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豪门的二三事》冒驴儿

3、第3章 家宴

　　孩童好生病，尤其这里是古代，沈婉自生下喜喜后就十分精细地养着，从前只当作闲暇解闷的医书，也被她拿来细细翻看。

　　直到春桃进来报说大夫人遣人来唤，侯爷和大爷已从宫中出来往家赶了，叫众人一起去正堂拜见。

　　沈婉放下书，吩咐春桃道：“去大门守着，待夫君和喜喜回来直接带去正堂。”

　　沈婉脚程快，院子虽离得远，却和周涵撞个正着。

　　她有些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什么，两人擦肩而过，似乎根本没有发觉沈婉。

　　沈婉怕吓到她，不敢直接过去拍她，便打着灯在她身侧晃了晃。

　　琉璃带彩的微黄提灯在眼前闪过，周涵一怔，扭头见到沈婉的脸。

　　若说姜渺是唇角一勾才带三分笑，那么沈婉便是眉目天生自带柔和，眉也柔，眼也柔，无须做什么表情，淡淡看过来便使人心生亲切之意，大概这就是天生面善吧。

　　周涵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把攥住沈婉的手，毫无征兆的，泪珠就无声无息不住地往下流，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胸口憋闷得仿佛天塌地陷，脑海中全是不久前男人嫌恶冷漠的脸。

　　沈婉看得心中一痛，立即转身吩咐：“都后面远远地跟着，不得靠近，我和三夫人有话要说。”

　　夏桃和秋桃闻声后退，周涵身后带着的两个丫鬟也都对视一眼默默远离。

　　沈婉掏出手帕，轻柔地帮周涵拭泪，口中慌乱地安慰她，“嫂嫂不哭，嫂嫂不哭。”

　　她不说还好，一说周涵更要哭，铺天盖地的委屈仿佛要将她淹没，她像儿时埋在母亲怀里一样，把头靠在沈婉肩头闷声啜泣。

　　沈婉将提灯放下，两只手抚着周涵的背，眼中瞧着顶上黑蒙蒙仿佛没有月亮的天，心中仿佛也被周涵崩溃绝望的情绪感染，一团压抑堵在胸口，难受极了。

　　她难过地垂下眼眸，像哄喜喜一样哄着周涵，耐心地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半晌，周涵终于哭够了，她不好意思地退出沈婉的怀抱，两只眼睛红红的，歉意地摸摸沈婉洇湿的肩头。

　　沈婉温和地朝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又抽出一块手帕，替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她没有问周涵为什么哭得这般伤心，只是柔声道：“走吧，先去正堂。”

　　虽说两人耽搁了一会儿，但到的时候沈氏并未怪罪，随意嗯了两声便叫人起来坐下。

　　沈氏见周涵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便多看了她一眼，想着许是外面冷冻着了，便没在意，移开了视线。

　　姜渺向来话多，这会儿却不出声了，默默陪坐在沈氏身侧，眼睛落着正堂的门口，似在出神。

　　楚楚和赵恒乖切地伴在母亲身侧，一个婷婷袅袅，一个玉质金相。

　　曹薏这会儿也带了浔哥儿来，六岁的人儿已不是三年前总黏在母亲身上的小孩子了，他被曹薏教导的很好，眉目俊气，唇红齿白，见人知礼数，周身气质已称得上是个小贵公子了。

　　林清坐在曹薏下首，她脸蛋泛青，莹白的小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屋里明明烧着不少碳火，但沈婉知她身有寒症，看得出她还是很冷。

　　沈婉并不畏寒，她吩咐夏桃将自己给喜喜准备的暖手炉拿给林清。

　　林清抬目望了她一眼，将手炉拢在怀里。

　　赵浔清亮的声音响起，“五叔母，喜喜呢？”

　　沈婉微微一笑，“你五叔叔带着不知道去哪玩了，浔哥儿找喜喜有事吗？”

　　赵浔有些腼腆，“外祖母给了我一包酥糖，喜喜一向爱吃甜，我想给喜喜吃。”

　　沈婉刚要说什么，被一道欢快的童声打断，“二哥哥！”

　　是喜喜。

　　赵彧披着一件深黑色的大氅，将喜喜裹在怀里，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父女二人进屋来，喜喜挣扎着从赵彧怀里下来，跑到赵浔身边，拉住他的手，一副馋猫样，“二哥哥，喜喜要吃酥糖！”

　　夏桃上前替赵彧收好大氅，沈婉低声叫了一句夫君，便快步走到喜喜身边。

　　她摸了摸喜喜的额头和后颈，又上下捋了捋圆滚滚的小身子，这才松了口气。

　　赵浔拿出酥糖给喜喜吃，喜喜刚要去拿，被沈婉揪过来，秋桃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干净的温水，沈婉拿出手帕沾湿了，一根一根的给喜喜擦手指。

　　赵浔看到喜喜短粗的指头，又举手看看自己的，脱口而出道：“喜喜，你的指头比我还粗。”

　　喜喜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赵浔的，惊喜道：“我好厉害，比二哥哥粗！”

　　这话一出，四周的大人都忍俊不禁。

　　赵浔羞红了脸，喜喜却毫无所觉，用擦过的手拿过一颗酥糖塞到赵浔嘴边，认真道：“二哥哥多吃些，就比喜喜粗了。”

　　赵浔食不知味地嚼着嘴巴里的酥糖，暗下决心，此后一定要多多吃饭！

　　喜喜好动，坐不住，大家都知道，也娇惯她，沈婉想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喜喜一个劲地往后缩，沈氏看见道：“别拘着她了，喜喜，到祖母这来。”

　　沈婉无奈，只好自己到赵彧身边坐下。

　　她右手边是一直一语不发的周涵，她点点周涵的胳膊，见人抬头，便伸出掌心的一颗酥糖，小声道：“刚刚从喜喜那偷拿的，给你吃。”

　　周涵眼眶微红，拿过酥糖放到嘴里，苦涩的口腔终于有了一丝甜味。

　　沈婉坐直了身子，脑中想着周涵的事。

　　又等了一会儿，二爷赵谌进来了。

　　他一把搂起赵浔，举得高高的，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正堂，曹薏微微皱眉，她还没开口，沈氏忙道：“你儿子怕高呢，举他做什么？快放下来！”

　　赵谌挑眉，将人放下，刚要说什么，喜喜钻过来，大眼睛瞅着他皱着鼻子嗅闻。

　　赵谌笑道：“哪来的小胖子？”说着要伸手去抱她。

　　喜喜躲开，拒绝地大叫道：“你太香了。”

　　喜喜对味道敏感，鼻子灵敏，一向不喜欢闻各种气味。

　　可男人身上哪里就会太香了呢，还不是从女人身上沾来的，但曹薏可是早早就来正堂了。

　　众人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赵谌难得有些尴尬，沈婉赶紧起身要去抱喜喜，却见曹薏在旁边伸手，喜喜顺势爬上她的膝盖坐在她怀里。

　　曹薏轻轻一点喜喜的鼻尖，笑道：“喜喜，你这小鼻子平时都挺灵的，今天怎么就坏了呢？”

　　喜喜大叫道：“没坏！”

　　曹薏拿过一只橘子剥起来，对喜喜道：“明明就是臭味，喜喜还说香，二伯母给喜喜剥桔子吃吧，喜喜闻闻橘香，鼻子就恢复啦。”

　　喜喜想了想，喜滋滋道：“好！”

　　赵谌似笑非笑地盯了曹薏一眼，转身坐下，周身一片低气压。

　　沈氏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手捻着手里的佛珠，低头喝茶。

　　不一会儿，赵述也进来了，他面如冠玉，皮肤白皙，比几位兄弟多了一种潇洒的倜傥风流。

　　沈氏连忙问道：“你爹和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赵述温声安抚她，“此次边关大捷，皇上大喜，许是劝酒的人多就多留了一会儿，娘别急。”

　　沈氏只好按下心头烦乱，继续坐着等。

　　赵述快步走到林清身边，旁若无人地搂住她，去摸她的脸和手，责怪道：“怎么不再多穿点？”

　　林清厌烦地推开他，将怀着抱着的手炉亮给他看，声音细弱，有气无力的，“弟妹给的，没有那么冷了。”

　　赵述忙把手炉再塞进她怀里，转身对沈婉道谢。

　　沈婉站起回礼。

　　喜喜眼尖，看到那只手炉是她的，从曹薏腿上下来跑到林清身边。

　　林清低头看她，目含询问。

　　喜喜道：“四伯母，你好美啊。”

　　林清一愣，而后微微一笑。

　　美人难得展颜，赵述在旁边看呆了一瞬。

　　沈婉一直盯着喜喜，此刻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不禁感叹她的美貌。

　　喜喜小脸也莫名爬上红晕，害羞地跑开了。

　　林清唇角的笑落下来，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赵述见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林清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把赵述瞪得面红耳赤，他紧紧搂住林清不再言语。

　　沈婉眼睛的余光一直看着林清赵述夫妻，此刻见两人亲密，眨眨眼不再去看。

　　沈氏和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刚开始不是没有斥责过赵述，但他左耳进右耳出，沈氏实在拿他没办法，索性当没看见，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人会出去说嘴，林清身体不好，也不出去交际。

　　可赵彧和赵谌却没见过赵述这样，林清只比沈婉早嫁进来半年，成亲那会儿身体比现在还不好，就一直养在院子里，几兄弟没怎么见过她，更不知道原来赵述和她是这样相处。

　　赵谌奇道：“往日还当四弟稳重，没想到……”

　　他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赵彧放下茶盏道：“四哥，弟弟不久前得了一个神医，四嫂身体总不见好，不如改日让他给四嫂诊断诊断。”

　　赵述闻言却淡淡的，“不必了，清儿的身体我已找过不少名医，皆无效果，何必劳烦。”

　　沈婉观察着林清苍白的脸色，心中暗叹，都说红颜薄命，这话难道是真的吗？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丫鬟上来报信，“禀夫人，侯爷和大爷回来了！”

　　沈氏激动地站起来，被姜渺扶住，还没见到人，她眼泪已经流出来。

　　要说几个儿子里她最疼谁，毫无疑问就是赵俨，这是她的长子，她的第一个孩子，是陪伴她最久的一个，她还记得自己初为人母时的喜悦和忐忑，骄傲和迟疑，这一切崭新的体验都是赵俨带给她的，长子在她心里始终和别的孩子不同！

　　很快，两道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踏进门，沈氏无视了走在前面的赵侯，一双眼只望着落后一步的赵俨，直到赵俨沉声叫了一声娘，她才终于克制不住扑到他怀里。

　　沈氏可以无视侯爷，众位儿子媳妇孙辈却不能，大家一齐给赵侯行礼。

　　喜喜也早被沈婉箍在身侧，此刻矮着身子做着自己也不懂的动作。

　　她实在太胖了，这动作做起来没个形状，赵侯审视一圈，一下子被她奇怪的动作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