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推开那扇门》七色蛊

3、一只鬼的故事

　　夏凡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旁边的空地上还放着几个孩子编的看不出模样的草编。

　　“原来死后并不会立马投胎”这是夏凡现在唯一的念头。

　　夏凡手指碰了碰到林远空的生命树，没有想象中的凭空穿过，指尖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仿佛一切都像一场梦，他并没有死，手上的触感还是那么明显，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可笑的想法，他的手径直穿过那些草编。

　　夏凡不死心，他飘回家，手指没有碰到门，沿着门缝飘进去，屋里的一切仿佛他还在那般，静静等待他们的主人归来。

　　退出房间，一瞬间他忽然不知道能去哪，又该去哪。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继续飘，一座的院子出现在他眼前，林家大门上的锁已经攒了一层灰，他寻着记忆来到林远空卧室。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味道仿佛扑面而来，指尖轻轻掠过林远空的床，被子，枕头，以及床头柜上面一张合照，里面的两个人夏凡并不陌生，“这是林子”他指着其中一个人，而另外一个人被他用手遮住，“这是小凡”他指了指自己。

　　他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拿开遮着相册的手，那人的样貌又一次出现，“贺云”是从张翠口中听到的，确实是一个很招人疼爱的模样，不像他。

　　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家庭合照和一个倒扣的相框，相框里面什么都没有，本该站在一起的人，一个有了爱人，另外一个则永远沉睡。

　　“林远空！”

　　下一秒就好像受到召唤一般，他飞速向外飘去，丝毫没注意空相框从桌角掉落。

　　夏凡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他心里好像着了火一般，难受酸涩的情绪堆满全身，他本不该有这种情绪。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大房子，夏凡在外面犹豫很久，进还是不进，进吧，这突然闯进别人家好像不合适，不进吧，又感觉心里难受。
　　最终还是情绪战胜理智，他决定进去看看，而且他们看不见他，到时候情况不对，他立马跑路。

　　房子里面长什么样子他压根没注意，他的眼神始终黏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他盼了很久很久都没盼到的人。

　　林远空似乎很难受，捂着心口一张脸扭曲的吓人。

　　夏凡担心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飘过去。

　　林远空捂着突然狂跳的心脏，心脏一瞬间的抽痛差点要了他的命。不过这种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不过一两分钟，林远空便觉得那种疼痛慢慢远去，适应了一会儿，才抬起汗津津的手回握住贺云的手，“别怕，没事了，刚刚吓到你了，宝贝。”

　　夏凡气啊，他好心过来看看这人什么情况，却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他得离开，万一时间久了变成怨鬼，他还能不能投个好胎。

　　他前脚还没走几步，后脚就传来林远空压抑的痛呼，夏凡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步都没办法挪动。

　　老天爷对他未免太狠心了些，夏凡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林远空身边，他不敢触碰林远空，只敢隔着半米的距离远远摸摸他的头，“不痛了，不痛了。”

　　等林远空缓过来一些，夏凡别过头不看两人腻腻歪歪的场景，他认真数着自己最多能离林远空多远，五步还是十步或者十五步，事实证明，他最多离林远空十步远，如果再远，林远空就会“发病”

　　夏凡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林子了，原来他的林子这么优秀，可以住的起这么有钱的大房子，他在大屏幕上看到的这种房子很贵很贵，贵到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那种。

　　“做人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做鬼难道还住不起吗！”夏凡决定好好享受一把鬼生。

　　早晨起床的两人继续缠绵了一会，夏凡在门外幽怨的画圈圈，吃早饭的时候，夏凡站在林远空身边，听他说着自己的听不懂话，看着两人一起出门，夏凡不得不跟着林远空，他笨拙的上车，左看看右看看，这里面好大，都可以装下好多个他。

　　林远空先送贺云去公司，夏凡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吻，很快头扭向一边看外面的风景，贺云离开后，夏凡凑到林远空身边。

　　“林子，你这个车好漂亮，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也想买一辆，可惜这辈子是买不起了。”

　　“林子，你为什么不理我，不回来看看我，我都等你那么久，我怕你找不到我，哪都没去。”

　　“林子，那个就是贺云吗？他长得好帅，不过比我还是差了一点，其实也没有差很多，也就一点点。”

　　“林子，我有点生气，你别跟他接吻了好不好。”

　　“林子，林子，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你那么怕鬼，万一哪天知道我跟在你身边，你不得吓哭，哈哈哈哈”

　　“哎，你还记得吗，就那次，那次你被我晾的衣服吓哭那次，你怎么这么可爱，竟然能被吓哭，我那天晚上安慰你安慰了好久，你还记得吗？”

　　……

　　夏凡絮絮叨叨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后面彻底沉默下来，他静静看着林远空开车，半晌后，夏凡看着窗外一棵棵树向后跑去，“林子，我很想你，很想你。”可是你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

　　“你说，我是该爱你呢还是恨你呢，林远空。”

　　夏凡陪着林远空一整天，他讲课，夏凡就在他身边趴着，他给学生答疑，他就数着步子站在一边。

　　林老师很忙，上了一整天都课，还记得要去接爱人，贺云上车后，林远空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展现，夏凡心里难受的紧。

　　他每天跟着林远空，晚上有课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坐在副驾，手虚虚搭在他握方向盘的手上。等到他回家，洗完澡，关上卧室的门，夏凡顺着门框坐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直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他一言不发的背对房门，最后选择捂耳朵不听。

　　张翠跟林老头似乎并不和他们住一起，两人周末偶尔过来，一家四口一起吃饭，场面极其融洽温馨。

　　夏凡已经想不起来他多久没跟爸妈吃过饭了，看着张翠脸上的笑意，就知道她对贺云有多满意，回想当时她翻看夏凡手中的照片时，眼底的厌恶与轻蔑，夏凡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的结婚照还没有捂热就被“碰巧”张翠悉数拿走，看着床上熟睡的林远空，夏凡怎么也说不出照片没了这句话。这些照片是他们攒了很久的钱拍的，因为他的缘故，林子跟他爸妈闹的不可开交，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他不想看到林子痛苦，不想看到他们母子二人变成陌生人。

　　他骗林子他把照片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等以后他们老了再拿出来看看，林子也只是笑着说他傻，难不成以后每拍一次就要藏起来一次，等他们老了就该被照片压死。

　　可是啊，后来有人陪他拍了很多很多照片，但那个人不是他。

　　周末天气很好，林远空没课，贺云因为公司的原因必须去一趟公司，他便提议陪着贺云走过去，正好能散散步。

　　林远空牵着贺云的手，两人并排走着，夏凡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忽然不知道谁从上面扔下来一个花盆，夏凡急忙推了林远空一把，花盆擦着他的背砸在地上。

　　贺云被他带着往前跨了一步，并没有被波及到，“没事吧，差一点就砸到你。”

　　“没事”林远空向上看了一眼，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孩噔噔噔跑过来，“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道歉很诚恳，林远空并没有计较太多，叮嘱小孩以后要注意，这种事情很危险。

　　“刚刚吓到我了，差一点就差一点，远空，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危险。”

　　“别担心，这不是没事嘛，幸亏今天你在我身边，不然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老公咯。”

　　“呸呸呸，乱说什么，不许你说这种话。”

　　眼看贺云生气了，林远空又哄了许久，这才把人成功哄住，送贺云到公司，林远空就去了附近的图书馆。

　　夏凡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故中，如果慢一步，他的林子就会死在他面前，幸好，幸好他反应快。

　　日子一天天过着，夏凡见到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林远空，原来林子现在还怕打雷，其实他之前不怕的，是因为有一次他上山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滑，摔了下来，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子就陪在他身边，看着林子熬红的眼睛，他第一次对林远空承诺再也不会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从那之后，夏凡就发现林子很怕打雷，特别是那种暴雨天气，后来在他的逼问下，林子才说，是因为当时找到夏凡的时候，雨下的很大，雷鸣阵阵，他看到夏凡躺在一片血泊中，全身冰凉，呼吸很弱，他当时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见，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但还是把他背到了村医那里。

　　至于现在他还怕，这其实是夏凡无意间发现的，那天晚上贺云一直没回家，林远空先睡了，夏凡本想到门外等着，他不想进这间卧室，更不想看到里面的布置。

　　但是林远空好像做噩梦了，一直没能醒过来，夏凡起初还想叫他醒来，但是怎么都叫不醒，他听见外面的打雷声，心底似乎有一个答案要破土而出，夏凡捂住林远空的耳朵，额头抵在他额头上，“别怕，我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起了作用，林远空慢慢平静下来，夏凡看着离他不到一厘米的嘴唇，想了想还是贴了上去，“林子”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才停，夏凡看外面没再打雷，便松开手，正巧贺云从外面进来，贺云熟练的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爬上床，整个人缩在林远空怀里。

　　“回来了”

　　“嗯，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好像是，不过后来睡着了，也忘记做什么的梦。”

　　“别想了，再陪我睡会儿。”

　　夏凡很自觉得出门，靠在门框上面，嘴唇上面似乎还有余温，他可以碰到林远空，不过也仅限于这个人，这是他第一次推开林远空的时候发现的。

　　一眨眼，七年过去，夏凡依旧停留在林远空身边，他最近经常听到贺云跟林子的争吵，不过几乎都不会很久，林子会主动道歉。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忽然牵扯到他身上，他听见贺云说，林子回去是为了找他。

　　“贺云，不管你怎么想，我爱的都是你，夏凡只是我当年无知，我觉得那就是喜欢，那就是爱，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喜欢的人爱的人是谁吗？”

　　贺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远空，你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如果你知道当年的事有误会，你会不会继续回到他身边。”

　　“不会，哪怕有误会，这么多年了，也早已经不是一个误会能说清的，贺云，就算他当年真的做了什么让我值得一生去报答的事，我爱的人还是你，不管他需要钱还是权我都想办法给他，唯独爱我给不了他，贺云，我爱的人是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

　　夏凡不明白为什么要牵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被刺伤过无数次，听到林远空的话还是会心疼，还是想流泪。

　　如果再来一次呢，夏凡问自己，如果重新来过，他还会不会豁出命救他，答案好像是肯定的，他爱到骨子里的人呢，怎么会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他不要钱不要权，他只想要林子的爱，可是他的林子给不了他，他的林子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因为当年他无知。

　　“如果我没有那么爱你该多好，林子”
　　林远空回村里了，夏凡跟着他回到故地，原来他们之间隔着这么远，远到他根本走不到他面前。

　　看着林子爸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夏凡说不上什么心情，他看着张翠的欲言又止，看着林老头的日日沉默。

　　他看着东东带着他的遗言找到林远空，他看着林远空得知他死后震惊的神情，他看着神婆另一番说辞，她说她后悔了，可是夏凡其实并不后悔，说他傻也好，痴也好，他只是不想让爱人死去，仅此而已。

　　原来他们交换的是气运，林子的运给了他，所以他接了林子的命，他想，幸好，林子没死。他都已经痛习惯了，哪怕只有一点点慰藉都好，现在他的林子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自那之后，夏凡发现林子不再发病，他趁着月色回家，几天后夜晚悄然出门，发现了跪在那里的张翠跟林老头，他们说着忏悔的话，说着对不起，希望他别报复林子。

　　夏凡很累，他不想再去看林远空的生活，不想看林远空是怎么爱别人的，他决定停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他的爱人再也不会回来，他爱着的是别人的爱人。

　　那扇门推开的时候，夏凡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林子回来了。

　　推开门的林远空看不见与他半米相隔的夏凡，他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夏凡忽然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我就护你这一辈子。

　　夏凡跟着林远空回到大房子，他帮林远空躲过了本该避无可避的车祸，在林远空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林远空高兴的时候远远站在一边替他高兴。

　　林远空收养了两个孩子，很可爱，他们还有一只猫，叫绒绒，不过那只猫似乎能看见他，当天晚上差点闹的鸡飞狗跳，他可是跟猫周旋了好久才到如今和平相处的局面。

　　平日里林远空在家的时候，夏凡没事做就去逗猫，每每林远空看着突然炸毛的猫都有些奇怪，但他不会去深究。

　　有一天，林远空提议一起去拍张全家福，夏凡也跟着他们去了，就连绒绒都没落下。

　　夏凡好奇的看着他们摆好姿势，绒绒就趴在林远空脚边，夏凡凑过去摸了摸他的猫头，摄影师已经就位，夏凡看着他们一家五口幸福和谐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看着他们，绒绒似乎不解他怎么走了，冲着夏凡的位置喵喵几声，夏凡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绒绒乖”

　　照片洗出来后，没人在乎一只猫为什么没看镜头，后来绒绒生病了，夏凡看着宠物医院的绒绒，他掠过所有人，走到它面前，“绒绒，一会儿就不疼了。”

　　贺云亲眼看着他的猫仿佛要抓住什么，夏凡抓着那只猫爪，“还是这么调皮，下辈子我们再见。”

　　绒绒的死让家里的氛围沉寂了许久，夏凡依旧陪在林远空身边。

　　“你老了，林子”夏凡看着林远空满头的白发。

　　“没想到这辈子我们还能共白头”林远空对着贺云说下这句话。夏凡张着嘴还未说出口的话被爱人先截断，可惜他说的并不是我们。

　　夏凡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翻看着年轻时候的照片，“如果这个人是我就好了。”但夏凡明白，他们永远不会共白头，老天好像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们面临的只能是阴阳相隔。

　　夏凡看着爱人握着他人的手，许下下一辈的承诺，他陪着他的爱人走完了余生，而他的爱人永远都不可能知晓，这样就好。

　　夏凡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散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