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在望京乘风破浪》水艳艳

94、九十四

　　孙清淑知道玉佩是一对，且是一真一假，但族中并未告知她要如何分辨玉佩的真伪。因此，她只能在无人之时，低声告诫赵青萍将玉佩妥善藏匿，莫要让外人窥见。

　　在权力更替中，元氏和孙氏两大家族之间的斗争，实质上是两个世家集团之间对于权力的争夺。孙清淑不免忧虑，有心人可能会利用赵青萍那扑朔迷离的身世作为攻击的利器。毕竟眼见着女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朝堂的未来走向充满了不确定性。

　　想到这里，孙清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她知道玉佩对家族的重要性，于是她暗中吩咐心腹，盯紧了赵青萍的一举一动，确保自己能够随时掌握赵青萍的动向。

　　就在孙清淑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宫人前来通报，皇帝驾到。

　　孙清淑先是一惊，赶紧满面喜色，快步地迎了出去。她微微屈膝行礼，沉声道：“陛下万岁。姐姐，你许久不曾踏足后宫。今日可真是难得，不知是什么风，将姐姐吹到了我们这些旧人的门前？”

　　刘善才微笑着，轻轻扶起孙清淑，缓缓道：“人们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孙卿，你看这天色阴沉，恐怕不久之后就要下雨了。”

　　孙清淑稳稳地站直了身子，镇定自若地回应道：“陛下，宫中常备雨具，即便是狂风暴雨，想来也是不惧的。”

　　刘善才听后，又笑了，带着几分玩味和试探：“孙卿，朕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朕百年之后，朝中的那些大臣，他们会允许朕的儿子顺利继承皇位吗？”

　　孙清淑心如明镜，女帝膝下的两个儿子是与孙氏血缘最近的皇子，她身为孙氏女，为了家族利益，没有别的选择。因此，面对女帝的询问，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瞬，便坚定地回应：“陛下，臣愿意为您效劳。无论陛下有何想法，臣都会全力以赴，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刘善才微微颔首，道：“朕相信，以孙卿的聪慧，一定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灵活应对。”

　　孙清淑垂眸，心里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女帝一定是需要她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刘善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有孙卿这样的贤内助，朕心中无比宽慰。”她轻轻地拍了拍孙清淑的肩膀，随后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孙清淑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阴沉的天色，想起了那个已经故去的侄子。她的嘴角微微颤动，脸上不由得挂上一丝苦楚，眼底的哀怨如同冬日的寒冰无法化开。

　　望京尹衙门的监狱中，鹤宁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蜷缩的老人身上。他笑着温和地道：“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可想去外面看看？”

　　老人听到声音，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瞥了鹤宁一眼。久远的记忆被触发，他不禁有一种恍如隔世再见故人的感觉。鹤宁今日这一身气度有些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奸佞。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面对这纷扰的尘世。

　　鹤宁微微俯下身子，道：“老人家，你就不想了解一下现在外面的世界吗？比如，你曾经见过的永嘉郡主，她现在过得如何，是否安好？她的消息，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

　　然而，老人依旧保持着沉默，仿佛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触动他平静如水的心。

　　鹤宁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既然如此，那老人家就好生歇着吧！”

　　鹤宁转身就要离去，突然又折返回来，笑眯眯地俯视着老人，缓缓道：“老人家，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赵青萍的身世被我捅出去了。如今，她的处境岌岌可危，有性命之忧呢！”

　　老人终究还是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与不解，轻声问道：“你说……吃草？还要找青草生吃？我们为什么要吃草？”

　　鹤宁紧锁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他担忧老人这并非在演戏，而是有人抢先他一步，让老者彻底疯了。

　　鹤宁试探性地开口：“老人家，你在狱中关了这么多年，可能对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比如说，先帝与大孙妃所出的皇子，年仅十岁便不幸夭折。而大孙妃也因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离世了。你瞧，元氏一族对于孙氏血脉的打压可谓毫不留情，几乎到了斩尽杀绝的地步。你觉得，像赵青萍这样手里掌握了兵权的孙氏血脉，他们会容忍她存在吗？”

　　老人摇头晃脑，喃喃道：“哦，因为我们是羊，咩……所以今天要多吃点青草，明天大家才能品尝到美味的烤全羊。”老人抓了一把干稻草在手里，放在嘴边啃。

　　鹤宁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看着老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语气阴郁地道：“赵青萍的事情已成定局，她一定会被陛下赐死。”

　　老人闻言，面上的表情变得复杂难明。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装疯卖傻，鹤宁不达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子。趁鹤宁来不及反应，他猛地将头狠狠地撞向了坚固的石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鹤宁原本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然而事情的急转直下让他措手不及。他焦急又愤怒，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牢门的锁，走了进去。

　　老人奄奄一息，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

　　鹤宁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你这是何必呢？我们本来是可以合作的，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老人费力地张开嘴，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她若是死了，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鹤宁冷冷地瞥了老人一眼，眼中闪过狠戾，仿佛要将人吞噬。他冷声道：“这世上，只有有用和没用之分。若是赵青萍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我绝不会心慈手软。虽然有些风险，但我不介意亲手了解了她。”

　　老人眼神黯淡下来，艰难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得不到。”这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老人的头便无力地垂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狱中犯人突然自尽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入元照的耳中。此时他刚安抚完悲伤不已的心上人，刚回到诚王府，却感到整个世界摇摇欲坠，正在崩塌的边缘。

　　近来，望京城中所有的暗流都涌向他这里，要么是关于他那牵肠挂肚的心上人，要么是诚王府中诚王妃魏凌云突如其来的上心。而今，就连他刚刚接任的望京尹衙门也出现了问题，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元照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时间，他需要时间，处理这些问题。

　　身为元家的男人，元照也有雄心壮志，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坐在龙椅之上，掌握天下大权。然而，在他年少无知的岁月里，他们母子已经得罪了诚王妃魏凌云及其背后的魏氏一族，这已经成了他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现在他懂事了，想挽回魏凌云和元秀丽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经过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元照历经风风雨雨，深刻体会到了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外祖家的重要性。

　　尽管元照在外面苦心经营，积累了相当可观的势力，但元秀丽仅靠身后的魏氏一族，便足以与他斗得旗鼓相当。

　　这次元照能顺利回到望京，并得到望京尹这么重要的职务，完全得益于女帝一时的好心情。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到任不久，就遭遇了这样的差错。一旦这种差错被女帝和朝臣得知，他们若是认为他不堪大用，那他的前程将毁于一旦，所有的努力和积累都可能化为泡影。

　　元照紧握拳头，愤怒之情溢于身周。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房檐下柱子上，柱子微微颤抖，有沉闷的回响传来。他怒吼一声，道：“给我彻查此事，无论动用多少人力物力，都要找出那个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混蛋！我绝不手软！”

　　不多时，元照便带着一群心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望京尹衙门。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急切，咬牙切齿，仿佛随时准备爆发出更加凶猛的怒火。

　　师爷林周一听到府外的动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急匆匆地迎上前来。他见到元照，仿佛见到了救星，道：“元府尹，你终于来了！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已经将今日当值的狱卒全部聚在了一处。他们此刻正在大堂候着，我就等元府尹一声令下，好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元照不满地瞥了林周一眼，冷哼一声，道：“林师爷，你身为我的左膀右臂，难道就没有先自行审问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这还是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事？”

作者有话说

　　注释：许浑《咸阳城东楼》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