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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鱼佩 ...

  •   向晚舟不答。
      方才走得急了,喉头涌上血丝,他勉力压了下去,停在门帘处,轻抚胸口顺气。

      见状,萨拉玛眸中笑意更深,唇角斜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嗬,看来你这伤挺严重的,是军法?”

      向晚舟眸光冷淡地望他一眼,见铁链紧绷,将他四肢悬空,唯有一头颅泄气垂着,便缓步上前,细细打量粗木、铁链。

      “怎么?怕绑得不够紧?”萨拉玛嗤一声,“老子都没知觉了,你小子还怕这铁链有疏漏!”
      说着,为了佐证自己所言不虚,他奋力拉扯右手,可右手铁链却纹丝不动,只缠绕处渗出血丝,淅淅沥沥地,滴在右边粗木上。

      “你个狼崽子,够狠!做戏这般足套,连我都瞒了过去,入了你的陷阱,老子不服!”
      萨拉玛自顾自骂个不停,向晚舟却置若罔闻,见铁链并无缺损,暗自点点头,转身往帐外去。

      萨拉玛顿时急眼:“狼崽子站住!你爷爷我还没骂够呢!”

      向晚舟置若罔闻,身后的声音便愈发急切。

      “你!你……你效忠叛国之人,夜里睡得安稳吗?”言讫,萨拉玛呕出一口血。
      血迹洒在地上,星星点点,比夜色黝黯。

      向晚舟掀帘的手一顿,转过身子,笑了起来:“看来首领伤重难治,都开始说胡话了。”
      萨拉玛也笑:“你不知道?”

      向晚舟一脸茫然,对上萨拉玛的目光,只见此人倏忽眼眸发光,仰天长笑三声,面上皆是得意自满之色。

      仿佛向晚舟的迷茫是世上最令人发笑的事,笑罢,萨拉玛连连干咳,许久才平静下来,望着向晚舟露出戏谑的笑:“蠢货啊蠢货,你不知道你那自诩忠勇的伯父,他其实……”

      话音未落,一柄箭矢划空而过,擦破向晚舟的玄色劲衣,直直射入萨拉玛的喉头。萨拉玛双目圆瞪,张着嘴,只发出“嗬嗬”急响,右手指尖指着帐外,下一瞬,便垂下了头颅。

      “有刺客!”
      向晚舟高呼一声,回首一望,只见月色下有一道黑影往北边奔去,值守的兵士慌忙去追。他回到帐内,右手探向萨拉玛脉搏,触手可及只剩余温——萨拉玛已是死透了。

      向晚舟皱起双眉,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快走两步来到帐外。帐外只剩两个兵士,两人见他步子踉跄,忙上前扶住他的左臂。

      向晚舟问:“你们可看见可疑之人?”
      兵士们摇摇头:“只见一道黑影,立于帐顶,转眼又不见了。”

      向晚舟微微颔首,朝着北面只身疾走几步,终是力竭,脚步虚滑,猛地摔倒在地。
      “小将军!”兵士惊呼。
      向晚舟却摆摆手,落在地上的右手慢慢蜷缩,手掌心一片温润凉意。

      良久,他费力起身,低声道:“去回禀大将军,萨拉玛遇刺身亡。”
      兵士应是离去。

      天地空寂,只余星火点亮。
      向晚舟缓缓张开右手,露出掌心那块环形鱼佩。饶是星光微弱,他也知这鱼佩侧方刻着一个“沛”字。

      *

      初秋午后,向宅门口乌压压地站着一片人。
      领头的是周氏,章千惠与凌嫣分站她身后左右。

      凌嫣双手交持,垂眸而立,余光只见周氏裙摆微动,应是她不住向外探首远眺所致。

      随侍的姚嬷嬷劝道:“虽说已是秋日,但秋老虎实在骇人,夫人不如先入厅堂喝盏冰露,大将军既让人传话,说是未时归,定不会让夫人空等。”

      周氏摆摆手,回首一望,指着两个“儿媳妇”道:“忘了你们俩也陪我苦等多时,还是你们先回去喝盏茶,休息一会儿吧。”
      婆母未动,两人自是不敢妄动,皆摇摇头,示意无妨。

      说话间,街尾传来响动。周氏再顾不上她们,眸光似钩,直盯着街尾处,目含期盼,眼波流转,姿态神情犹似少年时。

      传言,周氏,御史之女,自幼与向元青相识,两小无猜,年少夫妻,携手相伴几十年。二人不惑之年仍情深意重,也不知周氏是否知情向元青在岭南的玉石生意。

      凌嫣凝眉沉思,眸光也顺着周氏向街尾望去,只见街尾红幡舞动,硕大的向字缓缓而来。

      “回来啦,大将军回来啦!”
      报信的小厮先一步跑回门口,跑得急了,俯下身顺气,气还未匀,便抬起头,指着街尾叫喊,喜得见牙不见眼。

      周氏跟着弯了眼角,拍了拍姚嬷嬷,便有人带着小厮下去领赏。

      凌嫣眸光再一动,向元青已率领向家队伍来至眼前。周氏几步上前,与向元青携手。在门前,纵是有前言万语也无法开口,周氏悄悄湿了眼眶。恰这时,章千惠与凌嫣上前对着向元青行礼,周氏借机偏头拭去眼角一片湿意。

      礼毕,凌嫣起身,方抬首,就望见向元青身后的向晚舟。她原不想盯着他细瞧,却见他不着盔甲只穿一身玄色劲衣,随着向沛向周氏行礼时,身躯停滞,似有不便,故而多瞧了他几眼。

      这一瞧,更瞧出不对。

      自队伍归家,众人下马时起,向晚舟便一直跟在向沛身侧,行礼,礼毕起身,皆不曾离开向沛两步远,一双眼眸更是时不时打量向沛。

      凌嫣自然知道向家两兄弟情谊深厚,可往日并不见这般亦步亦趋之态。

      恰这时,章千惠快走两步,行至自家夫君身侧。借她行动之机,凌嫣亦偏头不着痕迹地望了向沛一眼。向沛一身银色盔甲,持剑直立,垂首笑脸迎娇妻。章千惠仰首含笑,大大方方牵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佳偶良缘,鸳鸯一对。

      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呀。

      瞧一眼,她便移开目光,持着团扇遮蔽日光。团扇下,凌嫣锁眉抿唇,饶是大半年未见,再相见时,她瞧着这副人模狗样,仍是止不住欲呕。

      这情状,周氏疑是凌嫣娇怯,指尖点了点章千惠,佯嗔道:“做兄嫂的没个样子,倒叫弟妹替你们害臊。”
      章千惠也笑:“母亲还说我们呢。”话不敢明说,她只捂着唇瞧着周氏向元青两人娇笑。

      周氏眉一竖,松开与向元青相执的手,佯怒道:“既回来了,就各回屋歇息吧,省得在我眼前碍眼。”
      向元青亦颔首,手一挥,向沛便带着章千惠行礼而去。
      向晚舟落后一步,几步至凌嫣身侧,跟随向沛二人一同进门。

      两兄弟的院落,一个在东园,一个在西苑,绕过门后的麒麟影壁就该分而行之。
      眼见兄嫂二人已转向东侧,向晚舟忽而快走两步,出声喊道:“阿兄留步。”

      向沛应声停步,与章千惠一同转身,眉梢微微扬起,笑问:“阿舟这是怎么了?”

      出声喊人只是情急所为,向晚舟亦不知是否该就心中疑窦相询兄长,他的手背在身后,紧攥着掌心鱼佩,微张着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阿舟这段时日怪得很。”向沛望向章千惠,同她解释,“这一路,他似是有话同我说,却每次都说不出口。”

      “这都到家了,你便说吧。”向沛含笑等他,并无半分不耐。

      掌心已沁出汗,湿漉漉的,鱼佩被汗水裹着,好似一尾鱼,滑溜溜的,向晚舟险些握不住它。
      定一定神,他终是问出了口:“阿兄,伯母赠你那枚鱼佩呢?我怎不见你佩戴?”

      鱼佩?
      凌嫣不解,向晚舟行事磊落,不拘小节,竟能为一枚鱼佩踌躇多日,不敢开口问询?
      她在向晚舟左侧,借他高大身躯遮挡,向向沛望去。

      只见向沛闻言眉心一蹙,眸中闪过杀意,却又转瞬消失。

      太快了。
      这一瞬的眸光变换,让凌嫣心疑自己花了眼。再抬眸,向沛又是那双含笑眼眸。

      “那枚鱼佩遗落多日,我曾派人去寻,亦寻不到。怎么?阿舟见到我那枚鱼佩了?”

      右掌收紧,向晚舟摇摇头:“不曾见过,只是从前阿兄都将那鱼佩系在腰间,今日未见到,便多嘴问了一句。”

      四指深深嵌入掌心,掌心那鱼佩渐渐发烫,好似一团火将他炙烤。额角缓缓渗出一滴汗,他垂首,那滴汗便顺着脸庞往下落。

      向沛轻笑一声:“午后的日头这般晒,阿舟都出汗了,还是先和弟妹回屋换身衣服吧。”

      向晚舟点点头,还未开口,却觉右掌被凉意围绕。他偏头,只见妻子云鬓就在眼前,发髻上还簪自己送的珠钗。

      凌嫣三两步上前,先握住向晚舟藏在身后的手,再对着向沛夫妇浅笑:“那我与阿舟这便先回去了。”

      行过礼,两人转身向西去。
      在身后交握的两只手,又放至身前。向晚舟松开手,不动声色地将鱼佩交至凌嫣手中,又将凌嫣揽至身侧,扶着她,缓缓向西苑去。

      两人渐行渐远,终成远处一黑点,而向沛仍立于原地,颇为玩味地审视着向晚舟的背影。

      “夫君?”章千惠疑惑道,“怎么了?”
      向沛摇摇头:“无事。”

      言讫,又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叹了一句:“阿舟,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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