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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军法 ...

  •   而大将军向元青,远在千里之外的利州城。

      利州城东,太守府内。
      大将军与几位将领位在正堂议事,正堂大门紧闭,两个兵士在门外值守。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热腾腾的空气包裹着兵士。眉间下颌皆在淌汗,他却一动不动,任凭汗水糊在脸上。抬眸往天际看,只见湛蓝天穹被高耸围墙圈在其中,四四方方,严丝合缝。

      利州地处北疆沙漠边缘,太守府不似其他州府院落,或疏朗大气,或精巧雅致。其院墙高高耸起,更似碉堡,不仅挡住了漫天黄沙,也将大风阻隔在外。

      无风,这院落便似蒸笼。
      那兵士眼睫扑扇,一滴汗水落下,模糊了视线。

      倏忽,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胡闹!”
      那兵士一惊,身后大门随即大开。

      向元青两步跨出门槛,怒冲冲吩咐道:“传我令,命李达带一队精锐,去石头城,把向晚舟绑来见我!”

      兵士慌忙跪下应是,还不待起身,却听刘将军劝道:“将军,向小将军此次剿灭克鲁大军,乃是大功一件,何必大动肝火,非要把他绑回来施军法呢。”

      “他那是鲁莽!五万人的性命在他手上,他不但没了粮草,还一意孤行,以兵士性命为饵,去击杀克鲁大军。若不是他运气好,此刻我怕不是要为他去拾骸骨了!”
      见那兵士仍未动身,向元青怒喝,“还不快去。”

      兵士忙不迭起身欲奔,又被杨将军拦下:“失军草是过,擒住萨拉玛却是功,你何苦在此时罚他。”

      向元青却挥挥手:“你们不必再劝,一码归一码,按军令行事。”
      那兵士见此情形,不必向元青再吩咐,行一礼往院外去寻左先锋李达将军。

      众将领面面相觑,知此事已成定局,也不再劝,纷纷行礼告退。

      见各位将军走远,候在一旁的向沛这才上前。
      他立于向元青身后,左手捏着一张信纸,此乃军中急报,方才向元青盛怒时,将它掷于桌下。

      信中写明:北狄首领萨拉玛率克鲁大军,于石头城借狭路地势之便,欲伏击我方大军。向晚舟便兵分两队,以兵士做饵,反借火石,击败克鲁大军,并擒住首领。

      纸上已有揉搓折痕,向沛将其举起,递至父亲眼前,还未开口,就被向元青抬手拦下。
      “你先随我去书房。”

      两人一路无言,行至书房内,向元青面上仍有怒气,手一挥,侍奉值守的兵士仆从皆退下。

      四下无人,向沛先为父亲斟一盏冷茶:“阿父这场戏做得好,先罚了阿舟,回京后便不会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向元青举盏抿一口,冷茶下肚,热气稍减。他舒一口气,看着向沛笑道:“此举甚险,没想到阿舟这小子竟能赢得此仗。稍有不慎,那可是五万人的性命,到那时,便是行百次军法,也救不了他。“

      “擒得萨拉玛,守住利州城,此役到此也该了结。阿父,我们在这儿费了大半年光景,也该班师回朝了。”

      闻言,向元青轻抚长须,微微颔首:“很是,很是。”
      片刻后,他又低声问道,“那几个北狄将领都处理干净了?”

      向沛亦低声应道:“是,那些书信也烧干净了。”
      向元青冷哼一声:“凭他们几个也敢胁迫你我,真是不要命了。”

      点头示意向沛坐下,他举起双手,向着南边行了一礼:“那边的意思,留着北狄残存之机,以待来日牵制大陈,这事儿你办得怎么样?”
      向沛道:“北狄剩余的几个部落,拥着少帝去了北边,已是出了凌觉所制地图范围,军队等闲寻他不到,休养个几年,未必不成气候。”

      向元青欣慰一笑,似是对向沛此举甚是满意。
      二人一同对南边再行一礼,向元青道:“如此,也算不负主上抬举。”

      谈起南边,二人皆恭敬谦卑。
      言讫,也不再说,二人坐下一同饮茶。

      *

      翌日清晨,李达带着向晚舟回城复命。

      向晚舟是被绑回来的。
      他除下甲胄,只着劲衣,双手反绑于身后,于城外阅兵台上跪下。此刻,他卸下头盔,头颅却依旧高昂,只眼眸微垂,神色肃穆地对着台上众将领,俯首行礼。

      台下,是驻扎在此的十五万军士。人数繁多,却未闻一丝窃语,繁多双眼,望着台上脊背直挺的小将军。

      向元青问:“竖子,你可知错?”
      向晚舟答:“末将知错。”

      五万人的粮草付之一炬,此次,是罚他监管不力。
      前有凌侯爷失粮草守城而亡,以此为鉴,大陈将领皆不会懈怠粮草监管。若出事,将军当领重罚。
      他受罚,心甘情愿。

      向元青手一挥:“带下去,罚三十鞭。”
      军士们领命,上前扶起向晚舟,低声道:“小将军,得罪了。”

      向晚舟头一点,随着兵士来到台下。
      行刑之地就在台下,十五万人眼下,向晚舟朝南跪下。兵士上前为其松绑,绳索一松,向晚舟活动了下筋骨,双手垂在身侧,朗声道:“来吧。”

      手持长鞭的将士上前,手一挥,长鞭一舞,破空声起,“啪嗒”一声,打在他的脊背上。

      霎那间,玄色劲衣裂开一道口子。
      向晚舟的身躯岿然不动,面上神色亦不变。

      鞭子一声声落下,脊背上已无完整衣物。一道道破口处渗出鲜血,将玄色深染。向晚舟紧咬牙关,愣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饶是台上的将领见惯这场面,也不禁皱起眉头,侧头往台正中一瞧,却见向元青面色凛然,无半分松动。
      众人暗叹一声,知大将军治军甚严,即使是向家子弟,也不偏袒半分,纷纷歇下求情的心思。

      良久,那行刑将士停下长鞭,抱拳道:“将军,三十鞭已毕。”
      向元青手一抬:“下去吧。”

      再往下看,向晚舟背上鲜血淋漓,面上更是惨无血色,他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向元青心中一软,叹一口气,抬步往营外去。、

      候在一旁的副将早忍耐不住,此时几步上前,扶住向晚舟摇摇欲坠的身躯,焦急道:“小将军,你怎么样?”

      “不妨事……”向晚舟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曲起右腿,用尽全力站起。
      幸而他底子不弱,受了三十鞭,亦能缓慢走动。他将半幅身躯倚在副将身上,尚有余力同副将玩笑,“罚了我,也就不会罚你们了。”

      “小将军,你这是说什么,我们怎么受得起。”副将扯着嗓子道。
      “都是兄弟……”向晚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沉默片刻又道,“只这事可不能让郡主知道。”

      若是让凌嫣知他受了罚,也不知她会不会哭鼻子。

      想起出征前夜,凌嫣默默在房内为他收拾行礼。灯火摇曳,隐隐绰绰照亮她半张脸,那张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新婚燕尔不过半年,他便又要随军出征,这一走,又是大半年。向晚舟深觉对不住她,心中涩涩发酸,仰头见碧蓝天穹,忽地有些想念都城了。

      *

      是夜,营地办宴。
      此役告捷,大将军下令今夜可饮酒宴乐。

      帐外欢声笑语,熊熊篝火透过窗帐,照进帐内。
      向晚舟伏在榻上,似被欢快气氛感染,唇角微微勾起,忍不住起身下榻。

      “小将军,你怎么下来了?快快上塌躺着,这伤可得好好养着。”恰这时,副将掀帘入账,见状,忙把酒碗搁下,快走几步,上前扶他。

      向晚舟摆摆手,冲着酒碗扬起笑容:“怎么?这是特为我准备的?”
      副将应是,举起酒碗递过来:“这仗说到底是小将军领着我们打赢的,庆功酒你得喝一碗!”

      闻言,向晚舟朗声大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抬袖擦去唇边酒渍,他正色道:“庆功也不能懈怠。萨拉玛关在哪里,可有多派遣将士看着?”

      副将接过酒碗,应道:“将军放心,几个弟兄轮番看着,不会出事。”

      向晚舟点点头,二人笑语几句,那副将便起身告辞。

      副将走后,向晚舟回到榻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是帐外太过喧杂,还是他自己心神不宁,他倏忽睁开一双眼眸,起身下榻,缓步往关押萨拉玛的营帐走去。

      那帐子位处营地西南角,远离喧闹人群,走得近了,只听见暗夜风声。
      如副将所言,帐子外罗列几队兵士巡逻,一见向晚舟来了,兵士们纷纷拱手行礼:“小将军。”

      向晚舟道:“可饮过酒了?”
      兵士们忙摇头:“今夜我们兄弟几个执勤,不敢饮酒。这庆功酒,回都城饮,亦是一样。”

      闻言,向晚舟拱手还礼:“辛苦几位兄弟。”

      言讫,他望一眼帐子,暗夜中,那帐子好似潜伏的野兽,匐地小憩,任凭晚风呼啸而过,它却纹丝不动。

      向晚舟疾走几步,猛地掀开帘子。
      帐子不大,正中间竖着两根粗木,一着兽袍的男子四肢缠绕着锁链,分左右,悬于粗木之上。

      听到动静,那男子缓缓抬起双眸,对着向晚舟扯唇笑了笑,慢悠悠道:“哟,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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