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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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健的手臂几乎完全锁住了京子的身体，抱得还有些痛。
面对紧绷得让人难受的怀抱，京子对此一点也不抗拒，她认真聆听纲吉吐露的一切真实心声，慢慢地，话语变成有些凌乱破碎的道歉。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终于开始放松，情绪在倾诉过后缓和了许多，室内只有含混不清的沉重呼吸，京子继续抚摸他的脊背，等了一小会儿后，轻声询问：“现在你有什么想去做的吗？”
“我要和他们好好道歉，说清这件事。”稍稍松开紧过头的拥抱，手指依旧攥住京子的衣物，纲吉眼角有些发红，声音低哑，神情和语气却振作了许多，“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那么信任我，我也必须信任他们才是。”
先前的六道骸和拉尔冷静地评价他此刻打着担忧重视的人的名义，实际暗中强硬推行自己独断的作风正是来自同伴们的提醒。
他想守护的京子，想保护的大家，或许并不愿意被一无所知地困在自己建构的安全屋里，循着他的意念按部就班，等待自己替他们预定的美好未来的到来。
他们全都是义无反顾将人生交付给自己，跟随自己，这些年来饱经磨砺，如今已在各领域独当一面的战士。
谁都理应知道一切，而自己也不该再做这些实为逃避的掩盖。
从头到尾的始末都要说出来。
京子笑着点头，在同伴的事上纲吉总是比谁都更用心，跌到了也能立刻爬起，勇敢而坚强，就和以前一样。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帕，耐心地替吸了吸鼻子的他擦拭有些湿润的面庞，拨了拨凌乱的额发：“小纲决定的话，就顺着想法行动吧，大家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
“我感觉他们首先会生气……要是很生气的揍了我一顿，就得拜托京子你替我多治疗了。”纲吉窘迫地挠挠脸颊，歉意请求道。
“是是。”她忍俊不禁，拉长了音，“糖果和拥抱都会给你的。”
京子不喜欢人打架，也不喜欢人受伤，不过大家到时候得知被重要的伙伴隐瞒这么重要的事足足两年，恐怕怒意在所难免。知晓他们男生生起气也不会实打实怀着伤害纲吉的念头，京子仍旧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找哥哥借用汉我流。
她替纲吉理理衣襟，拍拍他的肩头，纲吉也替恋人整理衣服和头发，抹了把自己刚刚靠着的肩头布料，神色的窘迫转瞬即逝。
“要不要去换一件衣服？”他指了指颜色稍稍有些加深了的地方。
“没关系的。”京子低头看了一下，笑着婉拒了这个提议，“现在我更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也是。”
如释重负的他重新怀抱起恋人，笑容满足的把脑袋靠了回去，享受着柔软和温暖，仿佛连力气也都通通丢开。
二人手指紧扣，指尖反复摩挲。
纲吉突然延续前头的话题，小声问。
“嗯……只有这些吗？可以给我的东西。”
“还想要什么呢？说说看吧。”京子抬眸莞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就一定会帮你实现。”
欣喜的纲吉目光一亮。
听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做到。我该想些什么才好，当然，肯定不能太麻烦京子……得要是能让她顺利实现的事。
实现什么啊？
……等等。
实现？
京子说，要帮我……实现？
停留在对方唇瓣的目光陡然一凝。
“是说……愿望？”
“对呀。呵呵，其实我一直都想这么说，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和掩唇轻笑，放松自然的京子不同，纲吉结结实实愣在原地。
他张大了嘴，压低呼吸，胸腔内快速的跳动声震若雷鸣。
本来只是想着讨要点符合情侣关系的甜头，对方不假思索的应答意外勾起了他心底里积藏多年的心愿。
……要说吗？
现在适合说吗？
会不会太突兀？太快了？
可是我……
——踏实地享受着现在，比等待未来什么的才更重要。
脑内响起对方方才所说的劝慰之词，看着恋人明媚的笑颜，纲吉抿了抿唇，在心中作出决定。
自己的犹豫不决已经让她等了很久了。
她不用再等下去了。
“什么……都可以？”他轻声发问。
“什么都可以。”京子笃定回答。
“说不定会是很过分的请求。”纲吉有些害羞紧张。
“听上去很刺激呢。”喜欢心跳系的京子雀跃无比。
“很得寸进尺的也没关系？”压低声音故作恐吓。
“没有关系。”她掩唇轻笑。
“或许会用上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为了表示长度，纲吉夸张的张开一边手臂比划。
“我就用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实现。”京子也笑着抬胳膊配合比划。
“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以一起来吗？”他牵起恋人的手。
“当然，小纲能帮忙只会让我安心。”手指互相紧握。
“这还需要告诉爸爸妈妈，获得他们的答应和帮忙……没问题？”定定地注视京子的眼眸，郑重地吻了她的无名指。
“当然，我们可以随时打电话拜托他们。”京子恍然，她脸颊一红，握了握纲吉牵着的手，亲了下他手指同样的位置。
“今天？”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强作镇定的音调不断往上扬。
“现在。”京子同样竭力忍笑，她重重点头。
“一切都可以替我实现？”他垂下头，近距离凑在她的面前，用许愿般的呢喃音量发问。
“当然。只要是你的心愿。”手指轻抚对方的脸颊，主动送上双唇，二人齐齐闭上眼。
不用考虑。
不用犹豫。
心愿什么的，早在十二年前就许下过。
很长一段时间里，纲吉都觉得毫无实现的可能。
只会偷偷看人家美丽的笑脸，一次也没搭过话，谁让自己又不聪明又不能干，没有任何优点，他自暴自弃地想，这种糟糕的暗恋肯定一辈子都没法说出口，谁让他是最糟糕的废柴，干什么都不好。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异性面前被注意到。
放学路上总会走上对方回家的路，他意外发现二人能有一段路共行含泪感慨老天对自己真是太好了。即使她不在面前，自己也会怀着说不定她下一秒会出现的希望。而真的出现了，他又总不敢主动去打招呼。
被不喜欢的人暗恋，被没用的家伙注意，肯定对京子会造成困扰……不，是被讨厌到极点。
保持距离才对……吧。
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没错，这样就好。
望着校园偶像般的少女，他自卑地想。
家庭教师的到来，干脆利落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生疏的同班关系，在少女的感激和钦佩声里，他们飞快交换了名字，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就让他满足地脸都红了。和喜欢的人变成了朋友，他就可以举着双手高呼太棒了，亢奋的只想在家里上下跑个几圈。
鸡飞狗跳的校园生活让他们拥有越来越多相处的时间，他一次次脸红，一次次被少女明媚无瑕的笑容吸引。
少年的他始终不曾动摇心底的爱慕，谈及送巧克力的人选时，讨论结婚风格时，被问询心愿时，脑子里想到的总是对方。无论身边站着谁，他第一眼总是看向少女金色的倩影，第一声总会呼吸般自然地先呼唤她的名字。
得知彭格列式的奖励无一例外的能够实现，他期盼过，窃喜过，害羞于如何实现，尽管最后失望于老师的整蛊，可好在寄托他心愿的纸条还是好好的挂在了竹枝上。
过了又好几年，他跟少女关系好的难以置信，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说出埋藏了数年的心意，异国的血脉却在国二的指环战前后，强硬而突兀地把他从努力镶嵌回去的日常中拔出。挂断来自意大利的电话，推开门，等待多时的少女言笑晏晏，他自己却像破了洞的气球，慌忙地从她身边跑开，穿上像是沾着污迹的黑西装，躲似地跑到了海之外的国家。
没有时间可以放松，繁多的课程，突变的局势，意外离去的家庭教师，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他甚至不敢跟重视的人走的太久，生怕给她们带来更多的麻烦。但他又没法否认自己需要支持和陪伴，需要在他们身边时体验到的轻松舒适，或是诚挚喜悦。他疲惫地在夜里拿出手机，打开她发来的信息和照片，在葬礼之后更是时不时打通她的电话，每每这么做，他都会在心底里真诚地为她的开朗，明媚，包容连声感谢。
自己又一次被她带去了水面上，得到了喘息休憩的片刻，温暖的太阳无私的替他拭去刺骨的阴冷。
意外结识密鲁菲奥雷首领的干将入江正一后，终于获得破开谜团的最后一块拼图，串联起这些年的一切真相，与之同步到来的，更是前所未有的，需要承载起全世界份量的庞大责任。
身旁的一切都不再是那么可信，他小心翼翼地和对方接触。
世界不再那么可用常理理解，于是费尽心思反复修改作战计划。
他铤而走险，亲自操刀设计剧本，前所未有地大胆安排起年轻的自己。一切准备就绪，他又犹疑于计划中缺失的动力。他实在太了解自己了，沢田纲吉这个在安逸世界里长大的人从来就不是当英雄的料。故事里的英雄都是勇敢的，进取的，果断的，可他自认从没那些优秀品质，事情如果只跟自己有关，那么被不良揍也不会回手。心中没有前进的动力，就绝无可能主动采取大胆的行动。枪未有指着额头，必定会软弱的躲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从一开始就会吓得战战兢兢，乍一看跟普通人无异的他很难挺身而出。
不能再给计划增加新的变数，唯存的可能性仅在这个世界里。
在最后，他应下了将喜欢多年的人，无比重要的少女伙伴，视作家人一样的妹妹通通牵扯进来的残酷提案。
当天深夜，他拨通了家乡的电话，具体的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惯常的语气，含笑询问心仪对象今日的安排，为她送上了前往研讨会一路平安顺利的真挚祝福。
或许有朝一日还能把这一切全盘托出，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对话了。
电话挂断，躺在几能吞没光线的黑暗中，他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洁白的被褥的沉沉重地吞没了他，宛若百合簇拥的预告。
再之后的见面，便是阳光和煦的故乡森林间，拥挤热闹的棺材旁，思念多年的人神色明媚，眼睛闪烁着淡淡的泪光，她看着被同伴们纷纷环抱住的自己，没有多说什么，清澈如初的笑颜漾着浓郁的喜悦。得知他次日便要离去，急忙送来一份一大清早做好的可口料理，伴随最简单的一声祝福，挥着手，和重归安宁的家乡一齐远去。
收回被云层遮蔽的不舍眺望，他闭上眼，好在梦境里很快又能与她相会。
数月后，他惊喜收到了对方寄来的蓝色手织围巾，对着镜子反复穿戴，傻笑半天，与它相伴两年的春与秋冬。
时光匆匆结束，他全无实感，肢解阴霾一度笼罩家族的庞然大物，平衡一度动乱的局势，重新维持正常的秩序，他抗住工作，压力，火焰的供给，习以为常的感受着身心的疲惫困乏。彭格列掌握着一万多个组织，且不说具体有多少人，工作有多复杂，就是单纯天天养着一万多头猪免得一不小心死了也累得够呛。
结束大型会议后，困倦的他一头雾水地被老师亲自打包丢上飞机。
得知这是重新踏上回家的路，他在机舱里惊喜而不安，遥远的家乡，遥远的亲人，遥远的她，时隔多年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安抚久违的母亲和妹妹，他感到被亲人接纳的踏实和满足，抬头看向又一次静静伫立身旁的她，还是美丽如初，笑容无暇，时间仿佛从不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隔着十几个小时那么遥远，他们之间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转动。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好像有什么早就变了。
他生怕是自己多想，提前给自己别上友人的徽章，好在她给自己开了见面的许可，给了他满怀喜悦的充足时间，允许他这个至今仍怀年少倾慕的胆小鬼一次次跑到她身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便是如此，他小心翼翼的追随她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暗中试着让地上的彼此能够凑得更近一些，距离缩得更短一些，这已经是他自认为最大的努力和勇敢了——只是没想到，这道一只被他注目的秀美的影子，倏然回过了头。
他茫然地看向脚下互相重叠的黑影，又茫然地看向身前笑意盈盈，面颊同样泛红的人。
他几乎以为这又是一场全新的美梦，可发生的一切，听到的话语又那么的超越梦境，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去回抱主动诉说着爱情的人。
海浪汹涌，繁星满布，他撑着小船，成功抵达满载柔情的岛屿，依偎着黑夜与暗潮，流连忘返。
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她的温度，纲吉恍然明白所谓的安心究竟是何物。
这样共度的时间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期待。
他在京子面前可以不再自卑，不再胆怯，不再畏惧，真正的她其实从不鄙夷，从不厌恶，从不畏惧自己。
别人说他坏话时一定会出面否认，别人嫌弃他时一定会予以肯定和帮助，他对自己都毫无自信时，也还是能送来祝福和支持的话语和礼物。哪怕彼此起初关系并不熟，也从没妨碍过释放纯净的善意和笑颜。
或许起初不过是简单的被她出挑的容貌声音吸引，真正让纲吉无法自拔的，又一定是京子的温柔与体贴。
备受期待时，京子会让他不要勉强，做出成绩时，京子会忧心他的操劳。正是这样的在意，才让他一次次忍不住在对方面前倾诉得更多，展露少有的软弱。既能讲明献殷勤不成后的沮丧，又能交代横亘心间多年的悔恨。
他可以把自己最初，也最真实的模样完全交付给对方，而毫无被厌弃的顾虑。
这是仅有京子才能交予他的舒坦和安全感。
他冥冥之中预感到，往后的日子里哪怕是最简单的相伴日出又日落，彼此也只会心怀感激。想到这里，他多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望着彼此眨了眨眼，又相视一笑。
没有身负沉睡的诅咒公主，自己也不是破除魔咒的王子。
这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少年和少女选择了彼此，袒露各自的心意后走在一起，完满而简单的恋爱故事。
早就清醒地明白一切了不是吗。
被自己视作珍宝的恋人绝不是什么破除诅咒的战利品，故事完满落幕后可以别在胸口的美丽勋章。
笹川京子就是笹川京子。
单纯的，善良的，明媚的，不可思议的人。
他曾一度遥望，此刻正拥抱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太阳。
词语匮乏到总会心说对方怎样都很可爱的纲吉敛了敛发散的回忆和心中日常萌发的感慨，他正了正神色，替京子挽了挽鬓发的同时，在心底里重新排练了一遍即将说出口的心愿请求。
必须这样做。
非这样不可。
没有必要让京子继续浪费青春，等到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一切的时机，收获早该拥有的一切。
他的姓氏，他的身侧，他的人生，还有很多，他都还没捧到自己期待了多年的恋人面前，一股脑地送出去。现在自己最正该做的就是把浪费的时间统统补上，把过去落下的遗憾一个不拉的填满。
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该有的流程一定要走。他不会让京子在感情一事上有任何欠缺。
纲吉听到自己心脏正怦怦直跳。
他一手紧贴她的腰背，一手捧起她的掌心。
怀着紧张与仓促，却全无被拒绝的忧虑，此刻不过是迫切的想要快些听到欣然应允的幸福答复。
二十六岁的沢田纲吉深吸了口气，庄重地将自少年起，在定好的那句最为简单的心愿宣之于口。
“笹川京子，请跟我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