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爹今天积功德了吗》佛心与凡情

1、骂了个蛋

　　“孩子们，娘恐怕活不过今晚了。那老道又来追杀我了。你们记住，将来若是能等到破壳之时，一定要去找一个名叫奕禅的和尚，他是你们的爹……”

　　屏障外，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哭诉声，牧铃蜷缩着，使劲眨了眨眼，还是无法看清周遭的环境，听见“破壳”时，她终于确定，自己这是在一个蛋里面。具体是什么蛋，她还不清楚。黑暗里，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近至远，快速消失。

　　蛋壳里面的环境潮湿而逼仄，前世记忆的碎片在她脑子里乱飞乱撞，她只觉得头疼，完全理不清记忆的头绪，索性就放弃去追忆前世之事了。

　　牧铃四肢以及皮肤的触觉逐渐恢复，她感知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椭圆形的“牢笼”中，身体完全被粘稠的液体包裹住，她试着展开四肢，却无法冲破禁锢，几经挣扎，她精疲力竭，累得睡着了。

　　森林里细碎的太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一堆巨大的灰色蛋上。这些表层带着深红色花纹的蛋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出现裂痕……

　　“嘿！”伴着一声孩童卖力的哼叫，最中间的那只蛋的顶部，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拳头，从里面砸开了。

　　“这是哪儿呀……”破壳而出的牧铃爬出蛋窝，站在草丛里，惊诧而无助地看着清晨里陌生的丛林。

　　“听见没呢？有人先破壳了……”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这是咱们的大姐呀。”
　　“谁说先破壳的就是老大的？我是娘产下来的第一个蛋，我才是老大！等我出去了，你们都得叫我大哥！谁不服，我就先吃了谁。”
　　“嘿！外边说话的！过来一下！”
　　“快点啊，过来！帮我们把蛋敲开！”
　　蛋窝里的一堆巨蛋里面传来孩童们兴奋的叫喊声。

　　牧铃闻声回头，低头看那窝闹哄哄的蛋时，余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一片衣服，且她的身材模样看起来，也就像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哇槽！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一个瓜娃蛋子了？”牧铃盯着自己一双奶呼呼的小胖脚彷徨无助极了。

　　“过来啊，帮帮我们啊！”一只巨蛋里的男孩因为破壳失败，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看着蛋窝里七八个摇摇晃晃的巨蛋，听着他们隔着蛋壳七嘴八舌喊她帮忙，牧铃屏气凝神，恐惧地盯着声音最大的那只蛋问：“你们……是什么妖怪？”

　　“妖怪？你是傻子吗？我们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竟然骂我们是妖怪？”巨蛋恼怒了，并暴躁催道，“快点帮我把蛋壳敲开！”

　　“一堆破蛋，臭蛋，竟敢骂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是我的兄弟姐妹，在一个窝里出生，就一定是一个娘生下来的蛋吗？”

　　牧铃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对着那只骂人的巨蛋回道：“你才是傻子呢。我才不会帮你们破壳。有本事靠自己出来啊。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妖怪下的妖蛋，万一我好心帮你们，你们出来后却想吃掉我，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好，我这就出来吃掉你！”巨蛋怒声回道。

　　“哼！”牧铃看着那只骂人的巨蛋摇晃得越来越剧烈，她预感到不妙，转身就逃进了树林里。

　　走进树林深处后，牧铃找了些稍微柔软一点的树叶、树皮，用草藤将树叶、树皮编制在一起，给自己做了件无袖连衣裙，然后光着脚丫，在林子里寻找她认识的野果，用以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后，牧铃躺在溪边大树下的岩石上，看着树冠里开着的粉白色小花，试图努力回忆以前的事情，可记忆里的画面都很模糊，只依稀记得一个梳着一根麻花辫的女人，曾温暖地喊她：牧铃。

　　其他事，她越试图回忆，她就越头疼得慌。她记得她在巨蛋里恢复意识时，蛋壳外有人告诉她，她爹是个名叫奕禅的和尚。

　　“那个哭泣的女人，是我娘吗？她到底去哪儿了？和尚，怎么会有孩子？我是他出家前就有的孩子，还是他出家后犯戒结的果？我该如何找他呢？他会认我吗？”牧铃思考着这些她并不是很在意的问题，清风拂面，花草幽香，周遭静谧的环境，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求求道长，放我一条生路……”牧铃梦见了一条巨大的黑蛇，黑蛇遍体鳞伤，腹部高高隆起，附身在一位白衣老道身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你与那妖僧暗结珠胎，罔顾天道，为害一方，我杀你，是替天行道。”白衣老道愤然将长剑刺进了黑蛇的天灵盖。

　　“我并未害人啊，我只是因为身怀有孕，饥渴难耐，一口气喝干了一条小河的水……道长为何要给我扣上如此大的罪名？我不明白，我也不甘心。敢问你们修行人的慈悲心呢？为何就是不能放过我？”大黑蛇试图辩解。

　　“一条小河？那可是几百余村民赖以生存的歌洛江，你喝干了整条江的江水，害得村民失去最重要的水源，以致粮食绝产引发饥荒，饿死的尸体又生出瘟疫，瘟疫扩散至千里之外，数百余人病亡……这一切的根源，皆是因你腹大贪饮，喝光了江水。你竟还敢说你不曾害人？！”白衣老道的剑刺得更深了些。

　　鲜血从黑蛇的天灵盖溢出，她忍痛哭着忏悔：“我无心害人，可数百人却因我而死，我也很愧疚。如今，我不求宽恕，只求道长再给我些时日，待我产下腹中蛇卵，我便甘心赴死，以慰亡灵。”

　　道长睥睨了一眼黑蛇的腹部，算出七日内她便会产下九枚蛇卵，还算出这九枚蛇卵中有一枚蛇卵格外特殊，若是他现在斩杀蛇母，就会断掉那位特殊人物投胎转世的机会。老道不敢违逆天意，于是收起长剑。

　　“你去罢，七日后，我再来取你性命。”老道转身拂袖离去。

　　牧铃正梦得深，忽觉鼻底奇痒难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从梦中惊醒。

　　牧铃睁眼便看见一只洁白的动物趴在胸前，她端详着这只小动物，发现她的面部像猫科动物，两只竖起的大耳朵又像兔子，一身长长的白色绒毛加上一条宽大的长尾巴，又有点像狐狸。

　　牧铃坐起身来，将软绵绵的小动物捧在手心，看着它那对红棕色的眼睛，只莫名觉得它亲切。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你认出我来了？”长毛小怪突然张嘴问话。

　　“咦，你也会说话呢……”牧铃惊地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长毛小怪。

　　“我也会说话？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长毛小怪用一双犀利睿智的眼神紧盯着牧铃询问。

　　“没有啊，我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天，也没看见一个人。是林子外的那一窝大蛇蛋，他们和你一样，也会说话。”牧铃新奇地望着手里的长毛小怪回道。

　　“哦，是他们啊，那窝臭蛋，晌午的时候，已经全数破壳啦，现在，估计都下山去了。”长毛小怪慢吞吞地说道，它的音色很年轻，可语气听起来像个历尽沧桑的老者。

　　想到那窝蛋有可能真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牧铃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下山？他们着急下山干嘛去呢？”

　　“这一窝天生嗜血的小蛇妖，破壳之日，便是他们大开杀戒之时。”长毛小怪眯了眯一双大眼睛，低声长叹。

　　“大开杀戒？他们……有那么凶残吗？”牧铃震惊又疑惑的看着长毛小怪的眼睛问道。

　　“小傻蛋，你也该下山找你爹去了，别在这深山老林里逗留，等天黑，这里就有吃人的恶鬼出没，你长得白白胖胖的，最适合给他们当下酒菜了。” 长毛小怪盯着牧铃语重心长劝道。

　　牧铃默自接受了长毛小怪给她取的这个外号，她疑惑地问它：“我们以前认识吧，要不，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到我身边，特意提醒我这些事？”

　　“呵，说你傻，这会儿，你又不傻了。我们自然是旧相识啊。只是你如今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了。”长毛小怪淡淡笑道。

　　“那你跟我说说，我前世是怎样的，你我是什么样的关系。”牧铃好奇地望着长毛小怪。

　　长毛小怪眯眼看了看日落的方向，轻叹一口气，道：“前尘往事是天机，随意道破天机是要挨罚的。你不记得往事，那是天意。我此次来到你身边的任务，是助你下山寻你爹。”

　　说完，长毛小怪张大了嘴，打了懒口，懒声道：“走吧，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下山，然后我就可以回我的洞府中歇息了。”

　　“我到你背上？我能一屁股将你坐死，你信吗？”牧铃看着体型只有她的一只巴掌大的长毛小怪，一脸惊诧。

　　“哟，你一屁股能将我坐死？！你知道我是谁吗？来！你试试你有没有那个能耐。”长毛小怪被牧铃气笑了。

　　“试试就逝世……那能试吗？”牧铃坐在石头上，看着脚边体积还没她一只脚大的长毛小怪，轻声细语回道，压根没想跟这点小东西斗气。

　　“小傻蛋……”长毛小怪瞥了一眼迟迟不肯起身的牧铃，张大嘴猛吸了一口山风，整个身体就像吹气球一般，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体型庞大的长毛巨怪。

　　“哇~”牧铃傻愣愣站起身来，仰头看着身前高大的长毛巨怪，目瞪口呆。

　　“上来吧，小傻蛋。”长毛巨怪低眼看着脚边的牧铃温声唤道，此时牧铃的身高还没有它的腿长。

　　牧铃踮起脚尖，高举双手，也摸不到长毛巨怪的肚皮，她吃力地仰面摇头对长毛巨怪说：“上不去啊，我现在腿太短了。你能再变小一点吗？”

　　“好。”长毛巨怪应声变成了一只长毛小怪。

　　“还是这么小呀？就不能变成刚好够我爬上背的大小吗？或者你变大的时候蹲下身来……”牧铃蹲在了地上，低头看着长毛小怪，无奈问道。

　　“不好意思，我绝对不能蹲下去，地上的草屑和尘埃会弄脏我身上的长毛。我的这些洁白无瑕的长毛比我的脸都重要。我就只能变这两个型号，可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至于你要求的大小，我无法达到。你信我的，你现在就坐到我背上来吧，我不会有任何危险的……”长毛小怪轻声解释道。

　　“这……这？啧……这。”牧铃犹豫再三，还是下不去屁股，她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惊喜道，“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