禹看在眼里。周禹看秋怀霖年纪比自己小，又是老板男朋友的弟弟，便给秋怀霖一个台阶下。

　　“要不你就跟我一起负责签到吧？”周禹把秋怀霖拉到签到区，指着一叠卡片和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说：“先引导客人扫码签到，然后再在这个酒瓶上签名。签完名之后，再把座位牌和伴手礼给客人。”

　　“哇，这个很别致呀，是定做的吗？”秋怀霖对着圆盘上的黑色巨型酒瓶仔细端详了起来。

　　“是的，一会儿跳舞的时候开瓶，每人都分一小杯，象征着美好的祝福都分给大家。”

　　看到又一群宾客进来了，周禹推了推他：“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做就行。”

　　秋怀沛看到周禹和秋怀霖相谈甚欢，也就再没管他。

　　时间差不多了，夏葡萄先把洛樱桃的大拖尾送到后台，然后跑来前厅问秋怀沛：“怎么样？宾客都到齐了吗？”

　　秋怀沛看了一眼签到单，“都到齐了。”

　　“行，那可以开始了。”

　　夏葡萄正要走，秋怀沛一把抓住她，趁四下无人，眉头一扬，笑嘻嘻道：“你说，今天他们这样挺好的吧？”

　　“是很好啊。怎么了？”

　　“挺幸福的哈？”

　　“是啊。”

　　秋怀沛又说：“我也挺羡慕的。你羡慕吗？”

　　夏葡萄有点着急：“你到底想说啥呀？里面还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

　　“没啥，你先去忙吧。”

　　“你也快进去吧，一会儿仪式就开始了。”

　　“噢。”秋怀沛有点沮丧。他让周禹和秋怀霖收拾好迎宾台的东西，自己去后厨帮忙上菜了。

　　因为洛樱桃是哈萨克族和汉族的混血，所以婚礼装扮与流程是现代婚礼与民族婚礼的混搭。

　　洛樱桃穿着白色的长袖缎面婚纱，带着三角高帽，高帽顶部插着一根庄重的鹰羽，帽子上的轻纱遮住脸庞，由夏御枣的两位嫂子搀扶着缓缓入场。

　　夏葡萄和几个乐手，跟在洛樱桃后面，抱着冬不拉和手风琴边弹边唱。

　　宾客落座的餐桌，并不是一个个的圆桌。而是中间为空地，所有宾客围着一个大圈儿而坐。

　　等新娘与两位嫂子走到正中间，乐队正式奏起欢快的音乐，开始演唱《揭面纱歌》。

　　待洛樱桃向长辈行完大礼，由夏御枣的母亲，也就是洛樱桃未来的婆婆，轻轻揭开她的面纱，并深深吻上她的额头。

　　接着，夏御枣与洛樱桃面对而立，互相交换戒指，对彼此诉说誓言。

　　洛樱桃：“老公，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鼓励、对我开民宿的支持。刚开始在阿梨村起步艰难，我差点要放弃了。是你懂得我的梦想和热爱，是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紧紧握住我的手。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也愿意永远都不放开你的手。”

　　夏御枣：“老婆，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你虽然是我的妻子，但你更是你自己。未来，让我们一起去实现彼此热爱的事业吧！草原如此之大，雪山如此之辽阔，一想到有你陪我一起走，我就对生命有无限的渴望和信心！”

　　主持人问：“请二位说说，你们怎么理解婚姻？”

　　洛樱桃：“是他想高飞的时候，做他的翅膀。”

　　夏御枣：“是她不小心跌落的时候，给她织一张网。”

　　夏葡萄在台下，不经湿了眼眶。有太多伴侣，能共享福，却在患难时劳燕分飞；或者曾经共苦，却在富裕后离心离德。

　　骊珠也哭成了泪人，坐在一旁的洛樱桃母亲调侃她：“我嫁女儿还没咋样呢，你咋哭得比我还伤心？”

　　骊珠用餐巾纸抹了抹眼泪：“你是找了个好女婿，这下心能收进肚子里了。”

　　洛母用下巴指了指在对面指挥上菜的秋怀沛：“你还愁什么？未来女婿是大艺术家呀！听说还是从北京不远千里来追葡萄的吧？”

　　骊珠把两颗巨峰葡萄送进嘴里，低声对她说：“我担心的就是这点。现在两人感情好，什么现实因素都能抛到脑后。那以后呢？人家父母能同意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直待在新疆？将心比心，如果我家是北京的，我都不许葡萄嫁这么远。”

　　“你说的也是。”洛母一直在吃马奶葡萄，而且她吃葡萄从来不吐皮，“我家在乌鲁木齐，御枣家在伊宁，就这个距离我一开始还嫌远呢。她爸也是，死活不同意。”

　　洛母接着说：“要不是看御枣这孩子会照顾人，品德好，开的连锁餐厅生意又不错，我也舍不得把孩子嫁那么远。不过结婚这事儿啊，还是得听孩子的，日子不还得他们自己过？”

　　“要我说，你赶紧催你家葡萄把事儿办了。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拖下去，你也闹心呀。”

　　骊珠还想说什么，洛母就被一群亲戚叫走了。她想，不如今日顺水推舟，正好问问葡萄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五颜六色的灯光亮起，乐队开始奏起欢快的民族歌曲。

　　洛樱桃换了一件方便跳舞的玫红色长裙，与夏御枣率先上台舞动起来。

　　宾客们也都穿着盛装礼服悉数上场，伴随着音乐即兴起舞。哈萨克族都是天生的舞者，婚礼现场立即变成广阔的草原舞会。

　　秋怀沛身体不协调，也被夏御枣强拉上场。

　　别人是展示才艺，他是张牙舞爪。他不仅跳舞，一曲舞毕，还自告奋勇帮夏御枣挡酒。

　　“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真不用帮我这个新疆人挡酒。”

　　秋怀沛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见有人来劝，他又一口气干了：“那不行。你是新郎，今天你要主持大局，我没关系。”

　　他掂了踮脚，一只手搂住一米九的夏御枣的脖子，夏御枣只好半弓着身子听他说：“大舅子，帮我在叔叔阿姨面前美言几句呗，你懂得。”

　　“怎么？叔叔阿姨不喜欢你？”

　　“不不不，我刚才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挺热情的。我呀，也想今年跟她把事情办了。”

　　秋怀沛摇头晃脑，满脸通红，夏御枣赶紧扶他坐下：“你啥时候求婚？哥帮你啊。”

　　“葡萄啊，一心扑在事业上。所以，我想采取迂回战术，从叔叔阿姨入手。”秋怀沛拍了拍胸脯，“我有信心能成功，但是啊，葡萄她这个人，需要别人推她一把。”

　　“你想让叔叔阿姨劝她？”

　　“没错，没错。”秋怀沛言语断断续续，已经组不成连贯的句子了，“我……我有信心。等忙完这一阵，能……能成。她呀，就给我装糊涂……装糊涂呢！”

　　骊珠找不到夏葡萄，正找秋怀沛呢，见他已经醉的不成样子，就把三张椅子拼起来，让他先躺下，然后拿自己的包给他垫着当枕头。

　　“怎么喝成这样啊？”骊珠叫服务员拿来几瓶酸奶，“你也真是，帮御枣挡什么酒？他最能喝了！”

　　“骊珠妈妈……”秋怀沛躺在椅子上眼冒金星，思绪混乱，看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叫我啥？”骊珠并没有责怪秋怀沛的意思，理解他喝酒是为了尽伴郎的责任。

　　“骊珠妈妈……您说，我啥时候能进你家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