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前心动》有芒

12、完全分化

　　真正拾回所有意识的时候，十六岁的祝衍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卧室的床上，昏昏沉沉地发着热。
　　墙上的动漫海报、床头柜上的手办、椅背上搭着的钢铁侠睡衣……
　　卧室中的每一件物品，此时都被浸泡在Omega信息素的甜味中，整个房间像最大容量的奶油冰淇淋桶，盛满了融化的甜蜜。
　　而空气中已经没有了属于Alpha的浓郁苦涩的龙井茶香，这意味着，他是真的回来了。
　　又一波情热来袭，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强烈。
　　初次分化所带来的发热反应，应该已经快要结束了。
　　祝衍星有些困难地扭动着脖子，看向床头的LED闹钟。
　　又是一个周一，距离他昏倒在沙发上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
　　祝衍星无力地抬手，掩住自己的面孔。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秦遇的书房门前：相拥亲吻的Alpha与Omega，掉落在地上的睡衣……
　　他们会发现失去意识的自己吗？
　　祝衍星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了。
　　到底是被那晚看到的场景刺激得进入了分化，还是因为自己的分化，而做了一场离奇又真实的梦。
　　可祝衍星觉得，那不是梦。
　　即使头脑昏沉，这七天里的所有细节，都在记忆中栩栩如生。
　　他一向睡得好，还不曾有过这样清晰的梦境，以至于在醒来很久之后，都还能一一记得。
　　穿越的七天里，祝衍星的精神和□□都是双重意义上的极度疲惫。
　　所以发情期结束后，他又躺在床上睡了很久。
　　期间偶尔听见母亲的声音，她担忧地询问着护士，得到自己只是需要休息的回复，这才安心下来。
　　母亲为祝衍星擦去额角的汗珠，喂淡淡的甜水给他喝。
　　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荷花味道，让人想到柔软如缎的粉色花瓣，沉静地浮在湖上，叶片上似乎还带着晶莹的露水。
　　那是阮轻云的信息素，即使是第一次闻到，温柔淡雅的气味也让祝衍星觉得安心又熟悉。
　　在祝靖明讲过无数次的父母爱情故事里，他总说那是个闷热到令人坐不住的暑天，即使身处中央空调控温的高档餐厅，也忍不住想要扯松领带。
　　那时候的奶奶瞪了他爹一眼，低声教训尚且年轻的儿子，要他在即将出现的大家闺秀面前保持仪态。
　　祝靖明却兴致缺缺，心底抱怨那Omega女孩姗姗来迟，第一次见面就给他摆架子，自己怎么可能稀罕。
　　他正盘算着怎么提前开溜，说不定还能加入同学们的最后一场篮球，却突然被一阵沁凉的清新气息扑了满面。
　　后来席间发生的事他们总不肯说，阮轻云却悄悄告诉过祝衍月，那晚回到学校的祝靖明，其实并没有去打他心心念念的篮球。
　　反倒是跑到情人湖去泛舟，结果为了采一朵荷花，差点还栽进水里，半身衣服都湿透了。
　　现在能够闻到母亲信息素味道的祝衍星，多少有些理解自己年轻的老爸了。
　　祝衍星发热期间，祝靖明和祝衍月也隔着门看望过他，只不过因为他们是Alpha，所以不能进来。
　　完全分化后的Omega感官全面打开，嗅得出老爸的青松味和姐姐的梅花味。
　　全家人的信息素都是植物系，就他一个是食物。
　　虽然冰淇淋也有股沁凉的气质，但甜甜的，闻起来就很好欺负。
　　祝衍星有些气闷，他当然不讨厌自己的味道，只是还在为记忆里，它与另一种味道交融泛滥、缠绵流淌的感觉而别扭。
　　带有母亲特色的养生炖汤三餐不落地送来，清淡可口，却没有半点辣味。
　　枕边也再没有夜晚跳上床的猫咪偷蹭，祝衍星无比踏实地明白，自己的穿越之旅已经结束，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元气。
　　这让他感到如释重负，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思绪难免还会纠缠于那些回忆，除了书房那晚，咖啡香袅袅的店堂和游乐场的漫天烟火同样令人难忘。
　　还有那个总是在他梦中出现的，对伴侣予取予求的三十六岁的秦遇。
　　所以，祝衍星才会在祝靖明设宴的那日，一出门碰见秦遇，就丢人地红了脸。
　　因为梦境回忆与眼前的人重合，让他不知所措。
　　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二十六岁的秦遇。
　　发情热彻底过去后，祝衍星躺了好几天，直到老爸生日宴那日，才起来和客人们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中午的宴会设在知名饭店，难免要穿着正式，和长辈亲友们应酬。
　　别人听说他分化成了Omega，纷纷嘘寒问暖，恭喜他长大，祝衍星只觉得应接不暇，一回家，就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睡了一觉起来，随手穿上钢铁侠睡衣，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才刚刚来到二楼中庭，他就一眼望见了楼下站着的Alpha。
　　他沐浴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中，长身玉立，侧脸英俊，安静看着窗外的样子，像一幅油画。
　　祝衍星本不该打破这片静谧的美好，可他心里早就因秦遇的出现，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在熟悉的地方，又是无人之处，所以秦遇的状态很放松，俊逸的气质里掺了一丝慵懒。
　　倒有些像那个易感期的早晨，穿着睡衣坐在祝衍星对面，优雅地吃着早餐的秦遇。
　　他用指尖触摸着玻璃，专注地凝望院中的美景，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怀念的笑意。
　　夕阳公平地向每一个人挥洒，所以从祝衍星的视角看过去，秦遇也是金色的。
　　他的五官线条鲜明，像课本上俊美的希腊雕塑，而眼神却很生动，抬眼看见祝衍星时，瞳孔中更是出现了点点亮色。
　　他开口问候祝衍星的声音温和沉稳，以至于那天忙不迭地落荒而逃后，祝衍星感到十分懊恼。
　　现在的秦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滴水不漏的好哥哥当了十几年，还会关心刚刚分化成功的弟弟身体是否健康。
　　自己却瞬间想歪，还脸红得那么明显，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逃回房间后，祝衍星在床上打滚哀嚎，心里却很清楚，他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看待秦遇了。
　　对方大概没有在意他的反常，还托祝衍月拿给他去年在国外买的，没来得及送的生日礼物。
　　接下来，父母还在饭桌上讨论什么样的Omega适合秦遇，说他那样温柔品性又好，一定对未来的伴侣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那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祝衍星表面一言不发，心里的声音却一直没停下。
　　听姐姐说，秦遇眼光挺高，老爸就说，他人这么优秀，眼光高一点也很正常。
　　最后，老妈还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多么完美的Omega，才能配得上小遇。”
　　祝衍星听得耳朵都臊红了，他分明没有说话，却好像被动地自卖自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完美”的Omega，现在就坐在你们对面呢？
　　也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父母和姐姐知道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这些和现在的祝衍星，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秦遇买来的礼物发了好久的呆。
　　这是他之前在朋友圈发过的、没抢到的鞋子。
　　连祝衍星也觉得，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自己，拿到这样的礼物，高低得扑上去给秦遇一个热情的拥抱。
　　全球限量款的设计师联名鞋，秦遇甚至给他买到了两双。
　　一双球星亲签，在柜子里供起来，另一双穿出去炫耀，不要太拿捏十六岁男高的心思。
　　换句话说，不要太了解祝衍星。
　　其实，秦遇对祝家人的喜好都很了解，送给祝靖明的那套茶具也得到了老爸的青睐。
　　除去大家相处多年的情分之外，他本就是个对身边人很用心的人。
　　优点加一。
　　祝衍星坐在自己的书桌旁，随手拿过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在第一行写到：“喜欢秦遇的100个理由”。
　　方才在饭桌上，爸妈细数了秦遇的许多优点，他也统统写上去了：
　　“一、性格温柔，品行端正。”
　　“二、一表人才，彬彬有礼。”
　　“三、是个学霸（已总裁版）。”
　　“四、很会挑生日礼物……”
　　这算是祝衍星的一个小习惯，遇事不决的时候，他就喜欢用笔把一条条的情况都在纸上列出来。
　　祝衍星的成绩一般，但写得一笔好字。他和祝衍月的字都是祝靖明手把手教出来的，从小练硬笔也练毛笔，写了一大箱的字帖。
　　虽然现在更多人都习惯了用手机备忘录记事，但祝衍星总觉得，亲手写字的过程，能够更快地让他平静下来，理清思绪。
　　就像是在解一道有些艰难的数学题，多写几笔，多列几点，一笔一划之间，总能找到关窍。
　　而这一次的题目格外特殊，已知“十年后我会和他结婚”以及“我们非常相爱”，求解：我为什么会喜欢秦遇？
　　祝衍星解不出来。
　　不过想想，这中间毕竟隔了十年的时间，足以发现或是创造许多此时还未知的条件。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才会逐渐浮出水面，填满此刻纸页上大片的空白。
　　祝衍星搁下了笔，他不是学霸，没有解答所有难题的执念，和刨根问底的精神。
　　对于当下无法分析透的难题，一般他的策略就是——先放一边去。
　　反正都已经回来了，时间这么长，还怕没有机会发现剩下的那九十多个理由吗？
　　祝衍星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将纸笔都收进书包。
　　无论书写秦遇的优点这件事有没有让他收拾好心情，祝衍星明天都得回学校上课了。
　　他的分化期刚结束，就撞上了国庆假期，所以算是休了快半个月的假。这一次节后开学，再也没有不返校的理由了。
　　而以Omega身份再度展开的学校生活，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祝衍星变得比以前还要更受欢迎。