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10、10

　　九月中旬，学校的小路上持续飘着浓重的桂花香，站在长廊上，都会忍不住想要折断树枝拿在手上，心里这么想，实际上也做着。

　　周意折断一根长树枝，拿在鼻子前嗅了嗅，满脸开心地说：“真香，最喜欢的就是桂花。”

　　徐云柚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操场，小声说：“我不喜欢。”

　　“为什么？”周意满脸疑惑的问道，靠近她把桂花往身前一凑，“多好闻啊。”

　　徐云柚想了想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可能因为桂花开放的时节，正是家里管得严，如果是六月份，她会很喜欢，因为暑期的到来，也意味着有段时间可以解脱苦海。

　　周意拉着人回教室，恰好此时上课铃响起，走廊上到处都是要回自己座位的同学，在狭小的走廊上，两个人并排走显得很是拥挤，再加上步伐变快，徐云柚侧身躲避，却不小心撞到桌角。

　　没有说想的坚硬，林矜的手握着桌角，替她挡住了部分痛感，回到椅子上，她细声道：“谢谢。”

　　林矜收回手放在桌子上，神情温柔说：“没事。”

　　上午的课程有一节是美术课，可惜的是被占用，换成了英语课，而这预示着未来都不会有美术课的存在。

　　窗外的桂花香在风扇的作用下，使得整个教室内都飘荡着股香味，徐云柚皱着鼻子先是出不喜欢的模样，边上林矜给的清凉油也起了作用，阻挡了那股散不掉的味道。

　　林矜把入团章程拿出来给她，笑着问：“下周就要考试，不提前做好准备？”

　　徐云柚推到一边认真说：“都会了，不用看。”

　　以往三个月排的团课，现在半个月便紧凑地结束，九月底便会迎来团课结业，近两年对于入团人员没有限数，只要通过了就可以成为团员，然后到第二年春天交团费。

　　早在之前上课的时候，徐云柚就已经全都背诵出来，考试不算难事，都是些死记硬背的内容，只要背出来了便能记恨久。

　　林矜眼角往上挑着，略微玩笑地盯着她说：“这么快，教教我呗。”

　　徐云柚额了声，瞥眼瞧着他说：“你不是昨天和张许旭说做梦都会背吗？”

　　被拆穿的林矜无奈地笑了笑，扶着额头无话可说，良久后问：“还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都是张许旭在评价同学的长相和身高。”徐云柚一句话就把事情敷衍过去，不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

　　林矜听这话便松了口气，察觉到她的敏感，也庆幸自己不是多嘴之人，没有同张许旭一样去讨论。

　　少男最喜欢品头论足，尤其是在女生的外贸上面，虽然大多都是无心之举或者随口说及，但那种带着打量的眼睛和严谨的话语，总会感受到一丝不舒服。

　　班级里有好看的，自然也有不那么出挑的，如果一席话传到那些同学耳中，必然会胡思乱想，就如同过去的徐云柚。

　　她深刻了解很多女生都非常在乎自己的长相和别人的眼光，也明白青春期别人的一句话就会留在身上成为一个烙印，所以听到张许旭的话，她下意识就是想要离开，不愿意继续去听下去，同时心里也想要和人接触少一点。

　　林矜瞧她好像陷入刚才的对话中，出声小心安慰道：“你不用想太多，张许旭平时爱开玩笑，说话不大注意，但心不坏。”

　　徐云柚嗯了声，磕磕巴巴说：“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你不喜欢别人品头论足，那些恶意放在女生身上，但嘴在别人那，听过就算了。”林矜三言两语把她心中顾虑说出，活像个大人在慰问慰藉她。

　　徐云柚知晓自己容易钻小心眼，但正是因为过去听过那些话语，还偶尔放在自己身上，所以再次听见依旧会把自己代入进去，有时候也就走不出来。

　　林矜耐心说道：“柚子，别人的话没有那么重要，做好自己就行。”

　　人们很多都是在为了别人去做某一件事，忘了内心最真正的想法，也捆缚了自己。

　　做自己，也没有想得简单，没有多少人真的可以一辈子轻松快活，身上总是被迫地压着许多事物。

　　徐云柚了然，却也懵懂，迷茫地说：“我知道。”

　　林矜耸了耸肩膀，心想你不知道。

　　“徐云柚同学，和不和我去卫生间。”周意坐在她前面的椅子，用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徐云柚摇摇头说：“不去。”

　　周意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说：“你都坐了一上午，水都喝了一瓶，去了卫生间怎么了？”

　　或许结伴上厕所，是学生生涯最常见的事情。

　　徐云柚是真的没有想法，再加上走廊上的人依旧多，即使教导主任隔三岔五地会把人叫回班级，但人一走又软软出去。

　　“唉，可怜我只能一个人去，看着别人都和好朋友手牵着手，我就。”

　　“我去，走吧。”徐云柚打断她的话，连忙起身离开，周意见状得逞的笑了笑，跟在后面然后跳到她身上，“我就知道。”

　　徐云柚架不住周意说的话，两人互相挽着胳膊走在长廊，靠着墙壁一侧，避免和周边同学发生擦碰。

　　等到周意洗好手出来的时候，班级门口多了个人，远远看过去不认识，穿着蓝色短袖，班级里从开学到现在都是统一穿着衬衫，大家都不大喜欢夏天的短袖校服。

　　“诶，你肯定不知道，这刚开学，其他班就有早恋被发现叫家长的，我在旁边听着家长的骂声都觉得惨不忍睹，真可怕。”周意小心翼翼和徐云柚分享上午在办公室看到的一幕，连连摇头。

　　早恋这个词徐云柚不知道该是用褒义还是贬义来说，可能在父母那边是后者。

　　徐云柚长久地嗯了声，“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直接调到别的班去了，一个二楼一个五楼，家长还说等什么时候心思放在学习上再回来读书，估计回家又得挨骂。”

　　周意的分享，并没有让徐云柚去过多的关心，视线落在班级正门两个正在说话的人身上，不知不觉就产生一种酸涩的心理，也有着不喜欢桂花的心态。

　　下意识察觉到自己内心不对劲的人，眼睛闪躲开不再去看，和周意从后门进入到教室，各自回到位置上。

　　“放学我去学生会一趟，谢谢。”林矜客套说完便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到座位上泛着浅浅的笑。

　　徐云柚双手托着腮，圆圆的眼睛也因为这一举动变得细长，嘴角往上扯着，本来看上去有点凶的相貌，瞬间变得滑稽起来。

　　林矜把手中的笔放在她面前，折叠的卷子被他摊开，“继续讲吧。”

　　徐云柚侧头看了眼，没什么心情去讲，许是被刚才那一幕所影响到，给人闷闷不乐的感觉，她叹了口气说：“累了。”

　　“那一会儿再说。”林矜爽快地把卷子收起来，瞧人不愿意也不强迫，等人想说再拿出。

　　开学第二天几位班级干部便去学生会应聘，徐云柚只是走了流程，并不希望真的可以进去，而林矜则是被团委老师选中，空缺的卫生纪律部长，则是让他担任。

　　按照张许旭的话来说，我们也是学生会有人的班了。

　　每天中午的检查卫生便轮到林矜带着人去，都是一中午都在游荡，然后在午自习结束的课间休息时间回到教室，讲题时间自然也就缩短。

　　徐云柚缺乏自律，如果想要好成绩需要在后面追着她，才可以获得。

　　所以这两天没有人盯着，做的题目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林矜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结果就破灭了。

　　放在下巴的手悄悄地揉搓，不一会儿就变得通红，指腹摸上去有一个凸起的疙瘩，蚊子咬得她忍不住想要去按个十字。

　　林矜轻抓她的手腕从下巴处移开，拧眉说：“别掐。”

　　温热的掌心碰到冰凉的皮肤，这一瞬间徐云柚不敢动弹，很快手不自觉地蜷缩，然后扯了下手腕，满脸尴尬地说：“我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一行为的突兀，林矜满怀抱歉道：“语气重了点。”

　　徐云柚摇头不作声，和语气无关，是她自己走神加上不喜欢刚才突然的举动，两人之间头回有着难以言喻的氛围。

　　林矜收手盯着她，见眼睛四处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有点愣神，思来想去后脑海中突然出现如同黑夜中亮着的一盏灯，思绪一下子就理清楚。

　　左手握拳抵着太阳穴，笑说：“放学我去趟学生会。”

　　徐云柚眨巴着眼睛呆滞，紊乱的脑袋更加理不清，什么都没有说，突然扯到下午放学的事情。

　　林矜捏了下她的脸颊不再说，转正身体重新拿起笔写字，脸上的笑很浅却足以让徐云柚看清。

　　心思慢慢地飘回到试卷上，眼前的笔就摆在手边，只是没有力气去拿，她趴在桌子上正对着窗户，默默地闭上眼睛。

　　阳光把卷面上的每一个都照得非常清楚，瘦小白皙的脸颊，忽而煽动的长睫毛，悄悄抿起的嘴巴，手不老实转着方形橡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睡着。

　　林矜发笑的看着她，假睡太明显了。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老师刚出门，林矜便起身匆匆离开，手里抱着叠纸，出门前不忘看徐云柚一眼。

　　徐云柚磨蹭地和周意说着话，见人率先跑出去后，整理书包的手悄悄地垂下，没事找事地把东西重新理一遍。

　　几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少了许多人，徐云柚不慌不忙地把窗户合上，又把投影仪关掉，讲台上的台子往内拉，站在塑料台子上面，下面所有的事物看得很清楚。

　　难怪老师们经常说做什么小动作看得见，就是有人低头吃个东西都会发觉。

　　值日生很快就把黑板擦好，原本看上去一团白粉，现在上面一尘不染很是干净。

　　腕处的手表很快就指到左侧中间，徐云柚回座椅边提着书包准备往外面走，撞见林矜喘息地跑到后门口，脸上带着几滴汗，一时喉咙像是被堵住。

　　林矜见人准备要走，不问为什么不等，而是到桌边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回到她旁边喘气说：“走吧。”

　　徐云柚抬脚继续往前走，听到关门声后声音不由得一颤，没几秒林矜已经大跨步和她肩并肩走在长廊。

　　反手从背包一侧的小包里拿出未拆封的纸巾，小心翼翼地给他。

　　林矜接过后撕开上面的胶带，从里面抽出一张，直接按在额头上，接着擦掉两侧鬓角的汗水，食指轻按粘纸封口，把纸巾还回去。

　　徐云柚熟练地重新拿在手心，本来冰凉的外皮，林矜短暂地拿在手上，一下子变得热乎。

　　一跑步身上的衬衫就有些不对劲，脖子处的领子微微翘起来，徐云柚扫了眼没有说话，白色衬衫互相摩擦的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出现，大拇指长出的短指甲抵着食指指腹，垂着的眼眸无法看清情绪。

　　林矜调整着身后书包的位置，依旧当成单肩包背在一侧，笔袋中的塑料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如同两人的肩膀时不时会接触到。

　　下楼梯时徐云柚手放在栏杆处，慢慢地往一楼走去，楼上同学的说话声传到她耳边，让人产生心里不适。

　　正皱眉的时候，林矜出声肯定说道：“柚子，我不是他们。”

　　徐云柚偏头望过去，只见林矜满脸的认真，瞬间心中有股暖流，她嗯了声，红着脸回头。

　　林矜手指转着她马尾的发梢，瞧人相信说的话，便放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