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52、52

　　高三生活是在2017年的7月开始，街边梧桐树全都长好，马路上的阴凉处越来越多每个人依旧繁忙地度过每一天。

　　长长的道路有时候看不到尽头，只有走进后才能知道原因，但那时候为时已晚。

　　高三上半学期徐云柚都是在高压的学习中，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同时也不只有她一个人，宿舍里有另一位舍友陪伴，也不至于很孤独。

　　每天活动的地方只有教室、食堂和宿舍楼，就连操场徐云柚都不再去，她就像个机器人无限地运转，而睡觉就是她充电时间，时间短运行长。

　　春节前，徐云柚的期末考试成绩达到了六百分，对比过去而言，算是为数不多的六字开头，在其他科目都稳定发挥的情况下，数学也慢慢地增长，一股脑地扎进数学世界中，在里面无法自拔。

　　这一年的生日也只是随便买了蛋糕庆祝，和班级同学一同分享，十八岁的生日没有十七岁热闹，相比来说冷淡许多，但人数却最多，收到了每位老师和同学的祝福。

　　而2018年的春节，对于徐云柚来说是冷淡的，虽然回了家，但什么都不好，一点年味都没有，只有徐母的唠叨声。

　　她坐在房间内，听着外面两人的说话，完全没有心思，之前国庆和中秋节都是留校，但春节却无法避免，尤其徐母强势逼迫她回家，但回来却一点不管，就放她在房间里，哪也不让去。

　　徐云柚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已经大年初一，初七就可以回学校，还有好几天，在艰难和煎熬中，度过了前面几天。

　　徐云柚把笔帽合上，打开手机看了眼，下一秒摄像头就对准她的脸，没有把它当回事，内心，强硬地忽略，指腹在屏幕上按着，很快那边就发了条消息给她。

　　【不出来？那我去找你】

　　【你别来，外面冷，她们今天不出去，我只能待在家里】

　　徐云柚不想林矜白跑一趟，尤其是前面几天每次都是在窗户下等着，大冬天在外面一坐到晚上。

　　【那你说心疼我，我就不去】

　　【心疼你，行了吧】

　　没有等到林矜的回复，在徐云柚以为他不回来的瞬间，楼下的喊声让她立马跑回床上坐，打开窗户看着他。

　　林矜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拿着手机朝她挥手，声音不大不小，但传到她这边就是轻轻、，“早就到了，我衣服上贴了暖宝宝。”

　　徐云柚叹了口气，低头打字发消息给他。

　　【你回去吧，我不下去】

　　【柚子，你之前几天也没下来啊，没事，我就做到晚上走，你继续写卷子】

　　每天下午林矜都是准点出现，五点坐在椅子上，然后到十点再骑自行车回去。

　　林矜在自然写不下去卷子，想到明天他要和父母去外地，徐云柚回头望了房门，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小。

　　手机上的时间也没有到吃饭时间，这两天家里阿姨过来的晚，原先六点移到八点，现在下去还能待一会儿。

　　心里这样想着，徐云柚磨蹭地打开房门，站在换鞋的位置，很小声地说：“我出去一会儿。”

　　徐母精明的眼神放在她身上，见她穿睡衣，自然不会离开小区，淡淡地嗯了声。

　　徐云柚开门的瞬间松了口气，关上门后小跑地下台阶，完全不管里面的人会不会听见，等到楼下她才彻底地放松。

　　回家以来第一次外出，慢悠悠地绕了一圈到后面，林矜双手抱身前，笑呵呵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意外。

　　“还以为你真不下来呢。”林矜抓着她的手腕让人坐自己旁边，口袋中的暖手袋也有了作用，塞到她怀里笑话：“怎么换了个这么难看的睡衣，之前那个蓝色不是挺好吗？”

　　徐云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草莓熊很好看，转头认真道：“很好看，也很可爱。”

　　林矜嗯了声，随后又正经语气却不着调说：“你好看也可爱。”

　　徐云柚红着耳朵把他的手推开，避免再被占便宜，“你别说话了。”

　　“行啊，不说话也没事，有东西给你。”林矜说着弯腰把地上的袋子拿到手中，解开后里面一个大的塑料盒，放着整齐的草莓，上面还有水渍。

　　比起注意到袋子里的东西，徐云柚发现林矜的鞋子上全是泥土，按照他的性格，是看不得鞋面脏，有时候下雨天碰到雨水，要是停下来一定会拿出纸擦干净，就算擦完还会脏依旧会继续擦。

　　“你自己去草莓园摘的？”徐云柚睁大眼睛好奇问道，眼眸中因为父母事情而有得阴郁消散，带着浅浅的笑，眼角始终向上挑，脸颊肉堆在一起显得肉嘟嘟。

　　和周意待了大半年的舍友，平时除了正餐就是零食，虽然吃的不多，但肉都长脸上，注意到的会觉得她和刚入学脸颊肉差不多，不知道的以为她长胖了。

　　林矜很是骄傲地说：“专门去给你摘的，这回总可以讨个笑脸了吧。”

　　徐云柚抿嘴盯着他，扯着嘴角牵强道：“林矜，我笑不出来。”

　　“那就说明我今天做的事情不值得你笑，等开学我想起来好事情你再笑。”林矜安慰道，捏着她的脸颊往外面轻扯，“洗好的可以吃。”

　　徐云柚拿了个放在嘴里，甜甜的草莓在口腔中是酸的，已经许久没自主笑过，林矜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和张许旭经常斗嘴也没有让她开怀大笑。

　　如果林矜没有听到徐母的那些指责和骂声，或许林矜还算是被蒙在鼓里，被每次的没事都敷衍过去。

　　林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下巴朝她示意，很快徐云柚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风把她眼睛吹得半眯，衣物上的香味进入到鼻中，在家里的那股烦躁和郁闷，现在消失了。

　　林矜没有多余的举动，不去搭着她的肩膀把人搂在怀里，也不去安慰她，前面是觉得行为太逾矩，后面是知道自己说的帮不到她，只能让她有个依靠的地方，当一个短暂的避风港。

　　徐云柚双眼无神，脸上无助地吃着一颗又一颗草莓，直到盒子里没有把垃圾丢在旁边垃圾桶，依旧没有从林矜肩膀上移开，望着前面的花坛，所有春天要盛放的鲜花，在这个时候都在等待时间，等着一鸣惊人。

　　“心情好点了没？”林矜低头凝着她的头顶，感觉她有点暴食，这盒草莓接近三斤，不一会儿就被她吃完，怕她吃多了肚子疼。

　　徐云柚嗯了声，双手在腿上放着，虽然手指头露在外面，但是暖和的，毕竟张许旭买的手套价格不便宜，保暖作用非常好。

　　林矜拿出手机瞧了眼时间问：“去江边走一走？”

　　“不了，一会上去。”徐云柚轻声道，然后坐直身体手放在腰板上揉着，一个方向靠久了腰酸背痛，这个情况已经持续很久，平时上课都不敢把腰板挺直，只能保持微微弯着的状态。

　　林矜胳膊放在后面椅背，手指捏着她身后的毛绒帽子，耐着性子问：“之前老师问你想要去哪里，想好了吗？”

　　徐云柚侧头注视着他，点头肯定道：“想好了，我想去S省师范大学。”

　　林矜皱眉不理解，低声道：“之前你说想去首都，为什么突然反悔了？”

　　“前两天读了一篇文，所以想要去哪里。”徐云柚柔声和他解释道，这篇文章以前是作为课外阅读放在书本的最后面，去年十二月份在帮于幸批改卷子的时候，偶然看到便翻阅，也就是从那之后决定想要去泉城。

　　尤其是在听到于幸讲到泉城各个地方和风土人情，会让她非常的向往，再加上还有视频和照片，那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出现，也成为她期末考试的动力，因为有了期盼，所以想要努力地考到那里。

　　林矜第一反应就是两人大学肯定要分开，毕竟他是要选择和父亲走一样的道路，目标S市公安大学，徐云柚去了J市，两人相距千里，这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面对林矜的愁眉苦脸，徐云柚有些无措，茫然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要考的学校离太远。”林矜诚实道，把心中的顾虑说出，不过想到还有周末节假日，从S市和泉城高铁也才几个小时，还是有足够的时间。

　　徐云柚想过是否要留在S市，但一想到要面对徐母，她就会很坚决地离开，如同当年他哥哥高考完毅然决然离开家，去首都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徐云柚哥哥四年大学生活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也就是这件事让她认为，自己以后也可以一样不依靠家里。

　　林矜想了半天安慰她同时也告诉自己：“考到那里我会经常去看你，放心。”

　　“只是想去，如果没考上呢？”徐云柚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尤其是外面的学校，现在一本分数线都非常高，去年高考分数线六百分以上才能勉强碰到一本，而想要更好的学校还要再往上增加接近二十分。

　　徐云柚对于自己的成绩非常担忧，考好一次只是偶尔的事情，可能五次里面一次才会有好成绩，她除了每天压缩自己睡眠时间再无其他办法，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业上，没有别的办法，

　　但现在闲下来，家里没有太多的试卷要去完成，也造成她精神方面比以往差很多，尤其是学习能力上面，这一个寒假就在退步。

　　林矜摸着她后脑勺，手指缠绕她的头发，语气坚决道：“你会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考上，我们都会。”

　　徐云柚对上他那坚定的眼神，扯着嘴角往下暼，面对别人对她的鼓励，已经没有用了，这就好比说了一万句不好的话在她身上，只有几百句好话并不能抵消，除非是不好的话语两倍。

　　林矜的指腹碰到她耳朵，冰凉的手指让她身体一颤，转身去寻他的手，放在椅子上握紧，被冷风吹得通红。

　　把手套塞到他手心，“你用吧。”

　　林矜是在小区对面的超市里借用水池子把草莓洗干净，也没有擦手，经过风一吹，手背便泛红，要是几次这样，冬天就会生冻疮。

　　林矜不客气地把手套戴在手上，虽然一时感觉不到暖和，不过心里倒是很温暖，起码徐云柚想到他。

　　小区不远健身锻炼的地方有小朋友们在尖叫，徐云柚闻声望过去，嘴角往下扯，虽然有些吵闹，但她们很开心。

　　直到呵斥声出现，她们才安静下来，但不一会儿又闹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正不好管，家长们也很愁人。

　　“走了。”徐云柚站起来往右边走，林矜紧跟其后地把人送到家门口的绿色铁门前，站在遮雨的帘子下，正要把手套扯下来，却被她按住手腕，“你戴回去，回校再给我。”

　　林矜爽快地应道，捏着她的脸哄道：“记得回消息，早点睡觉，试卷少看点。”

　　“嗯，拜拜。”徐云柚平和道，转身往里面走，上台阶的声音由响变轻，直到消失林矜才扭头离开。

　　徐云柚把手套给了林矜，说是开学再给，但后来两人也都忘干净，被放在柜子里放了许久。

　　回到家徐云柚听着父母的争执，明天要先去谁家看长辈，她站在门外贴着墙壁，毛绒衣服很快沾染白灰，后脑勺也全是。

　　等到里面说话声变轻，听不出是否在生气，她才小心打开门，换好鞋子不吭声地去房间，徐母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任何事情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曾经打着为徐云柚好的名义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做到，春节后两人便会去民政局，而对于徐云柚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2018年的春节，除了有林矜的陪伴，还和周意一同视频通话，看S市郊区的烟花，也亲眼见证孔明灯的上升，替她放了一个，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身体健康高考顺利。

　　有时候人们越期盼的事情越会脱离想象，尤其是当一切似乎要在正轨上行驶到终点却发现突然地偏离轨道朝着另一方向，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