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156、日常（7）

　　梁祝见男人缄口不言，心中瞬间了然。

　　如果按照排除法，银栗和白石都是动物，他当然不可能虐待一头狮子，除了白石，那必然是以前银栗还没有变成人的时候，这么理解，银栗不顾被人类发现的危险也要把男人抓到这里，也就稍微说得通了。

　　但是，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让她伤害男人至此。

　　“你们以前是不是虐待过动物？”她又耐心问了一遍。

　　男人跪在地上，眼珠盯着地面转了转，忽然猛地磕头，声音悲戚：“小姑娘，我没有，真的没有啊，之前有一只狗无缘无故咬了我家孩子，我踢了它一脚，那也算虐待动物吗？可是如果我不踢它，我的孩子就死了呀……”

　　男人越说越伤心，表现得倒也真情实感，不一会，他面向的那块土地都被泪水打湿了。

　　梁祝被他突然磕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赶忙离远了些，受不起，受不起……

　　不过面对男人如此真切的感情，她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银栗是一只狗？

　　说实话，那一刻她是不信的，她无法想象一只农村养的狗会变成银栗这个样子，而且会这么聪明。

　　如果之前没有和这里的动物相处，她或许就相信男人的说词了，毕竟人类还是更愿意相信同类的话。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能看出男人扯的这个谎太过拙劣，这样一个满嘴谎言，出口成脏的人，她想帮也帮不了。

　　“真是抱歉，等你愿意说实话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她直起腰，拍了拍手，拍掉手心里不存在的尘土。

　　男人见她要走，刚刚自己都那么低声下气地求她了，丢了尊严，失了体面，她倒好，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就想走，看着那人即将离去的身影，眼底充满浓浓的恨意，恼羞成怒，对梁祝破口大骂。

　　梁祝身体一震，她从未想过那些词语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有条狗咬了你，你也不能再咬回去不是吗？多说无益，她加快脚步离开，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男人的声音。
　　*
　　今天，欧阳流丹起了个大早，前几天她已经把该收集的标本都弄好了。

　　没有工作一身轻的感觉真不错，虽然不知道干点什么，但是就这么坐着也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不过，一想起昨天白石告诉她有一只狮子失控的事情，这板凳还没做热呢，她眉眼一耷，长叹一口气，看来又有的忙了。

　　她本想去悬崖那边观察一下情况，两边虽然有一条海沟之隔，但是动物的情况却是千差万别。

　　只不过，不巧的是，她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清晨刚赶回来的银栗和白石。

　　白石那时还是一只狮子的模样，银栗坐在他的背上，一人一狮面前还走着一个全身颤抖的男人。

　　欧阳流丹看着男人发颤的双腿，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地上的坑绊倒。

　　不过，也不怪男人害怕，这么高的狮子就站在自己身后，时刻盯着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了女人生气，就会被狮子咬住脖子，一口断气。

　　欧阳流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了银栗身上。

　　曾经她也好奇问过白石，不过，白石跟她说：“我可以回答你任何疑问，但是这个问题我没有理由告诉你。”

　　欧阳流丹：“不说就不说。”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白石也不知道，为了让银栗被别人少一些猜测，他通常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欧阳流丹收回目光，后面的事情她不感兴趣，结果，她刚要走，就见到一旁躲在树后面偷感很强的梁祝。

　　今天还真是热闹。

　　本来她还以为这一路走来，梁祝成长了，也变强了，至少能够发现她，结果那人全程都在认真看着银栗，愣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树后面还有两个人观察她。

　　她对着梁祝的背影默默竖了一个大拇指：“……真行啊。”

　　不过银栗倒是发现了，只是不想理她。

　　梁祝走后，白石从树后面走出来，若有所思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路上。

　　欧阳流丹知道既然银栗发现她了，白石必然也会察觉到，她也没打算躲，直接从树后面走出来，站在他身边：“怎么，对她有兴趣？”

　　白石紧握的手指慢慢张开，垂在身侧，强迫自己压下心底气血翻涌。

　　“不过，我建议你对她再有兴趣也不要轻举妄动，”她说，“眼前似乎有更令人担心的事情发生。”

　　白石收回目光：“什么事？”

　　欧阳流丹笑着跟他卖关子：“你这么神通广大，我们一路上的事情都知道，怎么连一个小小自由之国发生的事还需要问我。”

　　白石突然反应过来，被她的挖苦气笑了，确实，他确实知道一些这个叫梁祝的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结果刚说伪装下去，第二天就破功了，有些事情，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比如自己……想要……吃了她。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失去控制，神情越发严肃，他自己在变化，动物在变，自由之国也在变，可是面对这些变故，他没有任何办法。

　　白石本身也不是平易近人，尤其是他一脸严肃的时候，周边的气息更是骇人，某些带着危险因子的信息素仿佛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溢出，叫人冷得直打颤。

　　欧阳流丹猛地往后退去，用手搓了搓胳膊，虽然动作夸张了些，但是也能体现出她现在的感受：“太吓人了，你别总是这么扳着一张脸，站在你身边都能感到冷气直冒。”

　　白石听到她的话，这才缓了缓神色，其实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没有办法了，但他还是再一次抱着希望问：“你有办法吗？”

　　欧阳流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耸耸肩：“你已经问了无数次了，我的回答是没有。”

　　“你应该知道，每种生物的进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的甚至需要上亿年，五年时间，形成一个稳定的群落，已经很快了。”

　　“没有单独一人就能改变历史进程的。”

　　“五年……”白石喃喃道，每次他不管问多少遍，从她这里得到的数字都是五年，五年对于大多数动物来说，太长了。

　　不行。
　　白石眼底藏着满满的不甘，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最好不要妄动，”欧阳流丹看着白石，严肃中带着些警告，“急功进取只会毁了你和银栗所有的心血。”
　　临走前她说：“蓝色流星雨之后的地球磁场不稳定，最近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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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

　　“梁祝——”一道隐约的声音从木屋外传来。

　　梁祝正在收拾东西，刚回头，就见尹苏呼哧呼哧推门而入。

　　“怎么了？”她有些紧张地问。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反应，跑得还这么急，真的很吓人。

　　尹苏双手撑着膝盖换了一会气，等休息过来才有些兴奋地说：“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啊。”

　　梁祝：“……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大家的欢呼声。

　　尹苏激动是因为这个？

　　“白石说要举办篝火晚会，作为我们的欢迎仪式。”

　　等等——

　　这句话中包含了几个因素：篝火晚会？欢迎仪式？白石说的？

　　大夏天举办篝火晚会？

　　欢迎仪式？他们已经待两周了，都该走了，举办送别仪式更妥当吧。

　　而且，白石终于有空了？自从上次见了一面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虽然不知道别人却已经见了她好多次。

　　尹苏见她沉默中有些呆滞：“梁祝，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这才咳了咳，“在哪举办？”

　　“悬崖那边。”

　　梁祝点点头，这下就对了，悬崖那边靠海，风清气爽，举办篝火晚会也说得过去。

　　“什么时候？”她问。

　　尹苏回答：“明晚八点。”

　　“好。”梁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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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傍晚，榕树下热闹得像是过春节一样，白石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LED小串灯，温暖的黄色小灯挂在树枝上一闪一闪，照亮了去往悬崖的那条路。

　　人和动物身影交辉相映，端着东西来来往往，是这么多天来，鲜少的热闹。

　　看来白石为这次的篝火晚会花费了不少力气。

　　而且，自由之国也多了一些她没有见过的东西，各种零食、饮料，熟食，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香味。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真正的聚会，闲着也是闲着，几人帮忙一起采摘野果，搬东西，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八点。

　　“快走啦，已经超时间了。”

　　今天搬东西太热，汗水沾了满身，508宿舍三人已经换好衣服在外面等梁祝。

　　林昭见人还不出来，她走到木屋前敲了敲门：“梁祝，你好了没？”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梁祝匆匆的声音：“好了好了，可以进来了。”

　　她主动把木门打开，见到外面三人已经换好衣服等着自己。

　　房间里没有灯，八点的船儿岛，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泛着淡淡的蓝，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对着大家说：“走吧。”

　　其实梁祝也很着急，她慌忙把衣服穿上：“海边冷不冷啊，我要不要穿外套？”

　　林昭觉得麻烦，随口道：“不冷，梁祝同学，赶紧走吧。”

　　见大家只穿了一件T恤，她回头看了一眼睡袋上的外套，算了，毕竟有篝火，再冷也不至于冻到感冒。

　　“走吧。”
　　她放完衣服后直接走到尹苏和沈釉白旁边，齐齐看着还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昭。

　　林昭还纳闷，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梁祝：“……”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迟到的人。
　　*
　　四人并排着一起往悬崖那边走去，穿着新换洗的衣服，微风正好，头顶指引着她们前进的一盏盏小灯，成了眼底绚烂的一抹光。

　　“大家都过去了吗？”

　　四人并排着一起走在路上，因为道路有些窄，她们还非要挤在一起，肩头时不时撞在一块。

　　“就剩我们了，大家都去了。”

　　今晚的篝火晚会，自由之国所有的动物都会去，平时可见不到猛兽和猎物出现在同一处并且安然无恙的。

　　难得一见的场景，如果放在以前那都是无比荒谬，要么拴着这个，要么拦着那个，但现在，她们离悬崖还有很远，透过交错的树干，隐约看到那边一片火红，异常热闹。

　　越往前走看得越发清晰，直到眼前巨大的火焰在她们面前燃烧，耳边不时传来火花劈里啪啦的声音，热气铺面而来，与海风交错，最后跳在泥土中渐渐熄灭。

　　竟然不觉得热。

　　梁祝隔着熊熊火焰看向对面毫无掩饰的目光。

　　白石如往常一般对她笑了笑，她点点头示意，很快移开目光，被尹苏拉着去找地方坐。

　　神鹿旁边还有位置，四人接连坐下。

　　梁祝往巨大的篝火圈边上瞧了一眼，大家的脸上被火光映得发红，欧阳流丹四人，508宿舍四人，神鹿、江东琰以及周临与，所有人都在这。

　　当然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类和动物。

　　篝火节原是北方的节日，举办篝火节的意义在于人们表达自己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篝火象征着光明与希望，让大家团聚成一股力量。

　　南方天气炎热，潮湿，本不适合这样的篝火晚会，但现在七月夏夜的悬崖旁，听海水在两岸涌动，一点都不觉得热，甚至离开火堆之后还会感觉到冷。

　　“今天有好多好吃的啊！”十几天没有见过这么多零食的几人都红了眼眶，平时他们对这些垃圾食品爱答不理，现在可是想吃得很。

　　篝火晚会即将开始，白石站起来说了一些话，本来他想要银栗先说，但是银栗摆摆手，她不喜欢这些太过形式的东西。

　　不过，今晚，最吸睛的莫过于她了。

　　银栗穿了一件白色丝绸旗袍，这件衣服仿佛专门为她定做，盘云系口服帖地匀在白皙的脖颈上，纤细的腰线衬到恰到好处，白银刺绣仿佛随着她的动作从旗袍上飞离，化作两只仙鹤乘云而去。

　　柔顺的黑发用一根素簪挽起，耳下点缀着两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耳环，把她衬得更加温婉动人。

　　银栗五官张扬明媚，按理说她并不适合这样江南女子的装束，梁祝一直觉得高傲不羁的野玫瑰才最适合她，但是隔着跳动的火光，银栗粉黛未施，眼底也少了一些攻击性，她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粉，笑起来一瞥一笑都是美的。

　　在场的几人除了沈釉白和神鹿，都不敢过去。

　　沈釉白也往那边看去，自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久了，这次再见，她想要亲自向她表达自己的谢意。

　　她初来自由之国对这里很排斥，每天醒来都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不想出去玩，也不愿出去，是银栗帮她，让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不过还没等她过去，众人倒是见银栗率先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