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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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开始，徐云柚每天除了在宿舍就是到于幸办公室坐着，每天林矜都拿着卷子到办公室找她，两个人面对面，一个写试卷，一个看漫画，虽然老是望向外面，也偶尔会有呢喃，但状态已经比最初要好很多。

　　林矜停笔看着她，打量半天后说：“周日真的不想出去？”

　　徐云柚点头嗯了声，随手翻着一页漫画说：“在图书馆待着。”

　　“小闷子，马上待得都发霉了。”林矜玩笑道，笔帽戳了戳她的右侧脸颊，洋溢着笑容又点了点眉心，“闷葫芦一天到晚也不说话，不知道想什么。”

　　徐云柚抿嘴认真道：“不想说。”

　　林矜挪着椅子靠近她，扯着她校服衬衫的袖口，手指一勾便轻轻地收紧，很难去想象，这才一个星期，看上去又瘦了不少，如果不穿校服，整个人显得皮包骨，轻轻碰着感觉就会碎。

　　“不想出去玩，那带你吃饭？”林矜托下巴问，反手捏她的鼻子，指腹在上面蹭了蹭。

　　徐云柚思索后还是摇头，趴在书上盯着桌面，呆滞道：“林矜，你写卷子不用管我。”

　　这一说林矜反其道而行，收着卷子放到一边，同样趴下来指着她手背笑说：“怕我不好好学习？”

　　徐云柚目光凝在他脸上，神情有些恍惚，感觉他整个脸都在移动同时也很模糊，抬胳膊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快要碰到脸颊的时候又悄悄地放下，不料下一秒被林矜抓住，揉搓半天后耐心说：“不用担心，待在这，回去在宿舍也会学习，不会影响到我。”

　　高三学子熬夜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林矜也都开始了最后冲刺阶段，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高度集中地放在每天学习上，不希望在最后的关卡落队。

　　即使得到林矜的保证，徐云柚依旧会觉得林矜抽出时间陪她是在浪费时间，这种想法从他第一天来就有，以为几天可以适应，反而现在更加的过意去不去。

　　“别想了，睡一觉，我去食堂给你带饭。”林矜笑着安慰，摸了摸她的头顶，起身离开办公室往食堂去。

　　办公室老师要么进教室，要么还在食堂，徐云柚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虽然每天都会来，但感觉每天都不同。

　　办公桌上东西很整齐，试卷批阅好层层叠加地堆在角落，电脑前的教案本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瞅过去觉得满又乱，但定睛后只有整齐。

　　徐云柚抬脚到于幸办公桌前坐下，在这个房间内倒是不再拘谨，处于哪里都熟悉，哪个事都能做，完全的放开心和胆子。

　　徐云柚从于幸的书架翻找有没有合适的书籍，但最后还是没有，手机振动声音发出，下意识地去碰口袋，却发现不是自己的。

　　她瞄了眼桌子上于幸的手机，看不到什么，移开视线站起来又回到最开始座位，不一会林矜提着袋子和周意走进去。

　　“小柚子，你这是漫画不看，手机不回消息，还趴在桌子上，无不无聊，我带你去外面逛一圈。”周意揽着她的肩膀小声道，顶了顶她的胳膊肘一脸的希望，但徐云柚的回答让她表情僵在脸上，“太远了，不去。”

　　周意诧异的同时又对她这个理由很无语：“就在附近还远，你就是屁股不愿意离开椅子和床，找的借口。”

　　徐云柚扯着嘴角尴尬地笑笑说：“从这到商场半个小时，外面还热。”

　　周意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说：“你还会找夏天热这个借口，但是现在春天，外面三十度都没有，唬人能不能找个借口好点的。”

　　林矜把饭盒放在她面前，又从口袋里拿出下面售卖机买的饮料打开，这两天没有人管她，所以零食方面是完全地不忌嘴，完全敞开吃，办公室垃圾桶里接近一半都是制造出来的。

　　在所有人眼里，徐云柚除了不去教室其他的都很正常，却不知道高三教学楼一层的小卫生间，经常会有呕吐声回荡在里面。

　　白天就像个正常一样，晚上等打扫阿姨下班，大多老师都进入了班级，她就会悄悄地过去，这一待接近半个小时。

　　徐云柚慢吞吞地撕开筷子包装，拿在手上的瞬间轻微发抖，林矜握住她的手掌安抚了下，随后担心道：“不想吃不吃。”

　　徐云柚扭头瞅他脸色，眼眸中突然有害怕，害怕发现她的异常，但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还是默默地吃了点，说不出不让他买，也不愿意浪费心意，最终一半的米饭下肚。

　　林矜淡定地接过筷子，没有猜到她想什么，和之前一样把她剩下的吃光，对于这种顶着不浪费粮食却又厚脸皮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就是旁边看的人瞪大眼睛默不作声。

　　随后周意几次挑眉带着八卦的眼神打探她，结果都是被忽视，与两人算格格不入。

　　徐云柚脸不红心跳得快，尴尬地移开目光放在漫画书，但一点都看不进去，甚至整个人都还忧虑，甚至内心的孤独感越来越重。

　　有人陪在身边，她还觉得不舒服，往往一个人待的时候就会放松很多，即使什么都不做就是看着天，也会觉得心里好一些。

　　徐云柚并不排斥别人的关心，只是更多时候希望独处，不然也不会在他们上课时间到办公室，现在也完全相反，两个人经常跑过来，而且办公室就在三楼阶梯教室对面，走路两分钟，所以更加勤快。

　　徐云柚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慢悠悠地去外面，沿着长廊行走，安静的教学楼通过后门的玻璃，只能看到一个个努力的背影。

　　停在最后一个班级前，眼中流露出羡慕，那种被压在心里的反差再次出现，不容她真正的忽视，黯淡的眼睛慢慢垂看地面，最终悄无声息地下台阶。

　　看着别人都还在努力，而她现在的状况近乎摆烂，那种被徐母否定的话语再次涌现脑海，挥之不去的同时在她心中加重。

　　徐云柚坐在阳台上的椅子，双臂放在栏杆处，眼睛勉强可以通过缝隙看外面，手机的振动让她拿出来看了眼，但只是屏幕上一扫就关掉。

　　【多看书，不要给我一直闲着，机构老师怎么说的你有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徐母每天都会给她发这些消息，没有带她去专业机构检查过，就通过口述情况来判断，同时让她跟着学习，试图恢复以前的状态。

　　徐云柚向来都是看完忽视，然后把那些消息当即删除，这一天没有，她仰头眺望远方的篮球场，吐了口气的同时，内心想法也加重。

　　春天给了人们希望的感觉，但在徐云柚这里只感受到夜晚的凉风，其他的再没有。

　　这几天闲下来让徐云柚比变得懒散，宁可坐着也不愿意站，忽的听见宿舍开门声，她扭头去看，周意着急忙慌的关上门又把卷子放桌子上，立马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

　　她回过头，旁边校园内路都是三三两两的行走，没几分钟对面教学楼的灯都亮着，心里猜着没有一分钟林矜就会出现在对面阳台。

　　结果不出她所料，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阳台，双手抵着栏杆凝望她，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

　　虽然隔着不远，大声说话肯定是听得见，但两人都不开口，一个不愿意，一个在等，只是没想过徐云柚会特别的倔强，连续好几天都不说话。

　　林矜无奈地叹气，这是碰到了比牛驴还要倔的人，桂花树就在手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触摸到，这个季节都是新叶，随便扭了一小把抓在手心，徐云柚垂头又紧紧地把叶子分散开，同时往下面一丢。

　　过往那种不喜欢桂花的情结，现在已经没有，徐云柚突然想时间往前走得快一些，或者回到去年刚刚升入高三时，所看到桂花盛开的画面。

　　所有不喜欢无感的全都在这一刻都想起来，也全都释怀不再讨厌，仰头默默地对着天叹息，再朝林矜瞥了眼，转身回屋内。

　　爬上床徐云柚从边上拿出盒子装的小泥人，在灯光下，弄出来的模样和林矜相同，但神情却不一样，这上面的都是一板一眼，而少年本人却更加的肆意和傲娇。

　　如果不是和林矜持久了，很容易忽略他平日里的自信和得意，但这种又不是经常会看到，是在完成一件事之前那般笃定的眼神，就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事情，没有他做不了的。

　　抓在掌心许久，直到周意爬到她床上才放回墙角，“我们暑假再去迪士尼吧。”

　　周意眼巴巴瞅着她，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毕竟以徐云柚的性格，那时候肯定不愿意待在家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沉默。

　　“不想去，我可能暑假去别的地方。”徐云柚小声说道，平躺着抓旁边蚊帐，“你们去吧。”

　　周意疑惑坐起来问：“你暑假去哪里？你哥哥来接你去首都吗？”

　　徐云柚支支吾吾道：“没确定，不去首都。”

　　“我们可以一起去啊，两个月都待在外面多好，我们要么去看洱海，要么去西湖坐船，说灵隐寺拜佛会更容易实现。”周意抓着她手腕晃来晃去，语气非常的可怜，就和受了委屈找人倾诉。

　　徐云柚恍惚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闭上眼睛佯装睡觉，而周意凑近发现她好似睡着了，闷闷地唉了声，躺在她旁边。

　　周意一沾枕头就睡，而徐云柚侧身面朝墙壁，过了很久再次睁开眼睛，她只是寻个由头，哪里都不想去，既不去外面玩，也不愿意回家，现在待在学校拿上去就挺好的。

　　没有想过自己高三的最后生涯会是现在这样，经历着挫折、病痛、压抑和折磨，能够坚持到现在，对于她而言很不容易。

　　但有时候一条路走过去了大部分，却发现道路尽头那最大的关卡还在自己眼前，无论怎么样都跨不过去，不愿意停留在原地，因为知道人生尽头是什么，所以选择另辟蹊径。

　　宿舍内还有位学生在不停的写卷子，徐云柚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了，依旧没有睡着，旁边周意的呼吸声很重，偶尔还会发出类似于轻轻吹口哨的声音，把她毛毯往上扯着，不出意外一觉醒来肯定感冒。

　　五点徐云柚便早早起床，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周意惺忪着双眼坐起来，低沉着嗓音问：“你怎么又起那么早。”

　　徐云柚仰头注视她的双眼，不得不说：“早起习惯了。”

　　周意慢慢的顺着台阶到地上穿好鞋子，卫生间有人，她便靠着徐云柚站一会，还打着瞌睡，偶尔脑袋突然往下垂，下一秒人睁开眼睛，没多久又重复便。

　　徐云柚推了推她：“快去，待会儿食堂人多了。”

　　听到食堂两个字，周意立马有力气，为了早饭的奶黄包，进去后哐哐一顿，五分钟后出来，身上的衣服都换好，整个人都有精神气。

　　徐云柚这是头一回看她那么快，以前最起码十五分钟才能从里面出来，而且也学会了她的磨蹭劲。

　　两个人相处时间久了，也验证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互相受到影响，也都悄悄地改变了遗忘那些习惯。

　　高三教学楼平常六点人就会到齐，大家都很自觉地在那之前到食堂，有的来不及便提着袋子回去，许多班级学生都是资源，而文科几个班则是众多班主任商讨后所得出的结果。

　　虽然也会觉得时间太早，但真的斤斤计较的话，也就早了半个小时，而周意就是特别在乎这休息时间，不止一次抱怨起太早。

　　“我就说奶黄包肯定好吃，又甜又香。”周意开心道，鞋尖踢着椅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早晨的食堂不像其他时间有非常多的说话声，大家都是迷迷糊糊地坐在里面，吃完饭又清醒地去班级。

　　“你去体育办公室还是哪里？”周意站在食堂门口问道，手指挪开着的门是：“正好刘老师也在那。”

　　徐云柚想了想还是去坐一坐，这个点许多老师都还没有到校，她嗯了声抬脚往操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