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子夭

2、第二章

　　蒋呈沁为了迎接穆北年回来，特意举办了个小型party。

　　客厅被气球铺满，“欢迎年年回家”这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宣誓了今天的主场。

　　就像她曾经还寄住在外公家时，每当表妹过生日，舅舅都会给她准备好多礼物和惊喜那样，穆北年也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和祝福。
　　这还仅仅是夏令营结束。
　　那要是少爷过生日，排场可还了得。

　　顾尔一看到这么大的阵仗，瞬间明白了方才接她回来的路上她妈妈为什么会那么着急。
　　确实要事先准备。
　　又庆幸还好没让她一起准备。
　　万一她嫉妒的话，可能吹气球的时候会往里面撒满金粉，然后故意在穆北年身上把气球弄破。

　　“年年累不累？这次夏令营开不开心，我听老师给你爸爸打电话说你这次表现很好，将来考京北有很大的希望。”蒋呈沁很自然的接过穆北年手中的东西，领着他往客厅走去。

　　顾尔跟在他们身后，看到她妈妈这个后妈的角色适应的很快。
　　她再次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拇指和食指在身侧来回摩挲。

　　穆易解决完事情也紧跟着回来，见到顾尔问道：“尔尔晚上想吃什么？你今晚上难得休息，叔叔带你们出去玩。”

　　顾尔把那只不安分的手背在了身后，笑道：“晚饭妈妈已经准备好了。”

　　家里的阿姨听到顾尔的话后笑眯眯的说道：“是的，夫人知道年年喜欢吃松鼠鳜鱼，特意给年年做的呢。”

　　蒋呈沁也在那边招呼着：“还剩两道菜就好了，你们先歇会，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
　　随后她递给顾尔一个眼神，“尔尔，你不是提前给哥哥准备了礼物么，快送给哥哥呀。”

　　顾尔慢半拍的跑回卧室，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她脑海里飘过很多个祝福语，最后只吐出来一句：“祝哥哥金榜题名。”

　　穆易笑了。
　　蒋呈沁宠溺的摇了摇头：“欢迎哥哥回家。”

　　顾尔跟着重复道：“欢迎哥哥回家。”

　　穆北年收过礼物，“谢了。”
　　礼貌的很。

　　随后他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上楼，穆易喊住他，让他陪顾尔玩一会，等会就准备吃饭了。

　　穆北年没有犹豫的拒绝道：“太累了，我想自己静静。”

　　穆易佯装不悦，蒋呈沁反倒催促穆北年赶紧去休息：“等会饭好了再喊你。”

　　随后穆易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顾尔看到她妈妈原本忧愁的脸转为晴空万里。

　　顾尔见状拿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卧室。

　　精心布置的客厅在她的身后无言的诉说着它的使命，仅是一刻钟的功夫，便完美的落幕了。

　　顾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想着方才客厅里散落一地的气球，无意识的用手抹了抹发热的眼睛。

　　她也想要气球。

　　手指贴到眼皮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手心上还有江次的电话号码。
　　她伸开手掌，江次低头写字的模样又重新浮现在她眼前，笔尖在她掌心滑过，又刺又痒。

　　因为她总是不自觉地握紧手掌，电话号码后面的两个数字在掌心的纹路里迷了路，辨认不出来。

　　她坐在书桌前面，把前面的数字誊写在笔记本上，又看着最后模糊的两个数字叹了口气。
　　她不想当骗子。

　　晚上吃过饭后，顾尔借口还有作业先回了房间。
　　不过多时，蒋呈沁来到她的房间，先是问了问她的功课：“妈妈最近忙，也没有顾得上关心你，来到这边还适应吗？功课还跟不跟得上？”

　　蒋呈沁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沐浴露与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很香。
　　可是却跟顾尔小时候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跟得上。”

　　蒋呈沁拿起梳子为她梳起了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有什么不适应的要及时跟妈妈讲知道吗？”

　　顾尔又点了点头。

　　“你外公说你最听话懂事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别让妈妈操心。”

　　镜子中，顾尔软绵的头发在蒋呈沁的手下更加的听话。
　　可明明她耳侧的那几根绒毛总是张牙舞爪的飞舞。

　　蒋呈沁继续说：“苏城那边的教育跟不上这边，妈妈给你报那么多特长班也是为了你好，现在多吃一点苦，以后就会少吃点苦。过几天就开学了，你穆叔叔找了关系到时候你跟你哥哥一起上学，有哥哥照顾你，妈妈也放心。”

　　顾尔虽不以为然，仍旧点了点头。

　　“你穆叔叔儿子学习好，高一就进了竞赛班，每次参加物理竞赛都能拿到大奖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保底也能拿到京深大学的保送名额。你这次入学测试成绩不理想，也怪在苏城接触到的优秀资源少，现在补已经有点晚了，所以你一定要更努力，要给妈妈争气，好吗？”

　　顾尔听明白了，因为哥哥成绩太好，太优秀。妈妈不想丢人，所以她也必须追赶上哥哥的步伐，变得更优秀才行。
　　她嘴巴张了张，还是说了个“好”字。

　　几句话的功夫，顾尔的头发妥帖的在脑后扭成了一个麻花辫。
　　蒋呈沁摸了摸她的头：“乖宝宝，妈妈去给你热杯牛奶，你温习完功课早点睡觉。”

　　“谢谢妈妈。”
　　顾尔在大人面前一向是听话的。

　　等到晚上众人都睡着了之后，顾尔蹑手蹑脚的回到客厅，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个气球，抱着它回了卧室。

　　床头昏黄的台灯下，顾尔栓了根绳子，把气球挂在了下面。

　　静谧的夜晚怀着心事悄然逝去。

　　后来的几天，顾尔又去了几趟和江次相遇的那个花圃。
　　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懊恼的想，自己一定是被当成骗子了。

　　又过了几天，顾尔上完数学课，再摸手机的时候看到蒋呈沁发给她的消息。
　　【尔尔，妈妈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很晚才回来，我跟你哥哥说好了，等会他去接你，下课后别乱跑。】

　　北城很大，顾尔方向感不好，只认得从家门口到小区的路，再多走两步就迷路了。
　　别说顾尔了，北城这几年搞城市规划，就连从小在这长大的人，出门都要看导航。

　　顾尔回了个：【好】

　　她收拾好东西出来后才发现下雨了。
　　夏天很少这种绵长的细雨，她望着聚集在她头顶上的乌云，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她从包里拿出雨伞，想起蒋呈沁在短信里的叮嘱，老实的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等着穆北年来接她。

　　有熟识的同学和老师离开的时候看到她会问一句：“怎么还不走？”

　　顾尔不厌其烦地回答：“在等哥哥来接我。”

　　下雨天气，培训学校的门口停了很多车，都是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下课。
　　顾尔没等到人，慢慢的从廊檐下的前排挪到了后面。

　　“糟糕，怎么下雨了，今天跟你约好了下课后去逛街，特意跟我爸妈说了不用他们来接我。怎么办？”
　　“我也没带伞，要不等等看雨什么时候停吧。”
　　两个女孩子唉声叹气。

　　顾尔认识她们，跟她一个班上的同学。
　　其中一个女孩子还和她是同一个钢琴老师。

　　正巧那个女孩注意到了顾尔，便打招呼道：“顾尔，你还没走啊？”

　　说话的女孩叫林荷裕，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开朗。

　　顾尔重复道：“等哥哥来接我。”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她手中的雨伞。
　　她们互相推搡，最后还是林荷裕站出来说道：“既然你哥哥来接你，那你哥哥肯定会带伞吧，所以……你的伞能不能借给我们用下啊？”
　　她们说的理所当然。
　　顾尔问的也理所当然。
　　“为什么？”

　　两个女孩被这么一问面露难堪，有点挂不住。
　　其中一个女孩子说道：“不借就不借嘛。”
　　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林荷裕解释道：“我们没带伞。”

　　“奥。”
　　看来这雨一时之间不会停。

　　林荷裕看顾尔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便拉着身边的女孩子打算离开。

　　人流攒动，顾尔的视线穿过她们望向了不远处。
　　逆着人流，江次顺着台阶而上。

　　顾尔伸出手，折叠整齐的雨伞递给了林荷裕。

　　林荷裕诧异了一秒钟才接过雨伞，她笑着说：“谢谢你啊，我后天有一节钢琴课，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把伞给张老师，让她转交给你。”

　　“好。”

　　两个女孩得偿所愿满意的走了。

　　顾尔循着江次的身影望去，他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室内，将细雨与她一并隔绝在了那道门外。
　　与那日的装扮不同，今日的江次一身黑，黑色的冲锋衣，拉链即便全部拉上，还是露出了他一截轮廓分明的脖子，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工装短裤，正好到膝盖的位置，他的小腿线条遒劲有力，恰到好处。
　　在人群中，他是比林荷裕还要耀眼的存在。

　　顾尔四下望去，果然看见有几个同她一样等待的女孩子望着他的身影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个女孩正往外走看到他后又折了回去。

　　不过多时，江次抱着一沓传单出来。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醒目，江次朝她看了过来。

　　仅一秒便收回了视线。

　　顾尔那句梗在喉间的“我不是骗子”被他方才冷漠的眼神给逼回了肚中。

　　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灯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顾尔看了眼手表，七点过两分。

　　于是她知道了路灯亮的时间是七点。
　　此时距离她下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顾尔记着穆北年见到她时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打扰我。”
　　所以她没有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

　　等就好了。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就连培训班大厅的灯都暗了下去。
　　顾尔看向路灯，细腻的雨珠在空中争先恐后的落下，透明的雨珠上沾染了黄色的光。
　　不知受什么趋势，顾尔朝着路灯走去。

　　灯下聚了一滩雨水。
　　一滴滴雨落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尔一脚踩了下去。
　　“啪。”

　　水珠溅起。

　　紧接着她又踩了一脚。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她双手抓着书包的带子，在水滩中蹦了起来。
　　雨水淋在她的身上，溅起的雨珠打湿了她白色的裙角。
　　她的嘴角也随之荡起深深的微笑。

　　这一幕引起了几个路过的不良少年的注意。

　　几个男孩笑着冲她吹了吹口哨：“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啊？”

　　顾尔心底发怵，像是见到鬼一样，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培训班。

　　几个不良少年笑得声音更高了。

　　等到笑声消失后，顾尔才敢探出头来。
　　不良少年早已骂骂咧咧着走远。

　　门口的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少年背对着她，一袭黑色的衣服硬朗板正，正如那滑过面颊的细雨，刺骨却又细腻。

　　蓦地，少年回首。
　　路口的灯光从他背后射来，倾洒至顾尔的眼眸中。
　　她撞进了一双深沉不羁的瞳孔里。

　　少年眉梢上扬，锋利的唇角被雨夜的柔和所晕染，声音一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清冷：“害怕还不早点儿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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