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11、11

　　“不是吧，你这是大义灭亲。”张许旭很是不满意的盯着林矜，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撒泼打滚，不希望被扣除这0.5分。

　　周意幸灾乐祸地仰头大笑，笑完说：“活该，刚才提醒你再检查一遍，现在地面上有垃圾了吧。”

　　林矜没有把木板上写的数字化掉，绕着讲台回到自己桌椅边，换了支笔，瞥见徐云柚正对着一道题发难，站到她旁边信手拈来地写下解题过程。

　　二十几秒的时间，正确答案便出现在徐云柚面前，林矜也拿着板子离开班级，去往隔壁教室。

　　“别说了，刘老师知道肯定会对着我叹气，然后来一句我说你什么好。”张许旭靠着窗户一脸生无可恋，抬着下巴哀嚎，“亏我还抱着林矜的大腿，一点用都没有。”

　　周意白了他一眼说：“三个人来检查，都看到了，还想着帮你一把，做梦吧，老老实实准备成本接下来一周的班级卫生。”

　　话音刚落，周围纷纷响起道谢的话语，惹得张许旭整个人像是花蔫掉了，提不起精神。

　　午自习结束后，徐云柚托着下巴发呆，黑板上所写的题目她都看了许多遍，就是有一些没有明白，打算等林矜回来问一下。

　　只是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前，林矜都没有回教室，还是和周意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发现人在帮老师整理学生资料。

　　早早地拿着垫子在外面放好，这几天S市都没有下雨，天气晴空万里，也不会觉得特别热，偶尔会有凉风吹在身上。

　　而今天这节课结束，马上就会迎来一周的国庆假期，没有人不期盼这天的到来，所以今日上课大家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徐云柚靠在红墙边，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前方足球场正在踢球的同学，阵阵欢呼声传到耳边，有些吵闹。

　　周意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皱眉说：“球有什么好玩的，又累又出汗。”

　　徐云柚眼睛一转，笑着说：“和你喜欢收集玩偶一样。”

　　“你不收集？你家里那一堆噗噗的玩偶，整齐地放在一侧，也不怕压坏。”周意笑说道，见识过徐云柚卧室里的小玩偶，她自己的那些算不了什么。

　　徐云柚扬起嘴角，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小声道：“不怕，它们很好，会一直陪着我。”

　　徐云柚自己也说不清对玩偶噗噗有多喜欢，可能是上学后唯一看的动画片，也是因为成绩考得好，专门托人到香港买了一堆玩偶给她，是她繁重生活中，唯一可以去倾诉的对象。

　　以前小，什么话都对着玩偶说，长大了，心事便放在心里，但玩偶还是在她边上一直陪着。

　　“也是，明年我们这里也有迪士尼了，等到暑假我们一起去啊。”周意向她发出邀请，期待的眼神放在她脸上。

　　徐云柚摊着双手略微无奈地说：“再说吧，不知道能不能去。”

　　周意叹气，“我还记得之前去你家吃饭那一次，明明看起来很好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对你那么严格，不会寒假班都已经给你报好了吧。”

　　“嗯，你猜对了。”徐云柚语气略微跳跃，不想提及学习就是哭丧无力，想让自己和周意心情稍微缓和些。

　　周意摇头说不出话，双手抱在身前，眼睛平视前方，接连叹气声让徐云柚起身到办公室，短暂远离这个现在有着负面情绪的伙伴。

　　门左侧就是饮水机，徐云柚熟练地从下面柜子拿出一次性水杯，接着半杯满的温水，面朝墙壁，几口就把水喝掉，抬胳膊用手背抹掉不小心溢出的水渍，手捏了下杯子，丢到脚边的垃圾桶。

　　袖子被她卷到胳膊肘处，衣领整齐紧贴，与白墙融为一体。

　　准备出去的时候，林矜看着她故意咳嗽了声，眉眼带笑地说：“帮我接杯水。”

　　徐云柚脚还没有迈出去，收着脚后跟，重新拉开下面的小门，迅速从塑料袋里拿杯子，接完水走过去放在桌角。

　　林矜很快地拿在手心，没有立马去喝，眼睛重新放在需要整理的学生档案上，而边上徐云柚好奇地看了眼，上面正是中考时的证件照。

　　她瞪大眼睛逃离办公室，脚步声很重，落在林矜耳边就是落荒而逃。

　　中考证件照是初三下半学期开学所拍摄的，连同毕业照也一同拍，那一天徐云柚是盯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出现在大家面前，所以拍出来也不好看。

　　林矜食指点着鼠标左侧按键，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小窗口，接着点进去放大后，徐云柚的证件照赫然出现在眼前。

　　和现在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还是能够看出来瘦了许多，两侧的肉也减下去，五官更加的立体。

　　刚才看了这张照片，林矜才明白为什么徐云柚会过于地在乎别人对他人的外貌评价。

　　电脑最下面一排的企鹅标识一闪一闪的，林矜把照片保存在相册当中，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又把屏幕上的软件卸载。

　　点着其他地方，跳出写满家庭联系方式的表格，手指在键盘上持续点击，不一会儿长传的电话和姓名输入进去，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每个空格都被占用，边上钉着的纸张也被翻到最后一面。

　　徐云柚坐回周意边上，鼻子微皱，满脸的不好意思，就好比过去的丑照出现在面前，不大愿意接受现实。

　　周意见人回来了，手指着操场欢快说道：“你是没看见张许旭刚才摔了个狗吃屎，衣服上的全都是草。”

　　徐云柚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张许旭正双手叉腰，气哼哼地说着些什么。

　　“你们俩不是冤家不聚头。”徐云柚淡笑道，刚才那一幕在心里就当做没发生，什么都没有看见。

　　周意笑呵呵地说：“我和他一直不对付，从初一老师带队到游泳馆，他推我那一次，就过不去。”

　　S市中考体育可以选择游泳，徐云柚初中所在的学校会在初一每两周安排一节游泳课，而周意和张许旭的不对付也是从最开始的那堂课产生。

　　徐云柚不会，周意也只是浅会一点点，两人在边上坐着，张许多一用力就把周意往水池子里推，当时水不深，大概一米五，但对于被推的人来说，需要踮着脚才勉强可以探出眼睛。

　　后面徐云柚把游泳圈给她，才勉强浮在水面回到岸边，接着就是追着张许旭打，一直到下课才收手。

　　“不过生活中有我们这两个开心果，很高兴吧。”周意得意洋洋地顶了下她的胳膊，“快说。”

　　徐云柚牵强地笑着说：“不开心。”

　　周意压在她身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大声道：“徐云柚同学，口是心非，快说高不高兴。”

　　被压在下面的人感觉腿有点抽筋，红着脸连忙说道：“高兴，高兴，你快起开，压得我腿疼。”

　　周意听到满意的答案后才从她后背离开，重新靠着红墙哼了声，“我就知道。”

　　徐云柚揉着膝盖，都能听到嘎吱的声音，感觉下一秒就会断掉，连带着腰都起不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体。

　　体育课大多都是闲聊发呆的时候，坐在门边可以听见刘老师和林矜的说话声，偶尔还会穿出爽朗的笑。

　　“之前和你说的竞赛考虑好了没，难得放在我们学校举办，你要是不去参加，一时可惜了这个名额，二是指望你拿第一。”

　　“没时间，不想去，太累了。”
　　“臭小子，你累什么？就这么点学习能累到你？”
　　“辅导同学作业，没空。”

　　徐云柚被这句话弄得扭头不再去听，连带着捂住耳朵，指缝之间的空隙却能看见耳朵越来越红，连带着延伸到脖子。

　　周意咦了声，转过身手搭在她肩膀上，打量着她的脸，神神叨叨问：“徐云柚小朋友，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坐最早一班的公交车？”

　　徐云柚诚实道：“不想太早回去。”

　　“行吧，那我们今天下午去吃酸辣粉？”周意笑吟吟地问道，眼睛直勾勾放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不容人反对的意思。

　　徐云柚想起早上出家门妈妈说的话，她摇头婉拒道：“有事，带我去认识的朋友家里。”

　　周意刚燃起的小火苗就被熄灭，倒在她身上哀叫道：“你真的，每句话都把我堵得死死，根本说不出后面的话。”

　　徐云柚尴尬地笑了笑，把人往旁边一推，站起来的同时抓住她的胳膊肘，“集合了。”

　　解散队伍后，徐云柚和周意已经分开行走，林矜到她旁边一同回教室，两人无言地走在学校小路上，边上桂花时不时因为风而落在地上。

　　和往常一样，两人在校门口分开，不过徐云柚没有去赶公交车，而是站在门卫室前面的梧桐树下，双手抓着背包肩带，眼睛往马路上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徐母开着白色宝马停在她面前，徐云柚拉开后车门坐进去，边上叠放着美心奶黄流心月饼，一提从city shop买来的水果花篮，还有一束鲜花。

　　徐云柚不知道要带去哪里，但还是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认真准备，她望向外面的道路，车辆缓缓起步，行驶在不是很熟悉的街道。

　　“去阿姨家里记得打招呼，说话大声点，不要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之前和你说礼貌还有吃饭，都注意点。”

　　“明天去八佰伴那边的补习班报到，从下午到晚上，自己坐公交车去，国庆这两天我和你爸爸去一趟首都，家里就只有阿姨给你做饭，小区对面那些街边饭不许带回家里，被我知道了，以后都没有零花钱。”

　　徐云柚听着母亲的嘱咐和唠叨，这些话，看两天便已经说出口，只是今天说的格外多，话语也很重，带着警告的意味。

　　徐云柚闷闷地嗯了声，收回视线放在她正前面的马路，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很堵，交警吹着口哨在边上指挥，往日乱窜的电瓶车也老实地停在斑马线前。

　　开了大概二十分钟，车辆停在金瑞小区门口，对面是桥瑞，前者是新建没多久的普通楼房，后者则是高档小区，一平米价格接近五十万。

　　隔着一条马路，便看出差距。

　　徐云柚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抱着花，重物都被她拿在身前，徐母则是抱着花锁好门，车辆就在小区外的临时停靠点，锁好车后带着人往里面去。

　　“记住和你说的，别见了面都忘了。”徐母看着每栋楼上面贴着的绿色号码，很快就找到所要去的，离大门不远，中间隔了三栋楼。

　　徐云柚眼睛注视前方，火红的太阳还没有下山，但隐约有着要逃跑的意思，部分地面渐渐地暗下去。

　　一栋栋刷着白漆的墙壁，翠绿的铁门、移栽的小树苗，还有贴着的物业告示，都是新的。

　　徐母打开外面铁门，迎面就是电梯，碰着按钮，侧头瞅了眼徐云柚，忍不住摇头叹道：“不省心。”

　　徐云柚习惯了将不好的话放在她身上，很乖巧地跟在后面，也会得到这样的话语，就像现在这样。

　　徐云柚闷沉的性格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无法再回到过去，也永远是这副样子，这个父母不满意的孩子。

　　坐上电梯，徐云柚站在最后面，感受到在缓缓上升，十秒不到，电梯门打开，跟在妈妈后面小心走出去。

　　一共就只有两户人家，往右边转弯，黑色大门映入眼帘，旁边放射木鞋架和几盆水培绿植，地板上红色毛毯还沾着水渍，最前面的黑色袋子系了个口，歪扭地靠着瓷砖。

　　徐母站在门口，敲了三下，往后面退步，徐云柚默默地手中东西用力提着，掌心被重物弄出深红色勒痕。

　　没多久门便打开，林矜看着来人喊道：“阿姨好。”

　　“林青长这么大了啊。”徐母笑着说道。

　　徐云柚抬眼瞧着林矜，有些诧异，见他不像自己一样，猜他很早就知道要来他家做客。

　　“您进来吧，别换鞋了，太麻烦。”
　　“好，徐云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