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度玉门关》穆天山

17、他失联了

　　夏葡萄接连几天都联系不上秋怀沛。

　　那天他接到电话，便匆忙赶回伊宁市区，然后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中转库尔勒回北京。

　　临别时，他信誓旦旦地跟夏葡萄说，他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公司把业务梳理好，等设计稿出来后，她就可以先联系工厂打样。等他把北京的事情都办完，就会立即回新疆与她相聚。

　　言之凿凿，具体细节和安排无一不明。

　　但是，自从他落地北京那一晚他们互相通过话后，到如今已经三天没有任何联系。她发的所有信息，没有回音；她打了无数的电话，一开始无人接听，后来是关机。

　　那天在机场，他拖住她的手，让她等他，说三千六百公里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事在人为。
　　虽然她并不十分确定他们的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但她始终相信他。

　　这几日，夏葡萄已经联系好了浙江的一家生产工厂和一家物流仓储公司，价格和运费都已谈妥，连伊宁的线下门店都已经租好准备装修，现在就差设计稿了。

　　她跟他分开多年，没有他家人、朋友的电话。她越想越急，他若想故意甩开她，何必千里迢迢跑这么一遭？难道是回家后，他家人不同意他这么做？可他早已经脱离了家族掌控，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失踪啊！

　　结论只有一个，他可能出事了。

　　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究竟怎么了？她必须要个答案。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公司的地址。
　　因此，她决定立即去北京找他。

　　如果他是刻意躲着她，那么可以，她就要快刀斩乱麻，放下这段感情，立即找新的设计师；如果他出事了，那么她就更要去了，找到他的公司和家人，好赖有个结果。

　　事不宜迟，她马上订了机票和他公司附近的酒店，明天一早就出发。

　　————

　　三天前。

　　秋怀沛发现弟弟秋怀霖不见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拖进汹涌的冰水里，全身止不住地战栗。

　　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那群人手里赎出来，难道又溜出去赌了？还是因为不敢回家，所以一个人先跑了？这下要怎么跟老秋和简阿姨交代！

　　他昨天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今天就做出这种事情！

　　他气得火冒三丈，手心里都是热汗。死小子，若是被我逮到，我他妈绝对要给你两巴掌！这种破事，以后跪下来给我磕头我也绝对不会帮你们！

　　他在酒店待到退房时间，确定他不会回来后，遂把行李寄存在酒店，打算先去他之前常去的几个赌场找一圈。若是找不到，再给老秋打电话，到时候把情况实话实说了，谁爱找谁来找，他已经仁至义尽。

　　从中午开始，他马不停蹄地把那几个场子都扫遍了，连秋怀霖的人影儿都没见到，午饭和晚饭都没顾上吃。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他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他现在对秋怀霖已经恨得牙根痒痒。什么血缘？什么亲弟？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暴力和酷刑！他发誓再没这个弟弟，以后自生自灭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实在没力气再找了，随便找了一家还开着的快餐店，打算吃完饭就给老秋打电话，要找你自己来找，我是没招了！

　　他点了两个汉堡，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啃。一摸手机，口袋是空的。他焦急地翻找外套和裤子的各个口袋，只有钱包和证件在，手机丢了。

　　可能是跑得太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给落下了。他这一天跑遍了大半个澳门，想回头找也不知去什么地方找。

　　这下糟了。

　　明天商场开门，可以去买手机。但是在澳门补办不了原来的电话卡啊！先回大陆补完再回来？不行，他的通行证是单次往返的，回去就过不来了。

　　他又气又恼，回到原来的酒店，先续住了一晚。幸好证件和钱包没丢，不然真是要睡大街了。

　　他拿起酒店电话，一时间竟然记不起一个电话号码。

　　三年前，他记得葡萄的电话号码，但是现在，十一位号码的中间那两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韦少宸的电话号码？他从来没刻意记过。秋正荣的电话号码？他更不记得。

　　想了半天，他依稀只记得两个人的电话。一个是母亲生前的电话，另一个是香姨的。他小时候，母亲经常会考他这两串数字，要求他背得比课文还熟悉。虽然这号码许多年没有拨了，但是那串数字好像印在脑子里一样，要取的时候，就慢慢浮现出来了。

　　他根据模糊的感觉按下数字，被对方挂断了两次，第三次终于接通了。

　　“喂，香姨，我是怀沛。”
　　“怀沛？你怎么是这个电话？我看是境外来电，还以为是诈骗呐！”
　　“香姨，我手机丢了。老秋在家吗？我有事找他。”
　　“你稍等啊，老爷在书房，我去找他。”

　　秋正荣接通电话后，秋怀沛把秋怀霖跑了的事情，前前后后跟他说清楚。

　　秋正荣的意思是报警。但是秋怀沛说，他上午就找警察了，警察说秋怀霖是成年男子，没有精神疾病，没有残疾智障，电话能打通只是没人接，而且也没有人打来电话要钱。这种情况短期内无法立案。

　　“你还能在澳门逗留多久？”秋正荣在电话里问。

　　“总共7天，现在还有4天。”秋怀沛真想立即回北京，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怀沛，爸求你了，再多留几天找找你弟弟。我派几个朋友去澳门帮你一起找，我再找人查查，看他有没有出入境记录。”

　　“那我要待到什么时候？他身上应该没什么钱，要么是又去赌了，要么是跑了不敢回家。第二种情况还好些。要是第一种情况，你就等着倾家荡产给他还钱吧。”

　　“就待到你签注过期，到时候不管找没找到，你都回来。”秋正荣有点哽咽，“爸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秋怀沛气归气，终究是放不下父子情分。他非常担心葡萄，现在办不了原来号码的电话卡，登不上微信就联系不了她。

　　她一定急坏了。

　　“我可以再留几天。但是你得找人帮我去补办电话卡，办完后跟我说，我急着收验证码。”

　　“好，我明天就找人去给你办。”

　　这一天真是累到虚脱。放下电话后，他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昏昏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他在酒店简单吃了份蛋炒饭，然后去附近商场买了新手机，又办了一张临时电话卡，给秋正荣去电。

　　“我原来那个号码的电话卡办好了吗？”

　　“怀沛，我刚才一直在给酒店打电话，前台说你不在。你回来吧，怀霖已经回来了。”

　　“回去了？”秋怀沛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真是可笑，他一声不吭跑回去，耍我呢？！告诉他，我没这个弟弟！”

　　“你别激动，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简阿姨已经跟我说了那一百万的事。怀霖胆子小，不敢回家。简琳主动把这事儿跟我说了，我说不打他，他才肯回来的。”

　　秋怀沛突然觉得，在这个家里，他才是外人。秋怀霖之所以跑路，是想拖延时间，与其被日后告发，不如给简琳争取自己认错的机会。

　　原来他们母子早就串通好了，原来他才是那个忙里忙外还被人算计的大傻瓜。

　　秋正荣继续在电话里说：“我给你账户里打了二百万，那件事情，你不要再闹到警察局了。毕竟是一家人，这个钱说到底，兜兜转转也跑不离咱们这个家。怀霖已经成年了，我以后不会再给他一分零花钱，你简阿姨的零花钱我也会减半。”

　　“怀沛？”

　　秋怀沛在电话这头一声不响。他对这个家失望透了。

　　“怀沛，我知道你在听。这样吧，我让卫诚把秋韵在新疆的分店留一层出来，给你用作分公司的办公室。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秋正荣，你究竟还把我当作儿子吗？还是你的合伙人？帮你处理家里破事的工具？”

　　秋怀沛不等秋正荣回答，直接挂了电话，立即买机票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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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葡萄落地北京后，回酒店放了行李箱，直奔夏秋设计。

　　二月天气，北京仍然很冷，不见早春迹象。她穿一件白色长款连帽羽绒服，下身一双黑色羊绒长靴，下了地铁后走了十分钟，瑟瑟发抖。

　　公司在一座摩天写字楼的高层，前台小姐姐人美声甜，见有客户到访，立即起身迎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您好，我找秋怀沛。”

　　“秋老板这几天都不在公司，请问您之前有预约吗？或者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等他回来我通知您。”

　　这时韦少宸正好送客户去电梯间，见眼前女人面熟，便问道：“你是……夏葡萄吧？”

　　“您是？”
　　“我少宸啊。”

　　夏葡萄想起来了，研究生毕业那年，她跟秋怀沛一起去北京玩，跟韦少宸有过一面之缘。

　　韦少宸送完客户，把夏葡萄往里面请：“你是找秋怀沛吧？来，进来说。”

　　韦少宸把她带进会议室，给她倒了一杯水：“你是从新疆过来的吗？”

　　“嗯，今天刚到。我三天联系不上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担心他出事。”

　　“嚯，你俩可真行。一个千里追爱，一个千里寻夫。”韦少宸偏了偏头，一字一顿道：“他是不是没跟你说他去澳门的事？”

　　夏葡萄摇摇头：“他只说家里出了点急事，解决完之后会联系我。”

　　韦少宸叹了一口气，直言道：“他那个同父异母的烂赌鬼弟弟，在澳门赌钱，借高利贷还不上被人给扣了。秋怀沛他老爹，让他带着钱去赎人。”

　　“什么！”夏葡萄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妹儿，别急，你先坐。”韦少宸又把她按回座位上，“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所以他现在在哪？不会也被绑了吧？”

　　“没没没，这中间啊，虽然发生了一些曲折，但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之所以联系不上他，是因为他在澳门把手机丢了。我今天早上问了秋叔叔，他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

　　韦少宸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给夏葡萄讲了一遍。不过他说话中间总是大喘气，把夏葡萄吓得够呛。

　　得知秋怀沛平安无事，她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刚才说他千里追爱，是什么意思？”

　　韦少宸一脸贱兮兮的笑容：“这小子不会跟你在新疆假装偶遇吧？”

　　“我在阿梨村碰见他的，他说他来新疆旅游，恰好看见我弹唱冬不拉的视频，所以才……”

　　韦少宸又把秋怀沛怎么临时起意、怎么放三亚鸽子、给韦少宸打电话怎么说的，全部事无巨细告诉夏葡萄了。

　　她听完后，蓦的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妹子，要我说，你今晚也别回酒店了。”韦少宸很想表现出正经模样，但又遮不住他天生猥琐，“他就住在公司旁边的小区，我告诉你门牌号，你待会去家里等他。哥向你保证，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见到你，绝对，一秒钟之内融化掉。”

　　夏葡萄脸上一热，嗫嚅道：“少宸哥，今天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