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爹今天积功德了吗》佛心与凡情

2、叫声爹吧

　　说完，牧铃跑进了树林，来到一片生长茂盛的草藤前，使劲拔了几根结实柔韧的长藤，将长藤打结，做成一个巨大的圆环。

　　“好了，你变吧。”牧铃将这个巨大的草环套在了长毛小怪的脖子上，笑意盈盈地对它说道。

　　长毛小怪默不作声变成长毛巨怪，低眼看着牧铃借助它脖子上挂着的那圈草环，看着她费了很大力气抓着草环，爬到了它的背上。

　　可还没等到牧铃在长毛巨怪的背上坐稳，它故意轻轻晃了晃身子，将牧铃从背上晃落到了草地上，还一脸正经假装不小心地说道：“哎呦，身上突然有点痒。不好意思啊……”

　　“没，没事。”牧铃从柔软的草地上爬起来，并未计较这次失败，而是盯住长毛巨怪脖子上挂着的草圈，锲而不舍，准备再爬一次。

　　“上来吧，小傻蛋。”看着牧铃认真的模样，长毛巨怪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笑，轻巧地抬起一只前爪，抓起身前正咬着牙攀爬草圈的牧铃的小胳膊，轻悠悠地将牧铃送到了自己的背上。

　　牧铃瞪大了眼，坐在长毛巨怪的背上，懵懂无知地大声问：“原来你的前爪如此灵活啊？可以直接将我抓起来送到你的背上！那你为何一开始就要我自己爬上你的背呢？你……是在考验我？”

　　善良的牧铃发现自己被长毛怪捉弄后，第一反应不是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它，而是在往更大的格局上想问题。

　　被看穿的长毛怪忍着笑意，故意否认：“你想太多了，我可不曾想考验你，我只是在求证一个问题。”

　　长毛巨怪背着牧铃，边说着，边朝着下山的方向奔跑。

　　“求证问题？什么问题？”牧铃困惑地问道，由于长毛巨怪跑得很快，她在它背上为了保持平衡，就降低重心，附身趴在了它背上，并用双手死死薅住了它背上的长毛，但又担心自己太用力会薅掉它的毛，又稍微松了点力气。

　　总之牧铃此时的体力和脑力，都用在了如何保持平衡这件事上。

　　长毛巨怪觉察到了背上牧铃的一举一动，笑道：“我在求证你到底是不是小傻蛋这个问题。得出的结果呢，是你对得起我给你新取的这个名号。”

　　牧铃听见长毛怪在笑话她傻，却并未生气，她坦然地趴在长毛巨怪背上，颠簸的感觉让她有些头晕，她闭着眼睛，似梦似醒轻声笑道：“呵，半醉半醒半逍遥，半痴半傻半浮生。世间聪明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也是多，做个傻蛋刚刚好。”

　　等到牧铃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山下的一座小城郊外。

　　“下来吧，我护送你的任务暂时完成了。你进城找你爹去吧。咱们就此道别吧。”长毛怪抬起一只前爪，将背上的牧铃托举到地面上，温声细语对她说道。

　　“谢谢，你……”牧铃看了看不远处城中的灯火，淡定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原本还想问问长毛怪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她默然与长毛怪挥手道别，目送着它跑进了荒野中的夜色里。

　　走入灯火通明的小城中，牧铃发现自己穿着这身树皮、树叶，与城中那些衣着或朴素得体或奢华绚丽的人们格格不入。街边饭馆、酒肆、小食店里面飘来各种美食的香气，可牧铃只能光着脚丫，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繁华的长街上。

　　忽然，牧铃在路前方的一众行人当中，看见了一位光头和尚的背影。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每个人不是束发就是戴冠，唯有这个高大和尚的光头尤为扎眼，牧铃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破壳前，娘说过，我爹是个叫奕禅的和尚。”牧铃心底谨记着这句话，初来人间的她，放下戒备心，加快脚步走到了这位和尚身后，又悄悄地走到他身侧，静静地打量了他一番。

　　他身形高峻清瘦，面貌俊朗，目光清澈柔和，一身灰色的僧袍旧得有些发白。

　　和尚走到一家粥铺前，花了点碎银买了碗白粥和几个馒头，正坐下吃食，抬眼瞅见不远处那个默默跟了他一路的小胖娃娃，见她衣着狼狈，心生慈悲，对着她眨了眨眼，微微勾手示意她过来。

　　牧铃见和尚在招呼她，瞬间心生欢喜，飞跑至他身前，将藏在心底的问题急切地问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眨巴着眼睛。
　　“贫僧法号亦禅。”他脱口而出。

　　“爹！”牧铃狂喜地唤道，根本不知此“亦禅”非彼“奕禅”。

　　“嘿~”亦禅和尚猝不及防，眉眼满是笑意，心中默想：“何处来的小娃娃，跟了我一路，刚到跟前就喊我爹，难不成是我的模样长得像她的亲爹么，还是她太聪明了，孤苦无依流浪了一路，看出我慈悲，才特意选中了我，想让我以后做她的衣食父母？”

　　牧铃由于认爹心切，把亦禅和尚的一声“嘿”听成了“诶”，以为他这就是应了她的一声爹，认了她这个女儿。她是万万没想到父女相认如此轻松顺利，她理所当然坐到了和尚爹旁边，接过和尚爹递给她的馒头，乖乖吃了起来。

　　“你家在何处？你爹娘呢？”亦禅给牧铃盛了碗热粥，轻声询问。

　　牧铃摇头，一双明亮纯净的大眼睛，满是无辜，望着亦禅：“你不就是我爹么？我娘应该已经被道长杀掉了。我没有家，我是今天刚从一个巨蛋里出生的，是蛇蛋。”

　　亦禅听完心中一惊，伸手摸了摸牧铃的脉搏，瞬间蹙起眉头，心中暗叹：“她竟是小蛇妖，可我为何一直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气？但这脉象，却是与寻常人的小孩大有不同。她这样的身世，若是再沦落为孤儿，怕是容易误入魔途。既然她叫我一声爹，这也算是天赐的缘分……”

　　“嗯？你为何不高兴？是不喜欢我么？”牧铃紧张地看着亦禅凝重的脸色，低声问道。

　　亦禅看着牧铃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生怜悯，勾着一抹暖暖的笑意，看着牧铃轻声道：“不。爹甚是喜欢你。”

　　“嗯~”牧铃的小胖脸霎时绽放出笑容。

　　吃过晚饭，亦禅用所剩不多的碎银给牧铃置办了一身布衣裳和一双小布鞋。

　　亦禅和尚原本是个居无定所的游僧，靠着捉妖镇鬼和一些医术随缘谋生，可在此城中遇到牧铃后，他决议暂时放慢脚步，租一家小院，安定下来，将这孩子抚育成人。

　　城中的小院租金太贵，他们借着阑珊夜色，来到城郊的一个小村寨，租下了一位柳姓独居老妪的农家小院。

　　夏末的夜晚有些许闷热，牧铃躺在院子里的小竹床上乘凉，仰面观赏着星空，时不时伸手捕捉一下半空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小铃铛是你捡来的孩子吧？”柳奶奶在屋内帮着亦禅和尚给孩子铺床，她与这个和尚半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和尚还是孑然一身，她觉得亦禅不可能半年后，就突然多出一个三岁的女儿。

　　小铃铛是柳奶奶给牧铃取的小名，她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时，就格外欢喜。

　　“以后贫僧就是她的亲爹，希望您帮贫僧保守这个秘密，我不希望以后有人背后议论小铃铛是个孤儿。这样，孩子会伤心的。”亦禅低声对柳奶奶回道。

　　柳奶奶点了点头，轻声问：“那你就不怕大家背后嘲讽你一个出家人，哪里惹下风流债，多出个孩子来了？”

　　亦禅铺好了床，望向窗外院子里的牧铃，对柳奶奶淡淡回道：“出家，是出离大家，出离众口。贫僧根本不在乎众人如何议论贫僧。贫僧只想保全这个无辜的孩子，竭尽所能，护她岁岁平安。”

　　“和尚你真是菩萨心肠啊……租金的事，你别着急，等你手头宽松了，你再给我就行。”柳奶奶笑着感慨道。

　　“三日内，贫僧就能将租金交予你。”亦禅平静地对柳奶奶许诺道。

　　亦禅和尚明白柳奶奶是孤寡老人，日子过得清苦，家里多出两个人，无形中又多了很多负担，他是有生财谋财之道的，只是平日里不爱财，也就不屑于敛财了。所以，他才两袖清风……

　　可今非昔比，亦禅打算好好利用一番他的生财之道，让小铃铛和柳奶奶过上安稳恬适的生活。

　　亦禅之所以带着牧铃找到柳奶奶这里，一是因为半年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算旧相识，再者是因为柳奶奶一直吃素，这与亦禅的生活习惯相符。

　　亦禅也打算让牧铃以后跟着他吃素，倒不是要强迫孩子接受他的生活习惯，只是因为她是蛇妖后代，为了收敛她的妖性，让她自幼习惯吃素，远离荤腥，是目前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

　　来到院中时，亦禅发现牧铃已然熟睡，他抱起牧铃，将她放到床上，盖了层薄被，关上房门后，来到堂屋，对柳奶奶轻声说：“贫僧要去城中一商户的家宅里捉鬼换取赏金，最迟辰时归来。小铃铛若是醒来寻贫僧，你不必告诉她贫僧的去向，以免她偷跑出去寻觅贫僧，只教她留在这里等贫僧便是。”

　　柳奶奶点头道：“好，你放心去吧。”

　　卧房里的牧铃已经醒了，隔着一道老旧的木门，她听清了门外堂屋中，亦禅与柳奶奶的对话。

　　听见亦禅踱步进院的脚步声，牧铃麻溜地爬下床，慌张穿上鞋，打开房门，一路追到堂屋大门口，看着亦禅的背影大声喊：“爹，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