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Flank

26、樊田

　　次日清晨，暴雨提早结束，山路解封，但他们还是走不了，处理公路需要时间，更别说还有案子待查了。

　　周韵起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从景州来的，这次来的人周韵一个都不认识。季凡已经起了，周韵看了他一眼，拿起牛奶。

　　这次景州的警方是带着线索来的，他们跟杰治·杰克森站在一起，她问：“里面是谁？”

　　杰治·杰克森：“何景。”

　　周韵点点头，昨天她就觉得何景有所隐瞒，既然华国警方来了那她就不担心这个案子了，转头又开始琢磨起王恒该怎么办。

　　带走他？还是继续套他的话？

　　周韵突然觉得她的时间很紧，她得马上跟王恒摊牌。于是她下楼了，避开众人敲开王恒的门。

　　“周小姐。”王恒看起来很憔悴。

　　周韵进去后关上门，“王恒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她语气郑重，王恒又比较相信她不自觉就被带着走了，呆呆地回道：“好。”

　　“现在的你是哪个你？”周韵死盯着他的眼睛。

　　王恒有点害怕，本能地闪躲，“周小姐你、是什么意思？我不就是我吗？我是王恒啊。”

　　周韵不打算跟他周旋了，“王恒，我不管你记得多少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你只要告诉我跟你的记忆对不对得上就行。”

　　他呆愣着点头。

　　“王恒，你十七岁故意伤人被检查出患有精神疾病后进入加里夫精神病院。你在院里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温柔体贴，她叫白小姐。”

　　“一年半前她哄骗你做过一场手术，那场手术是关于意识移植的，目的是为了让某个重要人物获得重生。从手术室出来后你感觉你的大脑住进了两个意识，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这时你感知到了那个陌生意识，你开始驱赶他，却发现他的意识要比你强大得多，于是你逐渐处于弱势，落于下风。”

　　“再后来你的行为也变得陌生，你发现你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你的体内住着一个驱动你行动的恶魔，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指示你完成自杀，抢救之后你被人救走带到樊田。”

　　“你一直在和他对抗，你想夺回身体的主控权，但来到樊田后你发现他好像没有恶意。这里的生活安静美好没有危险，你开始迷恋上这里也开始学着与他和平相处。”

　　“你们会在不同时间出现，没有规律你们都很谦让。谦让到甚至怀疑那些割裂的过去都是假的，你们的意识混杂在一起。你时而想要隐居避世，时而又对生活充满信心，但在你心里你一直都有一个慰藉那就是‘白小姐’，那个他带给你的印象。你认同他，认同‘白小姐’，因为没有人如她一般待你，所以你认同了你们都曾拥有她。”

　　“那么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失控了？”

　　周韵语速很快夹杂着质问，一字字砸在他心上。

　　王恒愣住了，似乎在核实她说得对不对。

　　周韵昨晚突然想明白了，不论哪个王恒他们的突破点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对他无疑是异常重要的存在。那么从动机出发追溯因果，他为什么那么爱“白小姐”？

　　假设那场手术确实是意识移植手术，那么那位重要人物也许有一个爱人，那位爱人就是他口中的“白小姐”，只不过她不是作为辅助医生而存在，也许她的真实身份是助手或爱人。

　　意识移植成功后王恒用自杀完成逃脱，在层层看守下谁能帮助他成功脱身？只有“白小姐”！王恒被送到樊田开启了新生活，但是他还在怀念那位深爱的人，于是他在寺庙隐居避世，而另一边获得了新生的王恒则在这个环境中逐渐打开自己，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们共用着一个大脑，只是偶尔会有错乱、忘记。

　　王恒眼珠转得很快，慌乱无比，他的认知在崩塌，因为周韵的话他在怀疑自己。

　　“不是！”王恒怒视她，“不对！你说得不对！从来就没有第二意识，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周韵想着彻底击溃他防线的办法，“那‘白小姐’呢？她是谁？你敢说你不认识他？”

　　“我……”他嘴唇发抖，“我不……”后面的话他好像很难说出口，不口吃却咬字艰难。

　　周韵抓住了什么，逼他，“说你恨她！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她的话钻入耳中犹如魔音，一遍遍诱导着另一个恶魔出现。

　　“不是！我爱她！我是爱她的！”王恒的眼神变了，变成了那个偏执又贪欲纵深的扫僧人，她把那个竹下谈话的王恒逼出来了。

　　周韵冷冷地问：“你是高层里的哪一个？”

　　“王恒”这才明白过来她的真正用意，他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勾起唇角坏笑，“你确定你认识我吗？”

　　周韵沉着脸，她直觉这个人不好对付。

　　“我只说一个名字。”王恒绕着她走，“乔治·珀森。”

　　周韵在脑子里迅速搜罗了一下，没有。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

　　“王恒”：“你看你问出来了又怎么样？”

　　“王恒”：“好了，你猜完了，轮到我猜了。”

　　周韵盯着他，她很久没有这种对魔鬼对峙的紧张感了。

　　“你是初代里的人？”“王恒”漫不经心地问，“哦，是。”

　　他会微表情！

　　周韵迅速反应过来他为何总以“白小姐”作比，因为当年“白小姐”就是以心理辅助的身份参与的实验！

　　他把自己和他爱的人比作实验中的“白小姐”，这是他的角色。

　　“我看看。”他还在打量，“你是周寒的妹妹？”

　　周韵轻笑一声，表情流露出不屑。

　　“哦，不是。”乔治·珀森摸着下巴，“那你还会是谁呢？”

　　微表情虽然可用但乔治·珀森还没摸清她的基线就来判断属实是太操之过急，了解微表情的人可以通过增加其他表情与心理暗示的方法对对方进行干扰。

　　“总不可能是头目吧？”他上下扫视了一遍耻笑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哈哈哈哈。”

　　周韵早就知晓男人的自大，尤其是这种有点成就就自诩天才的男人，换做平常她一定给这人一巴掌然后潇洒离去，但现在还不能。

　　“你这么聪明控制力这么强怎么还会失控？”

　　周韵略带嘲讽的话激起了乔治·珀森的胜负欲。

　　“那不是我！是他！这个傻子！”乔治·珀森激情挥臂，“他自己要反抗我！然后搞出来第三个人格！他简直是个疯子！”

　　周韵觉得有点好笑，“你自己都是疯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天才和疯子都在一念之间，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周韵：“所以是王恒杀的廖倩？”

　　“是。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冲到厨房拿了菜刀就去砍崖边的人，那个男的也是，懦夫！看着她被砍都吓死了哈哈哈哈哈。”乔治·珀森笑得猖狂，“他真的快尿裤子了。”

　　“然后他把廖倩推下悬崖了？”

　　乔治·珀森：“是。他走的时候那个男的还在悬崖边上，我还以为他会去救她呢，毕竟也不是很高，说不定捞起来人还没死，结果他哈哈哈哈哈。”

　　他捧腹大笑。

　　周韵点点头，“你现在说得这么轻松是因为你知道王恒有精神分裂吧？”

　　乔治·珀森不屑于装，“是，我知道。王恒确实有精神分裂，昨天晚上他为什么砍那个女人我大概也知道。”

　　周韵歪了一下脑袋，“为什么？”

　　“他很恨她的母亲。”乔治·珀森仔细搜寻着王恒脑海中的记忆，“他爸妈经常吵架，看过最多的画面就是他妈推搡着他爸二人争得面红耳赤，还时常嚷嚷着不要他了。骂过最多的大概就是嫌弃他爸没出息，条件不好，嫁给他是倒了八辈子霉，后来他爸渐渐的不再回家，他妈却变本加厉地打骂他，长期以来就形成了厌恶。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他爸提出离婚要去组建新的家庭，他妈也放下了，到头来他却没人要了。”

　　“说来他还挺可怜。”

　　周韵笑了一下，“你还会同情人？”

　　“怎么不会？”乔治·珀森，“好歹也是高知分子。”

　　周韵不置可否，“所以那天他撞见了他们吵架？”

　　乔治·珀森：“嗯。”

　　周韵忽然坚定地抬起头，“珀森，你要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