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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雪落 ...

  •   徵宫的医师们很快就来了,远徵也被他们妥帖地转移回徵宫医馆了。

      因为今天是上元灯节,宫门放了很多孔明灯,灯火合着月色将我们脚下的路照得透亮。我跟在他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馆而去。

      月色很美,但是远徵的因疼痛而强忍着喘息的声音却是那样的令人难过。

      一进徵宫,远徵被放到医馆内的床榻之上,几个医师把他团团围住。我站在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不让自己妨碍到医师们救助远徵。

      屋子里血腥气极重,月光穿过树影又透过窗子一跃而进,照在远徵脸上就更显得他脸色苍白了。

      远徵的双眼紧紧闭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听着他难忍痛苦的声音,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极力压制自己颤抖的双手,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布袋子。

      那是我刚刚冲进宫二先生的书房内从他常备在房间内的药箱前翻找出的几根野山参,我也不知道这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究竟有没有作用,但是如果有用的话,提前拿出来也是好的……

      看到药箱一旁还有一瓶止血的白霜粉,我也紧紧地攥在手心。

      现在它们都安安稳稳地躺在我手中的布袋子里。

      脑中思绪格外繁杂,我深呼吸几口气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越到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镇定。”我对自己说着,强忍着泪意后我才转头看向远徵。

      医师们拨开远徵的衣服,露出那块伤口:“少爷。”

      远徵听见医师们的呼唤,沉闷地呼哧几声,喉结上下滚动,嘴巴张着不停在说些什么。

      “粥……粥里有……毒……告诉……哥……”他费力地说着,“粥里……有毒……有……毒……”

      远徵的嘴里还在喃喃着,听见他的话我急忙大声说:“远徵!角公子没有喝!你放心吧,他没有喝!”

      我一开口差点就把自己惊到,我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沙哑。

      听见了这句话,远徵才放下心来,不再念叨着粥的事情。

      嘶哑的喘息声一波接着一波。

      我的视线从那几个医师的身影之中穿过,看到我的少年就痛苦地躺在那里,身上扎着一块碎瓷片,而那跳跃的烛火闪动着微光,使他脸上忽明忽暗。

      “少爷,是经脉命门!”一个医师急切地说着。

      “这么深,能摘取吗?”另一个医师有些迟疑。

      远徵刚刚还在不停呼哧着,这时候却用破碎的声音坚决地命令道:“快取……快……快……取!”

      他定是痛极了,声音都有些变形。

      “去拿止血的白霜粉来!”一个医师大喊。一个身影正欲急急地往门外走去,我拉住他的袖子:“白霜粉。”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医师接过那小瓶药粉,又回到远徵身边。

      远徵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野山参,快给我拿一根野山参。”

      下一刻,野山参就出现在他嘴边。

      我把野山参稳稳地递到他嘴边,“远徵,我在。”虽然我的声音还在发着抖,但是我的手却是稳稳的。

      远徵轻张嘴把那根野山参咬在嘴里,一名医师正准备拔掉碎瓷片,他用镊子牢牢地夹住那块瓷片,头上出了很多汗。远徵的头上也布满了汗水,眉头紧紧地皱着,嘴里使劲咬住那根野山参。

      为了防止远徵因为疼痛而乱动从而妨碍到碎瓷片的取出,我和另外几个医师牢牢地摁着他。

      准备拔碎瓷片的医师定了定心神,然后稳稳地将它拔出。

      “噗呲”一声,医师的脸颊上都溅上了远徵的血珠。

      远徵一下子大张了嘴,连呼痛都说不出口,只是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汗水。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白皙的小臂上青筋毕露,正使劲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着。

      医师们继续为他处理着伤口,我和他的手紧紧地拉在一起……

      终于那些医师松了一口气,他的伤口被处理好了。

      远徵整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似乎已经睡去,侍卫刚刚帮他换下了那件染血的衣服,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

      望着他恬静的侧颜,我才从刚刚那种慌张中慢慢定下心来。

      我伸手一抹自己的脸,却发觉脸上早已布满泪水,湿漉漉的。

      “角公子。”门外的侍卫恭敬地声音传来。我擦擦眼泪转头向门口看去,宫二先生提着龙形花灯和兔子花灯踏着月色而来。

      宫二先生的脸上带着悔恨、悲伤和痛苦。

      见我要起身行礼,宫二先生挥挥手叫我坐下。

      “远徵弟弟怎么样了?”他轻声问着。

      我吸吸鼻子用沙哑的声音轻轻回答:“碎瓷片处理好了,伤口也上好药了。”

      宫二先生把那两个花灯放在远徵的床头,我站起来,给他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龙灯和兔子灯依然发散着柔和的光芒,他拉着远徵的手,脸上是深切的悲伤,眼角的泪花在花灯的柔软光芒中闪着晶莹。

      现在的宫二先生脆弱得不像向来果毅坚定的宫尚角。

      我也偏过头去,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眼泪。

      等宫二先生给远徵输送了一些内力后,又静静地看了一会昏睡着的远徵,远徵似乎也睡得不太安稳,一直皱着眉头。

      “公子。”是金复侍卫来了,“您给徵公子输送这么多的内力,身体吃得消吗?”

      宫二先生依然望着远徵:“我没事。你找我?”

      “刚侍卫来报,宫子羽出宫门了。”

      “灯红酒绿,良辰美景,对他来说不是很正常吗?”宛如叹息一般,宫二先生轻轻地呵出这句话。

      “可是——”金复侍卫的话带着一些迟疑,“他这次一行四人,其中还有新娘云为衫。”

      宫二先生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皱皱眉头:“赶紧派人盯紧她。”

      金复侍卫有些疑惑:“盯紧宫子羽吗?”

      宫二先生缓缓地开口道:“盯紧云为衫。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张看不见的网就要收了。我这走不开,你赶紧安排……”

      听到这些和宫门机密有关的信息,我本来打算离开,但是又舍不得远徵,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

      “哥……”远徵在这时醒来了,“快去……我没事。你现在去羽宫,等着他们回来,现场和他们对峙。否则……他们又要抵赖……”

      远徵的声音还是发虚。

      “派人严密保护医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宫二先生嘱咐金复侍卫。

      远徵又开口:“哥,那粥……”

      “粥里无毒,我验过了。”宫二先生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你先好好休息,有事发响箭唤我。”

      “杳音,你好好看顾远徵。”宫二先生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我说。

      “是,角公子。”我回答道。

      远徵盯着宫二先生:“放心,哥。”他虚弱地对宫二先生笑了笑。

      等宫二先生转身离开后,我重新坐到他的床榻旁边。

      “杳音。”远徵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是已经比刚刚的状态好很多了。

      我对上他的目光,努力地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杳音,我不疼的,你不要哭……好不好?”他的嘴唇干干的,脸上也发着虚弱的白。

      我摸摸他的手:“宫远徵,可是我疼啊。”

      他的手继续向上轻轻地探探,好像是想摸摸我的头。我轻轻地把头低下去,整个人都伏在床榻上,让他的手可以轻松地触碰到我柔软的发丝。

      “别哭了,杳音。”他继续说着。

      我趁着低下头偷偷擦擦眼角的湿润:“嗯,我不哭了。远徵你也要早点好起来……”

      “嗯,你和哥哥都放心吧……”远徵的声音还是弱弱的。

      过了不久,远徵又重新陷入了睡眠之中,这次他并没有皱着眉头,而是眉目柔和地睡着了。

      我也有些迷糊,正当我微微合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我怕他们把刚刚睡着的远徵吵醒,便走到门口想提醒他们一句。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便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我打开房门找到在药房门口站着的一个徵宫侍女询问。

      “杳音姑娘,刚刚雾姬夫人被送来到我们医馆了。”那个女孩子说道。

      “雾姬夫人?”我疑惑地开口,“她怎么了?”

      “她遇袭了,凶手是无名。”那女孩子凝重地点点头。

      我抬头望着远处表示警戒的红色灯笼,喃喃自语道:“宫门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平静……”

      又是不平静的一晚,各个级别的侍卫们再次出动在各宫搜查是否有受伤的女眷。

      我生怕他们吵醒了熟睡中的远徵,便在床边守了一夜,只要他们靠近屋子我就告诉他们徵公子在这里休息……

      侍卫来来回回查看了一夜,待到天色微微发亮,外面的动静才渐渐变小,我疲惫地望着远徵的睡颜,那龙形花灯和兔子花灯依然亮着暖黄色的光,给他的睫毛都染成了金棕色。

      “早上好啊,远徵。”我拉着还在熟睡中的远徵的手小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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