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婚》童婳

27、抖M

　　大晚上的，夏染抱着果啤和零食敲开蒋一鸣家的大门，二舅和二舅妈立即跑过来迎接她。

　　二舅是一只公蓝猫，而二舅妈则是一只母萨摩耶。一年前，蒋一鸣路遇被弃养的蓝猫。蓝猫一路跟她回小区，于是她便将猫咪抱回家，也治好它的猫藓。

　　蒋一鸣在琢磨给它取名字时，夏染提起蒋一鸣小时候很羡慕一个同村女孩每天由二舅接送上下学，建议猫咪可以取名为二舅，毕竟它送蒋一鸣回家了。蒋一鸣没有舅舅，于是很开心地首肯。

　　半年后，蒋一鸣又在怀孕的朋友家接回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萨摩耶，取名二舅妈。

　　“二舅，二舅妈，我的小乖乖们。”夏染将吃食都塞蒋一鸣怀里，蹲下来又是搂猫又是抱狗，“甜甜来了吗？”

　　“来了，躺沙发上玩手机呢。”蒋一鸣神秘兮兮地说，“你还记得她服务的那个vip游戏客户么？以为她是男人的氪金大佬。”

　　“记得，怎么了？”

　　“他给甜甜发消息，”蒋一鸣说，“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全方位合拍，如果甜甜是个女孩就好了。”

　　“……”夏染鞋换到半路起身问客厅里的唐甜，“甜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他要弯了。哈哈哈哈哈。”唐甜豪放大笑，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点外卖，榴莲披萨还是奶酪披萨？”她的洛丽塔小裙子蕾丝太多，怕被猫抓坏，于是一进来就换了蒋一鸣的珊瑚绒睡衣。

　　“奶酪！”夏染和蒋一鸣异口同声。

　　于是，由夏染提议，在蒋一鸣家举行的闺蜜睡衣趴于今晚九点半正式开始。

　　“不是吧，她当时喜欢副社长？”唐甜吃着辣条，一脸震惊，“他俩毕业后就撕逼了呀。现在副社长都结三次婚了。”

　　“渣男，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蒋一鸣说。

　　“反向思考一下，亲们。”夏染认真分析，“既然他很渣，那么跟他谈恋爱一定很浪漫。”

　　“有道理。”蒋一鸣跟她碰杯，嘎嘎乐，“俺们一小时能说八十个人的坏话呀。还有什么新八卦吗？”

　　夏染一边思考一边剥小龙虾，“其实我……”她想提起宁恩勤，但又不敢。

　　“你什么？”唐甜问。

　　“我都跟俞司哲分手了，可他竟然突然说喜欢我。”

　　另外两个人闻言震惊。门铃响，是外卖来了。唐甜连忙穿拖鞋，“等我一下！等我回来了再开始讲！”

　　于是，等唐甜拆开披萨盒子戴上手套后，夏染才将她和俞司哲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蒋一鸣很理解，“你这么好，他不喜欢才怪呢。不过这下就麻烦了。”

　　“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以前只要搞定父母就行，现在又得额外搞定他。”夏染说。

　　“一鸣，我试一下你衣服啊。”唐甜打开衣橱扒拉着，把顺眼的衣服往床上丢。她突然起了试试正常衣服的心思，然后又说，“太废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没说到正点上。”

　　“那你说。”夏染将她丢出来的衣服里的衣架拿出来。

　　“你男友是个抖M。”唐甜认真地说，“他对你的感情变化就在于你在KTV打他的那一巴掌。他拜倒在你的武力之下了。换句话说，你一巴掌把他打得爱上你了。”

　　“……你能不能不要描述得如此变态？”夏染直勾勾盯着她。

　　“那是俞司哲变态，不是我变态。”唐甜在穿衣镜前试衣服，“我们二次元可多抖M了。”

　　“是这个理儿啊。就是那一巴掌后才变化的。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那就是被你降服了。”蒋一鸣总结。

　　“如果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的话就可劲儿欺负他吧。不要怜惜他的感情，直接无视他。对他再狠点。最好每天打他一巴掌，肯定疗效贼好。”唐甜补充。

　　“我是孙悟空吗，还三打白骨精呢。我又不喜欢打人。”夏染说。

　　“我怀疑他前女友是个很强势的年上女，天天教训他。”唐甜换好成熟的白领西装裙，转过来摆了个pose，“怎么样？”

　　“挺好看的，就是有点丑。”蒋一鸣说。

　　“说话的艺术算你玩明白了。”唐甜开始换下一套，继续强调，“总而言之，俞司哲绝对是个抖M。”

　　蒋一鸣灵光一闪，“啊！夏染，如果你表现得乖顺服从，温柔体贴，就像以前那样，他就不会喜欢你了吧？”

　　“有可能哦。你越顺着他，越摆低姿态，他越不耐烦。”唐甜应和，“这种人就是欠揍。谁对他不屑一顾，拳打脚踢，他就喜欢谁。所以现在缠上你了。真的……是不是不花火就把人当傻子呀！”

　　“我怎么就不能分析出这么深奥的东西呢。”夏染陷入沉思，“只是痴长岁数。”

　　“原生家庭很糟糕的人，没长歪已经很牛了。更何况是比同龄人慢几步。别人在打理事业的时候，我们还要打理自己。”蒋一鸣将胳膊勾到夏染肩膀上。她很清楚夏染为何今晚突然要过来开睡衣趴，肯定是跟父母吵架了。

　　“是啊。”夏染轻轻地说。

　　“你就是太懂事了。敏感善良，懂事体贴，共情能力强，会换位思考，而且道德感高，在意别人的看法，大家都觉得你很好。可你真的过得好吗？”蒋一鸣说。

　　“太懂事反而会吃亏。总是理解别人的痛楚与难处，可谁为你考虑？”唐甜清楚他们又聊到什么话题。

　　“反正啊，我这个出租房才是我自己的家。可能因为我小时候是留守儿童？他们把我弟带在身边，把我留在村子里。我在亲情方面冷漠得很。我没有嫌弃他们贫穷，他们却嫌弃我没能力赚大钱。”蒋一鸣继续说，“我妈还劝我周末找个兼职接着挣钱呢。看我过得苦就觉得我在成长，就歌颂苦难了。一旦我花点钱开心一下，就觉得我堕落，我完了。我还偏不信呢！我就花钱！我现在学钢琴玩滑雪，过年就去学滑翔伞。”

　　蒋一鸣还记得上大学后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当时她土包子地说哇地毯好软啊。其他没有一个人附和，都挺惊讶地看着她。只有夏染说她也觉得地毯挺软。

　　“能给自己花钱就已经很好了。”唐甜想了想，“我觉得咱们心态都不对。妈的，请假几天不上班就跟自己犯罪了一样。”

　　“咱们还在聊家庭呢，工作场合的事情是下一趴。”夏染提醒。

　　“哦，那继续。”唐甜说。

　　“听说过吗？对孩子越不好的父母，越强调感恩。对孩子好的，怎么会担心以后孩子不孝？”蒋一鸣说，“比如我家，本来就一碗水端不平，那就牺牲我呗。我不愿意配合，就骂我。天天在我面前哭穷，问我怎么敢吃二十块钱的牛肉面，说他们连五毛钱的豆腐脑都吃不起，让我寄钱。那我就寄钱吧，结果转头给我弟在市里买房。”蒋一鸣的名字是为男孩准备的。后来父亲一看是女孩，也懒得取名字，直接套了男孩名。至于她妈妈后来东躲西藏还罚款五万才生下来的弟弟则叫祖荣，取的是光宗耀祖的意思。

　　夏染心里一晃，突然想到了宁恩勤的名字。看来……他曾经也过得不好。

　　“该怎么做，你一定要清楚。”蒋一鸣说。

　　“我知道。”夏染回答。家能常回，但不能久呆。

　　乔梅总是责怪她，说她不跟自己亲，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妈妈。可夏染怎么没分享过生活？她给乔梅发学校里的可爱小狗，而乔梅第一句话是“狗又臭又邋遢，有什么可爱的”，然后立即截图分享亲戚的朋友圈，怕夏染看不清还专门一张张保存照片发出来，附加评论——“你三表妹的婚纱照出来了。她老公去年考上公务员，年薪三十几万，三表妹今年专升本也上大学了，有恒心！有毅力！【大拇指】【大拇指】”

　　夏染本来在开心撸狗，被乔梅瞬间浇灭热情。她当时没问母亲为何要分享三表妹的信息，她不想让母亲生气。然而她当时的情况是面临大四毕业，父母让她同时准备考公，考研究生，考教师资格证，考老师。她不是天才，四管齐下，考公失败。

　　心知肚明的乔梅生怕夏染看不到三表妹的朋友圈，特意截图转发提醒单身且正在焦虑前途的女儿——三表妹结婚了，三表妹的老公考上公务员了，三表妹还专升本了呢。

　　夏染当初考上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时，母亲何曾夸她一句“有恒心有毅力”？

　　每一代人成长的背景不一样。夏染了解这一点，也努力很多次想要跟父母沟通，但没有任何效果。然而父母也提供给她平稳的生长环境，可自从她踏出学校，什么矛盾都来了。一旦涉及精神层面，夏染就感觉好像他们紧紧掐住自己的咽喉，可同时他们又在着急担忧地大声呼救，千方百计想要救她。

　　“我很想做一个勇敢的人，可又没那么干脆果决。明明不喜欢很规矩的生活，可又偏偏做不到那么无所畏惧。所以守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又渴望野性与突破，永远在自我拉扯。一会儿觉得脚踏实地平静无波的生活很好，一会儿又特别想在午夜两点收拾行李，随便买一张机票，去未知的地方。”夏染静静地说。

　　“你现在就很好啊，咱们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发现真实自我。这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蒋一鸣说。

　　“幸福？这词儿也太大了。虚无缥缈的，倒不如一杯奶茶带来的开心实在。”唐甜说。

　　“我这两天听了一下哈佛大学的《幸福课》。”夏染清清嗓子，吸引了两人注意力。

　　“讲了什么？”蒋一鸣问。

　　“追求幸福的第一要义，就是放弃幻想。没有人来救你。一切都得靠自己。”夏染说，“那么，最重要的就是爱自己，相信自己。”

　　然而，这也是最难做到的事情。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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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路边烧烤摊。

　　俞司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清清嗓子接电话，“妈妈……嗯，我已经到住处了，马上就收拾睡觉……那是窗户外面的音乐声。好的，晚安。”

　　俞司贝放下手机，刚刚拿起烤鸡翅就见手机又亮了。她只好擦手再次接电话，“喂……啊？你没听错吧？她真这么说……婚期都定了，怎么可能分手……好的，等你这段时间夜班结束，咱们约饭。”

　　她放下手机，皱着眉思考许久。坐在对面的向晓鸥很细心地将鸡翅递给她。

　　俞司贝接过鸡翅，眉头仍然拧着，“我一个高中同学无意间听见我哥的女朋友打电话，两个人在谈分手。”

　　向晓鸥哦一声，闷头吃烤蘑菇。

　　“你怎么不惊讶？”俞司贝问。

　　“谈恋爱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向晓鸥在留学圈见惯了，连朋友之间突然互相换人谈恋爱都是常有的狗血事情，“不过她可能听到一些哲哥的传闻了。”

　　“难不成她也刷到你抖音了？”

　　向晓鸥一口汽水喷出来，连忙找纸巾擦嘴，小声道：“我都已经删完了好不好。”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俞司贝琢磨着，能让夏染提出分手的事情必定很严重，那就是她知道哥哥劈腿了。“都有多少人清楚我哥以前还有个女朋友啊？”

　　“洛杉矶留学圈我们一起玩的那帮人都知道。”向晓鸥说，“现在大家陆续回国，各行各业都有人呢。”

　　“泰阶也有吗？就那个卫星公司。”

　　“我认识的一个美国留子就进了泰阶。”

　　俞司贝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夏染十有八九知道了。

　　“你在想什么？”向晓鸥问。

　　俞司贝回神，用脚踢踢他的凳子，“哎，你有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我。”向晓鸥默默地将头低下去。

　　俞司贝看着他头顶的旋儿，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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