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寻隐

6、第四十一章 神仙谷

　　“下一场杜少卿、荣臻。”
　　随着冰冷刻板的声音，两位年轻男子分别出列。
　　“杜兄，承让了。”持剑的白衣男子风度翩翩，温良如玉。
　　“承让。”微微抱拳，卓云冷漠地说，此刻，他是杜少卿，靖州新秀之一。
　　乔恩走后的第二天，卓云就带着收拾好的行囊到那家赌坊集合，然后卯时一刻，十个人，十匹马，在黑衣男子的带领下从靖州出发，三天后的傍晚他们来到应山县，之后是吃饭休息，半夜突然被叫起来换乘了马车。
　　一人一条黑巾蒙眼，三人一辆马车，卓云很不幸分到跟黑衣人同一辆。
　　车内的另一个年轻人就是荣臻，这人很健谈，虽然蒙着眼，却一直跟他讲话，家乡亲人朋友——，凡是能想到的两人几乎都交流过了，而他们也终于知道黑衣人叫夜风，是他们在神仙谷的头。
　　在那个联手袭击之夜，卓云虽然只说过两句话，但担心有人记得他的声音，于是，所有的回答都很简短，杜少卿本来就不善言谈背景简单，一时之间倒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卓云一边分神跟荣臻闲聊，一边想努力辨别方位，但马车的速度很快，路又很颠簸，晕头转向折腾下来，最终放弃了。
　　等到了神仙谷扯掉面巾，满目怒放的鲜花异草几乎撞花了他们的眼，饶是卓云见多识广，也不禁暗赞：神仙谷果然四季如春，不负仙境之名。
　　还没来得及欣赏美景，夜风就丢下一句话走了。
　　跟紧！
　　闻言，卓云马上走到他身边，这地方怕是有古怪。
　　果然，他们跟着夜风的路线一会左一回右，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才真正进入神仙谷。
　　一路下来至少过了七八个阵法，难怪之前派去跟踪的人追到神仙谷就再也进不去了。
　　论博闻强记，卓云肯定比不上卓越，但在那十个人当中，他无疑是最优秀的，夜风的身形步法，就连衣袖扫到哪他都硬记下来，等他们分配了住处，又马上趁着夜黑小心地画出来，一一标注。
　　可惜，他们来了有一个月了，别说是出谷，除了靖州一起来的十个人，见到的旁人就没超过五个。
　　每天吃饭睡觉练功对决，规律而枯燥，那些武功招数对他来说虽然简单之极，但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叶离也在这，他必须要见到她。
　　而见到叶离的唯一方法就是成为十个人当中最优秀的，然后才有可能被召见。
　　今天是来这一个月后的第一次公开对决，卓云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荣臻，二十招后，他安全胜出。
　　接下来是另一个对手——
　　同样胜出。
　　到最后，场上只剩下卓云跟神剑庄的少庄主陈晨。
　　陈晨是靖州新秀里武功最好的，也最有决斗经验，可惜，卓云比他更有经验。
　　从六岁开始习武，他就不停地挑战师父，也不停地被打趴下，直到他能撑一百招不倒府里就换下一位师父教导。
　　“要想胜，必须先学会失败，学会如何跌倒才伤的最轻，才能最快爬起来。”看到他无数次被打倒在地，父亲没伸过一只手，仅仅留下这句话就走。
　　在陈晨“冲鹤剑法”的凌厉攻势下，卓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于是，他掌风一偏，划空了。
　　电光石火间，陈晨的手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忍不住使出自家“凌波剑法”的绝招“凌波飞渡”。
　　只见他姿态优雅，如仙凌渡，剑锋斜斜地刺向卓云的胸口。
　　然后，剑气刚刚刺破卓云的衣服，陈晨的左臂就已经中了掌剑。
　　掌剑只有三寸长两指宽，剑柄上的红绸微微荡起，甚是鲜艳。
　　“为何不用‘冲鹤剑法’？”夜风很是不满，冷着脸沉声质问。
　　“我——我忘了。”掌剑已拔出，陈晨按着手臂的伤口，羞愧地说。
　　如果不是突然想显摆一下“凌波剑法”，也许败得不是自己。
　　“杜少卿跟我来，其他人先回去。”说罢，夜风转身就走。
　　能见到她吗？
　　卓云虽然面无表情跟在后面，心却狂跳不已。
　　“你进步的很快，记得在靖州还接不住陈晨五十招呢。”
　　夜风的语调虽然冰冷，却听得卓云心惊。
　　“是陈少庄主太急切了，在下本来没那么快胜出。”
　　夜风不说话了，卓云被领着走过一座小桥，又穿过几座假山，终于来到几间木头房子前。
　　看着简陋的木头房子，卓云不禁停下脚步。
　　那晚他看到的阵势，以及查到的些许证据，叶离在风影教的地位显然不低，她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夜风似乎没发觉卓云停下来，径自走到木头房子前，扣了扣门。
　　“姑娘，杜少卿来了。”
　　“杜少卿？”
　　还真是叶离的声音，她似乎对杜少卿的胜出很是意外，但还是说：“进来吧。”
　　夜风回头，对着卓云招招手，然后推开门。
　　房里很简陋，一桌一椅一壶茶，而叶离就站在桌前沏茶。
　　因为是下午，房里的光线比较暗，卓云站在门口，中间隔着夜风，叶离只能看到他的大概轮廓。
　　“恭喜杜少侠，请进来吧。”
　　“多谢姑娘。”卓云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飘出来的。
　　说实在的，从见到叶离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恍惚，不过是一个月，却仿佛过了一辈子。
　　既陌生又熟悉，说不清的混乱。
　　而叶离身子一震，迅速抬起头来。
　　粗布青衣，带着一身对决后的疲惫，虽然改变了面容，那神情却熟悉的很。
　　卓云——
　　她几乎叫出来，却生生把这两个字咽了进去。
　　“夜风，你先出去吧，我跟杜少侠单独谈谈。”这一句话，叶离说的咬牙切齿。
　　这人疯了不成，来这干什么。
　　“是，姑娘。”夜风静静地退下，顺便带上门。
　　在确定夜风走远后，两人飞快地冲向对方，方向一致，目的却不同，卓云是想拥抱她，而叶离却狠狠地朝他的小腿骨踹了一脚。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地方能随便来吗？”
　　“你不也在。”卓云暗暗皱眉，叶离的那一脚丝毫没留情。
　　“卓云，我跟你不同。”叶离很无力，这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竟然还不死心。
　　“哪里不同？”按着她的肩，卓云逼问。
　　“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叶离终于忍不住了，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然后摊开自己的双手放在他面前，“你仔细看好了，这双手，就是这双手，既偷过你的钱袋，也给人家做过丫头，还上街讨过饭，但做的最久的是杀人，你懂吗？杀人，我是个杀手，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不是什么江湖侠女。”
　　曾几何时，她幻想着解决掉一切麻烦就去找他，把过去都忘记，他们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但这人竟然追到神仙谷，非要揭开她密密麻麻的伤口不成。
　　现在揭开了，满意了吧。
　　叶离伸着的手颤抖着，在这个人面前，她没了秘密，也就没了自己。
　　“明天我送你离开。”趁着还没被发现，他必须得走。
　　“你走我就走。”看着她崩溃，卓云反而安下心来，将近一年，她终于能把真话讲出来了。
　　虽然心痛，却也心安。
　　深深地吸气，叶离放下双手，慢慢闭上眼。
　　“你带我的尸体走吧，我很乐意。”
　　“真傻，”卓云忽然笑了，一把抱住她，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柔说：“死生阔契，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游戏规则是我定的，只有我能反悔，你不能。”
　　“我不玩了成吗？”
　　“不成。”卓云坚定地回答。
　　自从慈云寺的断崖下他赌上自己的命，就只能赢不能输。
　　“你会后悔的。”脸埋在他怀里，叶离闷闷地说。
　　“与其想着后悔，不如找法子不后悔，这地方你既然不喜欢，我带你走。”
　　“现在还不行。”
　　“好，我等你，就在这里等你。”
　　“叶子，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呀？”一个娇柔的女声远远叫道，而脚步声却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越来越近。
　　叶离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
　　“你，你快躲起来。”
　　“躲什么，这地方藏得下人吗？”
　　房里的东西少的可怜，哪里躲的下，瞧着她惶急的样子，卓云不禁伸手捏了捏那涨红的脸。
　　咬咬牙，叶离板起了脸。
　　“别动手动脚的，杜少卿。”
　　“杜少卿”这三个字终于点醒了卓云，他退开几步，站的笔直。
　　“叶子，关门干嘛呢？又在偷偷做好东西吃啊？”
　　门被推开了，一个红衣女子笑盈盈站在门口。
　　“离比武还有一个月，你来早了。”叶离的脸色极为不善，冷冷地说。
　　“来看看你挑的男人不行吗，”红衣女子自顾自走进来，瞧了瞧卓云，笑道：“还不错啊，这么快就把京城的那位公子哥踹啦？”
　　闻言，两人都松了口气，看来卓云没被认出来。
　　“他叫杜少卿，是我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