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70、70

　　晚上林矜看着地面的一摊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腹轻微往上滑动，持续在上面输入，一段很长的话。

　　【水管漏了，楼下阿姨上门找物业，修理要一个星期，张许旭那边去不了，我妈那里没钥匙，借你家里暂住】

　　林矜脸不红心不跳地发出去，很快就收到回复，而这两个字让他直接开门上楼梯，同时棉拖也因为家里的水而变湿，走在干燥的台阶上，一个个宽大的鞋印留在上面。

　　【酒店】

　　徐云柚躺在沙发上，一脚翘墙边，一腿搭在空荡台子，大字形非常的随意，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被她看了许久，突然的敲门声，手一滑直接掉落在鼻梁上，砸得瞬间有眼泪，抓在手上坐起来揉着，半睁眼去开门。

　　门打开，林矜站在面前很是狼狈，全身有一半的地方都湿透，大冬天头发湿答答地往下冒水，地上没一会儿就湿了。

　　徐云柚嘴角往下暼，有些嫌弃地看着他，转瞬又问：“有事吗？”

　　林矜抬胳膊抹掉滴在额头上的水，顺着掌心流到小臂，滑落青筋停留，淡定道：“接住。”

　　徐云柚深呼吸无奈道：“附近有汉庭。”

　　“没钱。”林矜死角蛮缠道，一定要赖在徐云柚家里，白天说的话晚上突然就转变方向。

　　徐云柚直视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躲避或者其他情绪，但一点都没有，反而还笑着看着她，“借给我哥，要和于老师结婚。”

　　徐云柚垂眸思索良久，眼前人看上去可怜巴巴，内心想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抓着门把的手悄悄用力往前移，下一秒猛地关上门，却没有落锁声，□□夹在墙和门之间，只听得到短暂的嘶声。

　　徐云柚诧异地把门打开问：“你是不是有病？”

　　“嗯，病得不轻。”林矜承认道，坦然地盯着她，“你看到了。”

　　徐云柚转身就回屋，这次没有再要关门，而林矜也没有立刻进去，回到四楼换了身衣服，又抱了点日常用品回到五楼。

　　比起串门，林矜就如同回到了自己家里，熟练走到徐云柚房门口，手指叩门三下，耐心地在外面等。

　　坐在床边的徐云柚本想忽略，再三纠结后翻着白眼倒在床上说：“对面房间。”

　　林矜扭头转到后面房间，打开后里面东西全都弄好，床单上的褶皱非常明显，一看就是刚铺，旁边角落随意放着原先盖在上面的布料。

　　林矜摇头笑了笑，走到卫生间关门，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又是对门，只隔了个走廊，流水声很清楚地传到徐云柚耳中，叹了口气捂着脸，受到别人话语的影响。

　　【柚子，我和家里这两天装修，林矜没地方住，你看让他借住几天，等他手头充裕了再给你钱】

　　徐云柚并没有回复这个消息，是两人在门口僵持的时候，周意特意发了条消息给她，其中的意思了然于心。

　　许是白天说的话影响到她，又看到林矜那可怜巴巴，湿透了的样子，就算心里再闹别扭，也不愿意他在外面吹冷风。

　　然而在所有人都帮助两人的时候，忽略了最根本的，水管爆裂不需要好几天，同时屋内空调依旧可以开，卖惨的林矜也因此受到张许旭的打趣。

　　【笑死我了，不知道是谁说的，现在又眼巴巴凑上去，又倔又嘴瘾，也就徐云柚看到你心疼，才让进去，要是周意直接一脚给我踢回去】

　　【我可以不要脸，但人不能再不见】

　　周意盯着上面的消息叹了口气，忧愁道：“谁不是这样想，不然我天天叫她来我店里干吗？就是因为知道她没事做，也怕不联系，人突然不见。”

　　张许旭揽着她的胳膊欢快道：“这不是人回来了吗？也不知道怕什么。”

　　“你懂什么，就是你不见好几年找不到，回来都会有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周意直白解释道，眼睛突然笑眯眯，“看你这样，我觉得以后你要是不见了，我立马找别人，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张许旭哼了声，满脸不屑道：“就你？你不会，我笃定。”

　　回复张许旭消息后，林矜丢掉手中的毛巾，身上早早地换好睡衣，拉开房门到厨房打开冰箱，早就知道徐云柚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来之前就买了东西让放在门口。

　　几分钟的时间，冰箱从空荡变成装满，而厨房撕扯东西的声音也让徐云柚待在被窝里不老实，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对于林矜捡垃圾的行为不理解。

　　林矜收拾好东西，全都丢进旁边垃圾桶，而下面柜子里也只有一个锅和几个碗盘，放在里面时间长也有了一股淡淡的木香味，闻上去就会让人觉得这个地方许久没有人进入。

　　徐云柚抬脚往客厅去，坐在靠近厨房一侧，手中是那年在迪士尼买的玩偶，到现在都和新的一样。

　　屏幕上的外卖店铺让她犯了难，不知道选哪一个，毕竟周围开通外卖的全都点了，除非去商场，但现在放假，人自然就多，更加不愿意等。

　　徐云柚还没有做出选择，手机就突然地被拿走，吓得她立马站起来转身质问：“你干什么？”

　　林矜淡定道：“我做饭。”

　　徐云柚知道自己这一刻突然地偏激，但情绪激动过后立马小心翼翼坐回去，闭眼揉了揉两侧脸颊，心虚道：“知道了。”

　　害怕是因为只要她拿起手机，不是被监控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而吓到，就是突然的被抢夺手机接收骂声，而林矜刚才的行为像极了徐母会做的事情。

　　过去几年，即使时间让这些事情对她的影响在逐渐变小，但依旧存在，哪怕细微地都会有肢体和精神反应。

　　林矜皱眉盯着她背影，不愿是错觉，从她刚才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定在原地许久回到厨房，看了眼手表时间，也才七点，不过现在做饭最早就要到八点半，对于周围习惯六点左右吃饭的邻居而言，吃得算很晚。

　　徐云柚等到听见厨房有声音，悄悄地站起来往阳台前的躺椅坐下，晚上风比想象得多，如同暴雨打在她身上还要难受，头发糊在脸上，看不清眼前的花朵。

　　【大厨许久没做饭，之前金盆洗手，现在又重回道上了？】

　　【滚蛋】

　　林矜很会做饭，今天因为小臂受伤做事也都很慢，如果平时面前这件东西早早的切好备在旁边。

　　如果不是因为选择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或许真的会有一天开家餐厅，而在他心中自然是前者最重要，毕竟从小坚定到大的事情，放弃了不仅仅是可惜，更多的也是遗憾。

　　人生总是会有遗憾，不会真的十全十美，而林矜唯一的遗憾便是徐云柚离开的那四年，在他做好打算对两人的未来有规划时，人不见了。

　　徐云柚仰望天空，猜想明天会下雨，闭眼呼气小声呢喃：“不喜欢雨天。”

　　不喜欢雨天是因为徐母有借口可以不让她出去，之前不喜欢是因为上班通勤路上鞋子会被地上的脏水溅到，现在则是因为林矜在房间内，让她不大适应也无从说起。

　　两人各怀心事，林矜把碗筷全都摆好，敲了敲隔着的玻璃门，确定她听见了转身回座位。

　　糖醋排骨、醋熘土豆丝和罗宋汤，徐云柚看到后眼底一惊，想不到林矜会做得这么好，同时也因为这一小锅汤沉思，拿着筷子的手停住，饭桌上的尴尬持续许久，最终小声开口：“你什么时候学的？”

　　“高考后暑假，吃吧。”林矜简单地解释，非常有分寸地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而剩余的则是由徐云柚自己想。

　　“罗宋汤有什么好喝的。”
　　“好喝啊，甜甜的，热热的，喝完回家都不冷。”

　　一碗罗宋汤，一句话，让林矜产生兴趣，后来学习做饭的时候，第一个学会的就是这个汤。

　　小时候吃起来甜滋滋，但那时候一点味道都没有，反而非常地不喜欢，后来也没有再做过，今天算是因为徐云柚破例。

　　徐云柚垂眼不作声，眼神涣散道：“林矜，我们和解吧。”

　　她不想再为了那些自己心中认为的小事而心烦，也不愿意接下来几天都和林矜在这样的氛围中接触，更不要将时间耗费在不值的地方。

　　林矜注视她的脸颊，作为男生需要女生给自己台子下，也确实挺为难情，面上没有任何表现，但心里的起伏比海浪还要大。

　　“好。”林矜温柔回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菜排骨用筷子夹住，轻轻放到她碗中，中间一圈白米粒被汤汁染色，渐渐的蔓延到旁边，好比徐云柚的心，因为这一放而温暖。

　　即使亲生父母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每天的饭桌上都是他们喜欢的，而现在这只是简单的两菜一汤，心境全然不同。

　　徐云柚凝望他的脸，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没有了过往的平淡和冷清，只有满满的笑。

　　“柚子，我好看你可以多看点。”林矜扬眉玩笑道，语气就和曾经打趣相同，只看这张脸，瞬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徐云柚低头夹菜放到嘴里，慢吞吞地咀嚼，不搭理眼前人，氛围也和以往不同，不再尴尬僵持，是温和却又带着温馨，好像这个家是他们共同居住的地方。

　　林矜勾着嘴角不说话，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她，被看得人浑身不舒服，肩膀耸了下说：“你到沙发去。”

　　林矜倒是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坐过去，而徐云柚见人走了彻底松气，被看吃饭是件难受的事情，更别说是他。

　　晚饭后徐云柚很利落地把碗筷洗好，厨房间没有毛巾，打算用纸巾擦，还没碰到抽纸盒，拿着纸的手在她面前，身体一顿，眼睛瞄了下，伸长胳膊去拿，掌心手背随便擦拭一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坐在沙发椅上躺着，又伸手拿遥控器调电视台，手机上面播放电视，两个又都不看，玩着ipad游戏。

　　林矜悄默默地站起来到她旁边坐下，两人身上睡衣摩擦，当事人都没有多余反应，一个玩游戏，一个顺其自然。

　　玩累了打算靠一靠，旁边就有个大只抱枕可以让她放脑袋，同时肩膀也可以搭上去，这一次却硬邦邦，徐云柚才发现不对劲，坐直身体注视他的侧脸认真道：“你别坐我旁边。”

　　林矜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这个座位舒服。”

　　徐云柚无话可说地倒向另一侧，客厅声音杂而细，又是饭后，突然有些食困，几次掀下眼皮都要睡着，但都被电视突然变大的声音而聒醒。

　　到后面徐云柚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电视和ipad的视频也早早退出关掉，只剩下漆黑的屏幕。

　　林矜放下手机去看她是否熟睡，确认她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微妙的变化，极其温柔的弯腰把人抱起来，抱她就如同以前在学校时用到的沙袋，轻但在手上多少察觉到，而zh一抱已经对她的体重有数。

　　很难相信徐云柚那么高的人，体重连就是都没有，也难怪喜欢穿宽松点的衣服，张许旭之前打探的消息倒也没有错，确实瘦了很多。

　　这几年每个人看起来都在很好的生活，唯独徐云柚表面和内心都不好，但她这次回S市变化突然很大，然而都是和林矜一样，与其说是装，倒不如表现。

　　林矜抬脚把门轻轻踢开，走进去后胳膊肘碰着门框避免撞到墙而把徐云柚弄醒，放到床上把空调打开，而他则是环顾房间四周，比想象的要小，同时也没任何家的环境。

　　所有东西摆放整齐，就连一个很小的剪刀就要在上面扣着，同时笔筒里的笔都按照颜色和高低分类，但林矜并没有觉得都好，反而蹲下来勾着徐云柚的手，担忧地凝着她。

　　徐云柚没有强迫症，上学的时候除了书本叠加会按照科目摆放，但这很多同学都会做，因为方便找到相关试卷，而这个房间的所有物品放置，全部都是因为徐母这个极度强迫和洁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