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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凌寒蹙眉看着他们颇为烦躁,一边是疼爱自己多年的父皇,一边是自己设计逼进宫来的辛寻南。私心告诉他父皇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他若下令彻查定有损皇室形象,可眼下满朝文武逼得他不得不查。

      郑义知他两头为难,想起如今赵穆已死、御厨也已被人除掉,没什么可佐证。于是趁着他思考的间隙快速爬过去,伏在凌寒脚边,“陛下,老奴服侍先帝多年,先帝爱民如子,老奴深有体会。辛氏所说皆是一面之词,况且她也亲口承认中途反叛一事不假,分明是她妖言惑众。”

      凌寒拂袖,狠狠瞪了眼郑义,但转念一想他所言不无道理,“事关皇家清白和康宁门真相,自然不可马虎。辛寻南,你既承认辛家军反叛一事不假,那便没什么好争论的了。”

      “陛下!”张骋高呼。

      凌寒眉头一皱,对他的举动十分不满,但碍于堂上朝臣众多,他压下那点不悦,问:“你有话说?”

      张骋顿了顿,狠狠地瞪上一眼郑义,“早年辛家军只是辛氏的府卫,跟随先帝与辛将军四处征战才渐渐发展成一支军队。最难的那一年辛家军所剩无几,弹尽粮绝。但不论是战死的还是活着的人,都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为了元周硬撑到底。这样的一支军队,即便反叛也一定会堂堂正正的。臣以为,中途反叛一事想必有误会,希望陛下能彻查,给臣、给百姓一个定论。”

      凌寒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张骋。半晌,他反问道:“前有百官亲见辛氏反水,后有辛寻南自认中途反叛,康宁门一事尘埃落定,张卿需要朕给出什么样的理由?”

      张骋微怔,凌寒果然比他想象得难缠,是他担心辛寻南的安危而操之过急,但眼下不得不硬撑。张骋思虑一番,“陛下,臣只是见辛姑娘似有话有说,兴许其中的确有什么误会。再者军中也对此事颇为关注,若能落听,那再多的声音也不足为惧。”

      好一个张骋,话里话外都在以军心相要!凌寒脸去眼中的凌厉,转而看向夏中诚,“夏卿,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

      莫名被点的夏中诚忙不迭行礼,在凌寒的注视中慢慢把头低下去,沉声道:“烂麻搓绳拉千斤,浪高桨齐行万里,人心稳固江山亦无惧。既然郑总管和辛姑娘各执一词,辛家军也颇为困惑,不如借此机会查明真相,还大家一个安心、还天下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又站出不少人来,大多文官都严词反对,也有少部分同夏中诚一般看似公义,而与张骋一处坚持彻查到底的几乎都是武将。凌寒看着各成一派的大臣们七嘴八舌地争论,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炸着疼。他捏了捏额角,无力道:“辛家军家眷一事朕十分痛心,夏中诚,朕准你便宜行事,查清其中的曲折并妥善安置遗孤,不得有误!”

      “慢着”辛寻南果断出言,郑义则紧张兮兮地看向她。只听她不紧不慢道:“刚才我只说中途反叛一事不假,可还未说明辛家军反水的真相,这么着急处置,难道忘了还有辛家军叛乱一事不成?”

      “还有什么真相?眼下已经明了,辛姑娘莫要执迷不悟。”郑义急道。

      辛寻南垂眸浅笑,从袖中摸出两封信来,“赵穆以为自己是为了元周的安定杀了我父兄,可那夜他在我阿父的身上发现了这封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凌和昶命我父兄假意反水迷惑凌远,这才促使凌远以为胜券在握迅速发起宫变。可笑赵穆一心为元周,却没想到最终手刃肱骨之臣,他直至死前都还在忏悔。”

      郑义半信半疑地从她手里拿过那两封信先行验过后才呈给凌寒,他故作镇定地双手奉上,额间脖颈的细密汗珠却出卖了他。辛寻南紧盯着他的脸色,心中明了。

      她并不急,等着凌寒慢慢读完那两封信,缓缓开口道:“赵穆绝笔:吾幼时苦习兵法,强体健魄,惟愿跟随辛将军上阵杀敌。然体质欠佳,又不善远谋,蒙将军指点尚统领一职,护圣安、守皇宫,吾心甚慰。

      后闻三皇子起兵,罪臣沐圣恩领命布防,名为平乱实为除贼,于康宁门手刃辛氏父子。偶得先帝密信,方知始末,吾终日惶惶不安、心怀愧疚。今弥留之际,唯念此憾,望卿于暗格取之,来日沉冤昭雪亦算吾悔过之举。”

      她顿了顿,微微抬起头将打转的泪水憋回眼眶之中,“今有不孝子孙凌远意图谋反,朕身中奇毒、无力周旋,纵观朝野唯卿可信。兵者,诡道也,望卿以计惑之。予尔兵符,可调千军,许卿便宜行事。”

      众臣闻言都沉默不语,谁都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隐秘,纷纷看向凌寒。高台之上他独坐,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抑制不住得红了眼眶。

      他认得父皇的字,可他还是不信父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凌寒愣怔着看向辛寻南,她的眸子清冷,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夜之后辛寻南会突然消失,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那时他只以为是她丧父情绪不佳,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辛寻南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平静又不屑。他垂首,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但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他为自己不由分说怀疑父皇而感到羞愧,但同时又不得不去验证这一切的真假。他把信交到郑义手中,“赵穆已死,无人可证真假。至于这两封信也无法辨认,或许你受人蒙骗也未可知。”

      辛寻南轻蹙眉头,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境,但未曾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凌寒的口中说出来。她苦笑一声,也罢,凌寒可以当作没看过陈情的折子,又怎么会轻易认下凌和昶的罪行,是她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不错,赵穆身死无人可作证,但信上的笔迹却是可以查证的。不妨把他们生前的书信都找出来,再让礼部的官员辨认一二。”

      “好。”凌寒爽快应道。

      一旁郑义附在耳边小声劝阻:“陛下,只怕不妥。”

      “去吧”,凌寒挥挥手不想再多言语。他比谁都清楚那信中的笔迹与凌和昶的几乎无异,可他必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比对,只有那样才可以洗脱嫌隙。

      他始终坚信他的父皇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情,他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也要给父皇与自己一个交代。

      郑义见劝阻无效,只得去找来其他书信准备比对,又听辛寻南道:“不必为难郑总管,还是劳烦礼部的几位吧。”

      郑义依依不舍的把东西奉给那几人,而后退到一边静静等待着结果。那几人翻来覆去地看着绝笔和密信,互相对视一眼,咬牙上前回话。

      “回陛下,笔迹全都对得上。不过……”他们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直说就是。”凌寒催促。

      几人又是互相交换眼色,突然齐齐跪地,“启禀陛下,赵穆的笔迹没有问题,先帝的密信中也绝大部分都是对得上的,只有便宜行事四个字略有不妥。”

      话音一落,交谈声再度充斥大殿,辛寻南忙去看那四个字,并未瞧出有何不同。反倒是郑义站在一旁,若不仔细看还很的会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辛寻南将密信放了回去,已然明白问题出在了比对的样本上。

      她上前翻找出分别带有这四个字的折子,用笔勾画了出来,很快她会心一笑,眸光掠过身子笔挺的郑义不屑道:“劳烦各位再看看这三本折子与密信中的字可有出入?”

      “这!”几人惊道,连忙把所有折子和密信放到了一起,竟真的有相像的,也有不同的。顷刻便明白过来折子被人动了手脚,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郑义,支支吾吾不敢多言语。

      “如实禀来。”凌寒厉声道。

      几人颤颤巍巍得跪了下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辛寻南轻蔑得盯着郑义,“这本恰好有便宜行事四个字的折子是假的,虽然字迹非常相似,但这墨水似乎才干不久。”

      她用力捻搓字迹,凑到鼻尖轻嗅,“嗯,墨汁的味道还很浓。”

      辛寻南随手一扔,那折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音,郑义惊得一个激灵,迅速跪爬到凌寒跟前,急道:“是老奴疏忽,这就着人去查。”

      “人带来了!”宋言晚拎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四儿缓步而来,他稍一松手,四儿就像条泥鳅似的滑到地上,低着头喘着粗气。

      郑义从胳膊与地面的缝隙间匆匆瞥过一眼,等看清四儿的脸时立刻埋下头,身子也伏得更低。四儿则畏畏缩缩得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观察着郑义的举动。他垂首自嘲一笑,而后拱起背来。

      辛寻南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同她站在一处的是宋言晚便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她压下眸中那抹惊讶,俯身抓起四儿的手,露出他指尖的墨痕,“看来就是他动的手脚,多谢宋公子。”

      宋言晚宠溺一笑,“只是恰巧见他鬼鬼祟祟便多了个心眼,算不上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虽极为克制,但凌寒瞧见就浑身不舒服,像是胸口压着块碎石让人憋闷不已。他盯着宋言晚,嫉妒得发狂,凭什么他就能得到辛寻南的欣赏和爱慕,而他却连一个侧脸都看不真切。

      凌寒烦躁得捏了捏额角,“巧合未免太多了些,你这副打扮朕瞧着倒是眼熟得很。”

      凌寒这么一提,辛寻南才看到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衫,隐隐有着红线穿梭其间在袖口处化作鸢尾花,与她身上这件白衣确是相似。宋言晚抿唇浅笑,他就是要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他是和辛寻南站在一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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