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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寻春(三) ...


  •   这怎么可能,这与她看到的不一样,那本书明明不是这么写的,直到现在她才完全清醒,就比如说当下的鸣府,她脑子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圣上下旨,废除鸣言官职,贬为庶民,逐出上京,此生不得再踏入上京一步。”

      听雨眼泪流下,可还是强撑着说下去,“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许多人都落井下石来看笑话,老爷遣了所有的家仆婢女,现在的鸣府就是一个空壳子,再过两日,我们也要搬出府。”

      她抹了抹眼泪,抓紧了鸣蝉的手,安慰道:“不过姑娘你放心,覃公子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他安排了马车,在三日后城外,接我们回青州,我们....我们还有退路的。”

      纵使再坚强,可生理上的痛让她不自觉流了眼泪,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情绪操控,她不想这样。

      她快速抹去了泪痕,既然发生了这种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全好身边的人。

      “好,三日后我们离开上京,如今这样也好,成为一介庶民,总比活在忧虑不安中来得好,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

      此刻,她还要多谢覃渊,也许换了旁人,首先想到的是休妻,何况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在。

      鸣蝉突然想起她刚来鸣府那一日,那时候大家都还在,虽然那夜正处于危急之时,皆惶惶不安,可徐氏的安慰和发自肺腑的爱意让她暗暗感动,还有那串和铃声,她第一次见到了鸣言,她的父亲。

      一身官服,满脸笑意,叫她不要担心,想起正史曾记,鸣言虽是借了徐氏的势,可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他为官清正,在州县任职时无人不赞,体恤百姓,无人不服他。

      可是为什么最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她意识到什么,站起身来,急急问道:“听雨,圣旨下了以后,我父亲呢?”

      听雨把她拉到一边,轻声道:“那日,圣旨下发,老爷只是神情淡淡的,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他很平静地遣了府里人,每一个都给了丰厚的银钱。”

      只有平静,他是存了死志。

      她跌跌撞撞往外面跑去,偌大的府邸如今空荡的连个人影见不着,往日的繁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安静,如死寂般的安静。

      正院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枯黄的草都长出了新芽,这预示着春日要来了,假山石旁的水潺潺顺着流下,远处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鸟儿,她抬头望去,它在空中盘旋,自由自在,她曾经很羡慕,羡慕一只自由的鸟儿。

      屋里传来砰的一声,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她脑子发空,心里默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

      她猛地推开了门,第一眼是那两把梨花木的座椅,桌子上还奉着两盏茶,这个位子以往只会坐着家主和主母,如今却是空无一人。

      右边是一间书房,父亲总是在这里,连那深刻的一巴掌也是在这里印下,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瘫坐在座椅上,头歪在桌子上,而地面上散落的,是一本本书。

      “父亲?”

      她眼神空洞地叫着这个称呼,这是第一次,她希望这个人能回应她。

      “父亲....你...你怎么了?”

      她几乎是爬过去的,那大片鲜血让她产生了呕吐的反应,她大口呼吸着,嘴巴张着,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如珍珠一般,落在那些雪白的纸上。
      那纸上染了大片鲜血,像是在诉说什么。

      她轻轻碰了碰父亲的衣袖,“你醒醒啊,父亲...你不是说,说我们是连在一起的,分不开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就独独留我一个人.....”
      她不想一个人。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她的哭泣声,远远传到院子外,她曾经因为他的不作为,恨他,不当他是父亲,只觉得他只是这个朝代的愚昧人,她记得他的种种不好,可到了最后,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

      鸣言穿着一身红色官服,衣服一尘不染,头发也细细打理了,唯独那顶官帽被扔在了地上,连同那些书本,满桌的白纸,没有写一个字。

      她就这样在这守到了夜里,窗棂半开,一轮斜月悬挂,恰巧洒在鸣言的半边脸上,他似有不甘,一只手紧紧攥着什么,鸣蝉想扒开他手,费了好大的劲。

      那是一只白玉耳坠,只有一只,样式简单,像是小姑娘戴的。

      听雨一直在院子里踌躇不安,她猜到发生了什么,看了看天色,心一横闯了进去。

      只见鸣蝉正怔怔盯着手中的白玉耳坠,她神色憔悴,瘫坐在地上,满面泪痕双眼发红,憔悴了不少。

      她有些心疼地跑到鸣蝉跟前,看了一眼书房,明白了一切,语气也带了哭腔,“姑娘.....”

      鸣蝉一下没受住,手捂着嘴,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心口处隐隐作痛。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怎么会吐血。”

      听雨上前两步急切地望着她,低头瞧见了她手掌心的白玉耳坠,一下子失了神。

      鸣蝉倒是没事,可能是急火攻心,她拿了块帕子随意擦了擦,“听雨,你对这坠子有什么印象?”

      “印象倒是不深,可是我刚进府的时候,见夫人戴过,因为是第一面,那时候夫人还年轻些,喜欢穿橘色的衣裳,再配上一副白玉耳坠,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这只。”

      刚进府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至少要推进前十年,既然是徐氏之物,为什么临了了,他会紧紧握在手里,是情,还是别有隐情。

      她跌跌撞撞站起身来,腿因为坐得太久而麻,靠在后面看着趴在桌上的鸣言,一桌白纸,还有那沾满了墨却迟迟未下笔的手,一只手紧握着这物件,一只手直直垂下去。

      她别过去身子,长叹一口气,道:“府里也没什么人了,抛去那些繁琐的,明日下葬,入土为安。”

      “就按姑娘的意思。”

      鸣蝉踏进院子里,原本明亮的院里,一盏灯笼都不曾点,只有门口处放着听雨从蝉院拎过来的,孤零零的,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放空。

      或许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了。

      现在脑子里曾经在这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好像都在时刻提醒她,而每个存在过的人,他们的痕迹在一点一点消失。

      -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冬去春来,一年悄然过去,寺中的桃花也开了不少,微风起,无数花瓣簌簌落下,这让鸣蝉心里觉得平静。

      离开上京回到青州已过了将近一年,这一年里她在覃府的日子也极少,大多是日都在寺里吃斋念佛。

      鸣府如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随后枯萎,她赶到青州才知道,覃渊是回去复命,双生子一案所有的奖赏都加在了他身上,可具体是谁操控的这一切,她心里没有准确答案,不过他本就资质好,功过相抵,加官进禄也不足为奇。

      覃渊还是日日早出晚归,他是个尽职好官。

      此外,她也曾查过关于父亲一事,圣旨上写道,正三品户部尚书鸣言,青州税收敛财,在其府邸搜刮出钱财,依次清点,收回充当国库,而鸣言被贬为庶民,此生不得再入京。

      她对他可能有过许多的怨言,可在这一件事上,她坚信他清白,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曾说过的那番话,这一年她暗中探查消息,也曾反复问过覃渊,可一直没有可靠的线索。

      又到了一年春日,她烧了香,换了衣裳,往发间簪了几只簪钗,今天是下山的日子,听说上京那边传来了消息,也许又是失望一场,也许,此后她便不能再来这寺里了,她虔诚地跪在佛像面前,在心里默默说了几句。

      自鸣府败落,覃府上下看她似乎都不顺眼,覃渊立了规矩,才好了许多,曾经曾对他有过小女儿的情意,到现在更多的是感激,前路未知,她要压制自己的情感。

      一旦动心,心难自控。

      可他对她事事顺从,好的有时候让她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虽说春天已来,可夜里还是极冷,听雨端了盆热水,给她烫烫脚。

      “听雨,上京是不是有消息了?”

      听雨试水温的手忽地停住,动作慢了下来,“姑娘,真的要知道吗?有时候不知道,未免不是件好事啊。”

      “告诉我,是什么?”

      听雨眼神轻柔,似乎在恳求她:“姑娘不再想想了?”

      鸣蝉没有犹豫,轻笑道:“告诉我吧,我什么都受得住,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我只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听雨擦了擦手,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上面写着,蝉,亲启。

      满满当当的字,是绿盈写给她的,这一年她一直在帮鸣蝉关注着上京的动向,绿盈有医术加持,开了一家医馆,因为医术精湛,引得无数人千里迢迢来此找她看病。

      一年前,绿盈自请留在上京,其实她本就是自由身,可依旧帮她查。

      至于池南,鸣蝉并未伤及她要害,昏睡的那几刻池南被人救走,从此杳无音信,再未曾见过她,但鉴于听到手上的珠子,也多半能猜到。

      那周祁也不是个简单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寻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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