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22、第 22 章

　　时间平平淡淡流逝着，禾生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同样波澜无惊，直到沉寂已久的钟楼敲响警钟，她才意识到，意外和变数才是混乱都市的常态。

　　“叮铃铃~~”

　　“砰砰砰！”

　　晚上八点，急促的铃声弥散着不安，叶观澜洗头正洗了一半，房门就被禾生匆匆推开，后者二话不说，拽着自己匆忙朝外跑去。

　　“欸欸欸，慢点慢点！怎么啦？”叶观澜半闭着眼皮，扯下一条毛巾胡乱擦掉下淌的泡沫，急忙问道。

　　“喊你半天不开门！快跟我走！”

　　禾生松开叶观澜，伊甸园内灯火通明，银甲守卫的数量不知什么时候变多了，他们躬身列队，武器换成了枪械，正四处巡逻。

　　叶观澜不明所以，随着人流跑向羊圈，当她们两个赶到时，羊圈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对着栅栏里头窃窃私语。

　　是一只僵硬的绵羊，它跪趴在地上，像是小憩，可是脑侧一个干涸的血洞格外显眼，染脏了洁白的羊毛，结成一缕一缕的褐色血痂，半截断裂的黑色虫腿卡在打结的羊毛中，颇为突兀。

　　“那，那是蜘蛛腿吧...怎么会...这么大？！”

　　气氛降至冰点，夜风寒凉，吹得棚屋木梁上低悬的油灯飘忽不定，也如一把利刃，彻底撕开了平静温馨下的暗潮汹涌。

　　其他绵羊被转移到别的地方，禾生瞳孔骤缩，膝盖仿佛隐隐作痛，那只虫腿可不正是昭渊里的厄尔斯邪虫。

　　邪虫，已经蔓延到这儿了吗？

　　“让开！让开！”

　　一名男学生拨开人群慌忙赶到，当看到死去的羊羔，他哆嗦着嘴唇，指着它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它还在吃草来着……”

　　大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自私点说，孩子们都在庆幸自己的绵羊安然无恙，可恰是如此，众人又为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一把未知的刀悬在头上，无言的恐慌在悄然蔓延。

　　“先知！你不是先知吗？这已经是第二只了！”男孩咻然站直身子，声音拔高几度，朝着洛尔诺拉怒吼，“你们上次不是说，凶手已经死了吗？！”

　　这种行为称不上礼貌，洛尔诺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副长铁青着脸取过一张白床单，和几个园丁一起将绵羊裹好、抬走。

　　已经死了两只绵羊，会不会还有第三只？第四只？谁又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不会是人呢？

　　禾生恍然，原来她从昭渊回来当夜，就已经死去一只羊，只是自己陷入昏迷不知道罢了。

　　“先知，也是人。”洛尔诺拉定定开口，深邃的眼眸中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悲痛、无奈、失望，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这让禾生想起了，那天园丁长在后山俯首忏悔的脆弱。

　　男孩哑口无言，可又能怎么办呢？

　　羊羔性格温顺，他喜欢吃橘子，小绵羊便趁着吃草的功夫拐至花圃南边的矮橘子树，捡几只掉落的甜橘子带回来.......

　　“咯咯咯，怎么样，亲爱的，只要你开口，我就帮你们找出杀死小羊羔的凶手。”

　　清脆的笑声从意识深海中传来，循循善诱的蛊惑不怀好意，阿斯蒂娜的声音由远及近，贴在禾生的耳边，柔声低语。

　　“你怎么在这里？！”

　　禾生慌忙抬头，并未发现那妖异女人，周围人根本听不到阿斯蒂娜的声音，正当她四处巡视时，眼前突然一黑，等反应过来时，精神已经被拉入某种怪异空间，彻底隔绝现实。

　　“亲爱的，只要我想，哪里都拦不住我。”

　　轮毂滚动的声音遥遥传来，阿斯蒂娜的身影就这么径直闯入禾生视线，长裙盖过脚尖，笑得毫不设防。

　　“是你干的？”

　　少女迎上对方戏谑的笑容，莫名怒不可遏，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阿斯蒂娜的衣领，迫使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只负责引诱你们许下心里的愿望。”阿斯蒂娜也不生气，她捧起禾生的指尖，近乎虔诚般吻了吻，甚至有一路向上的趋势。

　　禾生宛若被烫到，她松手迅速后退一步，嫌恶地将手在裤腿旁擦擦，“别动手动脚的！这是哪儿，我要回去！”

　　“真可惜，越是蝼蚁，脾气越大，今天的你，我很不喜欢。”

　　阿斯蒂娜笑笑，一字一句说道，笑意却不达眼底，她挥挥手，下一刻，禾生的身体宛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真痛啊，如同被人拦腰斩断，禾生额角渗出冷汗，她蠕动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唇部便被两根手指抵住，紧接着，身子又被阿斯蒂娜轻轻扶起。

　　“好了，亲爱的，有人发现我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可以再愉悦些。”

　　阿斯蒂娜拍拍禾生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将人推出这片空间，动作颇为怜惜暧昧。

　　“神经病吧。”

　　禾生摸不准对方的意图，莫名其妙被打一顿，喉头传来痒意，她忍不住低低咳嗽几声，眼前的场景再度变换，回到现实，愕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自己。

　　“怎么了？”少女瞥向叶观澜，无声询问着。

　　“领箱子。”

　　叶观澜比划着口型，拍拍手里的箱子，三分钟前副长推来一辆小推车，上面整整齐齐垒满了小型手提箱，这不，念到名字的上去领取，她没想到禾生在这种场合还能走神。

　　“抱歉。”

　　禾生躬着腰，不自然地斜着身子，走至洛尔诺拉面前，明明身上没有外伤，可全身上下哪哪都痛。

　　“下次别分心。”

　　手提箱出乎意料的沉重，洛尔诺拉确认禾生拿稳了才松手，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直看着后者心底升起几分心虚。

　　“好的，老师。”

　　洛尔诺拉打开手提箱，露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枪｜械，四根漆黑的枪管合而为一，约有一米长。

　　禾生认得它，那晚厄尔斯邪虫围困她和初初，正是这把枪破了局，只一枪，便能击溃虫群。

　　“本来计划内没有枪｜械课，但有入侵者潜入伊甸园，以后，这种事只怕会更多。”

　　“在这乱世，生离死别尽是常态，我希望你们在以后的生命里，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复仇和杀戮。”

　　园丁长拍拍那个男孩的肩膀，抚平对方衣领上的褶皱，向来稳重的嗓音染了寂寥和苍凉，听得格外空灵恍惚。

　　洛尔诺拉示意学生们打开手提箱，各种枪｜械零部件映入眼帘，园丁长摩挲着枪身，在枪托处按下。

　　随即，一个半大的暗槽弹出，她从口袋中取出一粒花种，将其轻轻推入凹槽，完美嵌合。

　　空气中隐约传来一声齿轮轻吟，淡蓝色微光在枪管、枪托、扳机、弹夹等地方微微盘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生生。”洛尔诺拉卸下弹夹，朝站在后面的禾生招手，示意她过来，“将源力注入弹夹，别分心，别停。”

　　这颗种子不属于自己，禾生向弹夹注入源力时，总觉得有股轻微的滞涩感，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她听话，源力持续输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空空如也的弹夹竟缓缓凝聚出一颗颗浅青色子弹，它们不断下沉、与凹槽对齐，在黑暗中异常夺目。

　　几十秒后，弹夹已满，源力输入自动中止，禾生拉动枪栓，沉重的枪｜械握在手中居然轻便不少。

　　“生生，九点钟方向，开枪。”洛尔诺拉的声音毫无预兆在耳边响起，坚定且不可置疑。

　　禾生没经过训练，不知道九点钟是哪个方向，但凭着本能，她下意识朝叶观澜站立的位置扣下扳机。

　　“！”叶观澜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

　　“嘭！”

　　枪口炸出一团青光，却不对着人，反而遥遥飞向夜空，数百米外有棵高大的桐树，见子弹疾驰而来，桐树树冠上趴着的巨型黑甲虫顾不得垂涎美味的人群和羊只，急忙撕开暗夜伪装，朝远方逃遁而去。

　　“那是什么？！”

　　甲虫身形暴露，原来暗中早有窥伺者，学生们看着那骇人的黑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太晚了，青光炸开，化作四道光束，封锁黑甲虫所有逃离轨迹，直到将其彻底笼罩。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它为中心，快速朝四周扩散蔓延，将黑甲虫所有声音、动静彻底抹杀。

　　除了园丁们，学生们皆感到不适，视野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打出那一枪后，枪的重量回归开始，怔愣的禾生猝不及防，黑枪当即要脱手而出。

　　“你又分心了，生生。”洛尔诺拉眼疾手快，单手拎起快要坠地的黑枪，她拍拍禾生的肩膀，无奈出言提醒。

　　“……”

　　“我天，传世之作啊！”

　　叶观澜痴痴开口，她见多识广，按理说源力枪在如今并不稀奇，哪怕是帝国最普通的部队，源力武器也是作战标配，但伊甸园这能撕裂空间的源力枪，她是头一次见。

　　“1个、2个、3个、4个？！这枪居然刻着四个源力矩阵？！”叶观澜的视线快速掠过黑枪，手指不断清点着。

　　源力枪与普通枪最大的区别在于源力矩阵，矩阵蕴含着枪械师对世界本源要义的理解，勾连本源之力。

　　上好的源力矩阵由优秀枪械师亲手一笔一划铭刻，更是独一无二，威力自不用说。

　　当然，枪械师难得，优秀的枪械师同样凤毛麟角，因此，源力枪的品质高下立分。

　　学生中爆出惊呼，里面不乏识货者，听到叶观澜这么说，当即就反应过来，他们将手提箱搂紧了些，面皮渐渐涨红，目光灼灼看着园丁们。

　　叶观澜小跑至洛尔诺拉身前，双手小心翼翼抱着手提箱，希冀道：“老师，这枪，叫什么名字？”

　　“它啊，叫无尽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